“姐姐。”卫怀柔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温软唤了一句。
他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今天晚上她没有发现他偷偷藏信起来的事情,这件事情他或许还可以等她慢慢适应了,再晚一些日子再提。
但是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喜欢,一样的上瘾。
“我喜欢姐姐,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谢安越怕什么,他就偏要说出来,“喜欢姐姐的模样, 喜欢姐姐对我的好, 喜欢姐姐的所有……姐姐明白吗?”
他一口一个“姐姐”,逼她抬起头来看他。
“怀柔。”她抬头,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纵使不管是真是假, 在那个梦里她嫁过人, 但也受不了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尤其是从卫怀柔口中说出来的。
她抬头, 正对上他望着她的目光。又是一阵乱了节奏的心跳。
“我不想当姐姐的晚辈。”他微微抬睫, 一直等她受不了了才说,“我想做的是姐姐的情郎。”
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总是温顺的,但今晚却成了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狼虎。
哪怕再对视一眼,谢安都受不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隔了良久,她低下头去,终于问出了今夜自从他生生揭开他们二人关系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她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什么时候她开始误会她在府里唯一信任的关系的。
也想知道……他喜欢了她些什么。
“很早以前。”他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这世上,姐姐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别人都觉得我脏,姐姐不觉得;别人都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姐姐只想保护我。所以,我也只对姐姐一个人好,我只疼爱姐姐一个人。”
“谁敢欺负姐姐,我就杀了他;谁想让姐姐不如意,我就让谁生不如死。”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冰冷残酷的话,“但我也很自私,只想让姐姐喜欢我一个人。”
“姐姐不用今天晚上就答应我。”卫怀柔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姐姐的好。”
谢安看着他。在那样轻柔,都是她的话语里,谢安一时之间突然也分不清她对他的感情。
她不敢拒绝,当然也不能答应他。她知道现在如果开口说不行,对于他们而言,伤害更大的是卫怀柔而不是她。
但是也不能答应他这样荒诞违背伦常的要求。纵使卫怀柔和她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败坏他的名声,影响他的仕途。况且,她想有一个可靠安稳的下半生。
她左右为难。
她不想要做那个伤害他的恶人,也不想做那个因为一时成全而害了他们彼此的那个人。
成为他的情人,那是不可以的,那是在犯错。
她在心里默念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努力让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像刚才那样温和的:“怀柔很好,有情有义,绝对没有配不上谁这样的一说。”
卫怀柔抬头望向她。
感受到他的目光,谢安又犹豫了一下,才把想好的话说出口:“但是我不可能,也不可以成为你的情人。”
见他没有回应,她才咬牙把下面的话继续说下去:“这是在犯错,我不能允许因为我一时的冲动而做下的决定而害了你,也害了我。对于怀柔,也是对于我来说,这一辈子还很长,还会遇见更多的人,你现在的喜欢,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起,等遇见更好的女孩,也就会回心转意了。”
“所以,姐姐不能答应你。”谢安闭了闭眸,才轻声将心里的决定告诉他。
她说完之后,一直没有等来他的表态。
谢安知道是刚刚自己的话多多少少让他有些难过了,不由得慢慢攥紧了袖口,柔声唤了一句:“怀柔?”
卫怀柔抬起睫来,绽出一个和之前一样乖顺温软的笑来,望着谢安道:“没关系,我有姐姐的那一分、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对我的喜欢就够了。”
谢安愣了愣。她不知道是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中的哪一句暗示了他,自己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但是,能让他没有那么难过就可以了。
她不去追究刚刚是她说错,让他误会了的哪一句话。
“乖。”她弯着眸子,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卫怀柔看着她嘴角温柔缱绻的笑,语气还是刚才般的温顺,眼底的神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姐姐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谢安怔了怔,才想起来刚刚遣人唤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快将近二更天了,便起身走到屋门口,将屋门打开了一点:“我送你。”
夜里的冷风灌了从门缝中灌了进来,一轮弯月挂在只有几点星星的夜空里。
“好梦,姐姐。”卫怀柔侧眸,对她道。
“好眠。”谢安笑了笑,望着他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有些生她的气,但更多的是失望。
她转身关上屋门,此刻屋子里没有了人,但她的心跳还是同刚才一般快。
这回,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良久,谢安才轻叹了一声。
*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什么,第二日早上谢安虽有些清醒了,她却靠在软塌上迟迟不想起来,唤绣云进来替她更衣洗漱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却有几分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怔神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因为已经将近中午,绣云便直接端了午膳进来,将三素一荤还有熬的一小碗山药排骨汤从食盒里一一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谢安只吃了一些,便让绣云端下去了。
她随手捡了一册经书,靠在软塌上翻看。
只看了一两页,便再没有看进去过。
有些心浮气躁的。
忽然屋门又被打开,刚端了食盒出去的绣云又折了回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谢安顺手放下经书,问:“怎么又回来了?”
绣云转头又往身后屋外看了眼,缓了缓才道:“我刚走出去不久,就听见外院的丫鬟在说前两天来府里闹事的那小世子爷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进来,说是来赔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来跟姑娘说一声。”
谢安想了会儿,才记起绣云口里前几日来府门口闹事的那个国公府的小世子贾容。
她微微蹙了蹙眉:“祖母知道了吗?”
绣云摇摇头:“老太太今天出去了。倘若真来了,这会儿功夫管事的都应该把人请到礼堂里去了。”
谢安把经书放回书架上:“走吧,去看看。”
*
上次得了教训,贾容这回按照表哥的吩咐,安静坐在谢府的礼堂里等人。
可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去禀报的管事也没有把人给他带过来,他行礼多多少少有些恼怒,却也不敢发作出来把事情给搅黄了。
也不知道这回从府里带过来的为上次闹事赔罪的东西能不能让那美人心动。贾容眯了眯眼,又抬头看了眼叫人抬进礼堂里来的东西。
总共有十几筐,装的都是女人喜欢的金银首饰。
“去把东西都给爷打开了。”贾容又想了想,高声吩咐道。
几个下人连忙把几个箱子都打开了。箱子里装的金银珠宝一打开,满堂都是金灿灿的。
贾容看了眼,还算满意。
这样等会儿等人一进来,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就算原本不愿意看见这些东西也早就花了眼。他不信那个叫谢安的美人看了会不心动。
“世子爷,来人了。”下人忽然凑到贾容耳边道。
想起来的人就是上次他见过的那个美人,贾容连忙坐直了身子。
可进来的却并不是谢安,而是上次生生折断他胳膊的卫怀柔。
“怎么是你?!”贾容瞪了瞪眼睛,有平王表哥在他背后撑腰,他也没了上次的一点害怕。
卫怀柔却没理他。
他今天不想在谢安面前动这个蠢货。
他垂眸,扫了眼摆了满堂的金银珠宝,觉得好笑便笑了。
贾容看见他笑,心里不爽,又想到今天来谢府的正事,却也不敢说的太难听,只好道:“放肆!我和你说话呢?没长耳朵吗?”
“姐姐不喜欢这种脏东西,也不会喜欢上脏东西。”卫怀柔不想与他废话,淡道。
纵使贾容傻,却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在骂他是脏东西,他气极,重重拍了下桌子,刚要开口,身边前几日表哥刚送给他的贴身侍卫却忽然出口,说话时嘴唇一动不动,声音却已经飘至贾容耳边。
“世子不要忘了殿下嘱咐过什么。”
贾容愣了愣,忽地闭了嘴。
“大姑娘来了。”礼堂外的小丫鬟忽然道。
贾容听见了,又乖乖在椅子上坐下了。
谢安进来时,没想到卫怀柔也在。
她愣了愣,他已经像往常一样,轻软唤了句:“姐姐。”
谢安笑了笑,温声道:“怀柔。”
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像此前一样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卫怀柔慢慢皱了皱眉,眼底的神思被他压了下来。
他乖顺站在她身旁。
贾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重重咳了两声才道:“之前在你们府里闹出的事,是我的错,所以今天特意上门来赔罪。”
他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多年,还是第一次向人赔罪,想了许久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总还是有些别扭。
贾容犹豫了下,还是打算直接把东西送上去,就侧头吩咐下人:“都把东西抬上去。”
下人们把装着金银首饰的箱子都抬放到谢安面前才放下退了出去。
谢安垂眸看了一眼。
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各色京城流行,价格不菲的首饰。金灿灿的一大筐,看上去便让人眼花缭乱。
谢安只看了一眼便微微蹙眉,福了福身道:“上次的事已经两清,世子不必特意上门赔罪。而且府中不缺这类东西,还请世子命人收回去。”
贾容突然被拒绝有些愕然,几步走到谢安面前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
谢安退后一步:“我不缺这类首饰,世子请回吧。”
贾容站在原地怔了许久,被人拒绝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被人当面拒绝过,一时间只觉得脸面被拂了,忍不住大声道:“这是本世子赏给你的东西,你就算不喜欢也得收了,是谁给你们府的这样大的胆子敢这样拒绝——”
贾容话还未说完,谢安便转身,吩咐道:“赵管事,送客。”
管事听了吩咐,不敢不执行,只好让人劝阻着贾容,一面将人往礼堂外送了出去。
出了礼堂,谢安抬手轻轻揉了揉不知怎么有些犯晕的额头,余光才看到卫怀柔还随在她身旁。
刚好是岔路口,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敛眸想着如何开口,却听到卫怀柔已经道。
“我要去趟茅房,就不与姐姐一起走了。”
谢安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有意这样说的避免尴尬,还是真的要去茅厕。她温声笑了笑,只道:“好。”
茅厕的路在右边,她的屋子往左边走,就此两分。
谢安走了两步,转过身去想要与卫怀柔再说两句话,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她蹙了蹙眉,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
茅房已经走过了,卫怀柔没有停下来。
明明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他的身子也一向不容易生病,今天却有些头晕,刚刚谢安与他说话,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卫怀柔慢慢皱眉。
他本来打算出府,现在却打消了念头。
走到该转弯的时候,他刻意停了停。
下一瞬,已经有冰冷的刀锋贴着肌肤擦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时间的话双更,没时间的话…那就后天!爱你们~
第三十九章
卫怀柔仰脖, 贴着刀锋避了过去。
脖颈上还是一片冰凉。
刀风很快,虽然让他避开了,但绑着发丝的发带还是被削落。丝绸制成的发带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发丝瞬间散落了下来, 挡住了视线。
卫怀柔无心去拨,垂睫淡淡扫了眼对面通过油灯映在地面上的影子。
来人一刀没有得逞, 便没有再刻意抑制自己的本事,刀刀凌厉地刺过来,却又恰恰都避开了他的要害, 斜刺过来的方向不会让人死,但倘若中了, 那下半辈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来探他的功夫的。
卫怀柔慢慢蹙了蹙眉,眼底拢上一层淡淡的, 看不见底的阴影。他伸手,长指碰到袖口里长年放着的匕首,握了握,还是松了开来。
他又避开了几刀,有些刀锋已经刮擦开了肌肤,有零星的血迹隔着衣衫渗了出来。
忽然不远处几个丫鬟彼此间逗乐的嬉笑声忽然传了过来,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了过来。
卫怀柔掀睫, 慢慢看了对面握刀的人一眼。
来人显然也听见了声音。刀风无声, 只是在有些寂静的夜里闪过一点银亮冰凉的金属光泽,下一瞬就已经到了卫怀柔面前。
刀锋逼近就有了收回的趋势。明显是在几个丫鬟过来前试探的最后一刀,刺出便打算收回。
但是下一刹, 空气里已经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刀锋刮开皮肉的声音。
对面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卫怀柔没有躲过去避开这刀, 愣了愣, 却也没有再多犹豫, 收回刀转身便走, 没过多久,身影就已经融在了夜色中。
几个丫鬟原先逼近过来的脚步声又在假山处转了个弯,各自说笑着慢慢走远了,根本没有听见这里传来的动静。
等一切又恢复平静的时候,卫怀柔的脸色才慢慢白了一层。
靠着墙,他才吐出一小口血来。
他低眸,看了眼五指上沾染的血迹,再抬眸时,已经将眼底的那层阴冷完完全全地收敛了起来。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