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财奴的小模样像一只忙着囤东西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沈问青眼里都是笑意,想着什么时候多弄点肉票来,她估计更开心。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忙收起笑容,沉声道:“你暂时别投机倒把了。最近纠察队的人查的严,抓到顶风作案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要送去劳改。”
姜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我这不也是怕过年票据紧张,想着早点攒一些。”
“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些事很危险,下次缺票或钱可以告诉我,我来弄。”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
要来黑市必须起大早不说,还得冒着劳改的风险,两人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个月,沈问青说这话有点暧昧。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忙改口道:“我是说你需要票的话,我可以找朋友换,不需要这么危险。毕竟我和赵前进在你家搭伙,做这些是应该的。”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小满也不想冒险,可她也不想亏着自己和姜云堂,如果沈问青能从正规渠道弄票,那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这次我买板栗饼赚了不少,投机倒把的事暂时不做了。”姜小满下意识地隐瞒了明天的板栗饼交易,催促道:“走吧,我们快回去。板栗饼能存,我打算趁这个时候多做点。”
沈问青见她对刚才的话没什么反应,说不上的烦躁。
明明不想她误会,可她真的一点也没误会,他又觉得不对劲。
他虽然擅长机械,可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懂,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回到大队,姜小满先去羊舍给黑山羊换了点水,又念了年安神咒。
不知道是不是怀的崽太多,那头三胎羊胎相一直不稳定,总是有流产的征兆,姜小满每天必须念两遍安神咒才能护住。
好在两头怀孕的母羊肚子都大了,估摸着过完年就能下崽子了。另外几头母羊再养一养,也可以配种了。
她又给羊抓了些干草放上,这才关门回院子。
因为打着过年前狠赚一笔的想法,姜小满一回到家就马不停蹄地做板栗饼,怕做不赢,还找了赵小芳过来一起帮忙。
赵小芳听说她这些板栗饼是要卖的,差点没吓死,赶紧去把院子的大门关上。
“你也太大胆了,投机倒把可是重罪,这要是被发现可怎么办?不行,你明天还是别去公社了。”
姜小满一边剥板栗壳,一边安慰她:“小芳,你不用担心。我不去公社。我和对方约定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交货。那个地方人迹罕至,卖完这一票,我就暂时不干了。”
赵小芳听她说了地方,总算松了口气,“那里确实不错。”随即拖过一盆蒸熟的板栗开始剥。
煮熟的板栗很好剥皮,去掉外壳,轻轻撕几下,就得到了干干净净的板栗肉。
姜小满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等卖了板栗饼,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赵小芳被她财大气粗地样子逗笑了,“你这点板栗饼才卖多少钱,我哪能要你的钱。”她好奇地随后问了句:“你一个板栗饼卖多少钱?”
“五分钱一个,加票。”姜小满漫不经心地道。
“我就说嘛,才五分钱一个,这么便宜……”说到这,赵小芳突然禁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多少钱一个?”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最后的“一个”两个字甚至破音了。
“五分钱一个。”
“不是我听错了?”赵小芳追问:“是我理解的那个五分钱吗?不是一斤,是一个?”
“那当然,不是这个五分钱,还是哪个五分钱。要真卖五分钱一斤我不亏死。”姜小满瞧着赵小芳激动地模样,笑着道:“现在还要不要红包了?”
赵小芳双手叉腰,眼睛鼓得圆圆的,“那当然要!你现在可是小富婆了,我才不会客气。”
赵小芳蹲下身剥板栗,手上动作又快了不少,她剥的哪是板栗,分明就是钱。
她替小满高兴,“妈呀,五分钱一个,居然是五分钱一个。这么多板栗饼那得多少钱。”
赵小芳笑得很大声,原本她还担心小满分家后,日子会不好过,现在是彻底放心了。
两人兴高采烈地剥板栗,除了上厕所的时间,都在剥板栗肉。
剥了一会儿,赵小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姜小满面前,用肩膀轻撞了撞姜小满,一脸八卦地表情。
“我听说你和知青点新来的那两个知青搭伙做饭,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们哪个了?尤其是那个叫沈问青的知青,据说长得一表人才,甩齐文彬八十条街。”赵小芳戏谑地盯着姜小满。
姜小满把手里干净的板栗肉扔进另一个盆里,“你这又是听谁说的。村里的知青不都是在队员家搭伙么,我怎么就非得看上一个才行。”
“还能听谁说,不就是李超英吗?你是不知道,那丫头今天晒茶籽的时候说起来别提多酸了。我妈一回来,就告诉我了。说你和沈问青太亲近,牵扯不清。”
本来小满退亲了,若是能找一个人,赵小芳也高兴,可这个沈问青是首都来的知青,家里长辈有当军官的。以对方的能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到时候小满要怎么办?
姜小满根本没想过这事,她现在心里就只想着赚钱,把自己和姜云堂的身体补好,开春送云堂去读书,便道:“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我和沈知青、赵知青就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赵小芳打量了姜小满一眼,见她提到沈问青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那最好。你可千万不要犯傻,他们都是首都来的知青,见过大场面,又都有能耐,家里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乡下娶媳妇的。”
看着眼前的好友,赵小芳心里就叹息。
在她心里,小满很优秀,长得好看不说,还贼能干。上的厅堂,入得厨房,足以配得上任何一个小伙子。可这个年代对女人真的太不公平了。不能生养孩子,就否定了一个女人的一切。
这两个知青出类拔萃,她怕姜小满这个傻丫头爱上对方,受伤。
赵小芳正打算再说两句,就听到大门外姜云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姜小满打算起身,被赵小芳拦住了。
“小满,你继续忙,我去开门。”赵小芳说着把手里的板栗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过去开门。
开门一看,赵小芳乐了,“我还以为是老鹰山的黑猴子下山了,原来是云堂。你这是跑哪去了,怎么弄这么脏?”
姜云堂满脸笑容地走进来,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瓦罐,喊了声小芳姐,就迫不及待地拿这瓦罐给她们炫耀:“姐,小芳姐,你们看。”
他献宝似的把瓦罐递过去。
赵小芳过去一看,背脊一麻,密密麻麻全是蜈蚣,“你可真厉害,这个季节居然抓了这么多蜈蚣。”
姜云堂小脸上都是骄傲,请求的看着姜小满。
“姐,等这批蜈蚣晒干了,你带我去一趟公社好不好?”
姜小满知道他想去卖蜈蚣,摸摸他的脑袋,“没问题。”
姜云堂高兴地手舞足蹈,忙着去找小竹签晒蜈蚣,又忍不住去看了眼存干蜈蚣的罐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蜈蚣。
等卖掉这些蜈蚣,他要给姐姐买一个最好看的发夹,还要带姐姐去国营饭店吃长寿面。
晒干蜈蚣,姜云堂把手洗干净,又过来帮忙剥板栗。等板栗剥的差不多,姜小满就去厨房做板栗饼,留赵小芳和姜云堂剥板栗。
天色渐渐暗下来,地里上工的人都陆陆续续到晒谷场记今天的工分。
因为赶时间,姜小满晚上做的简单,鸡蛋面加上上次卤的猪下水,怕露馅,特地让姜云堂送到知青点。
有了票决和钱,姜家现在的伙食比之前好了很多。她是变着花样地给自己和姜云堂补身体。之前那些年遗留下来的毛病,都陆陆续续有了缓解。
晚上赵小芳没回去,在姜小满家住。
姜云堂被拉去休息。
两大人一个弄馅料,一个负责做饼子烙饼子。要不是昨天烙饼子,沈问青和赵前进帮着弄了不少的木头木炭,这会儿指不定更忙乱。
即使这样,她们依然忙到凌晨三点才忙完,休息两三个小时,又起来装板栗饼。
下面放稻草,铺上一层牛皮纸,一个一个叠起来。之前做的板栗饼加上新做的板栗饼,满满装了好几个箩筐。
做完这些,天边已经露出一抹鱼肚白。
赵小芳干活少,这会儿累的不行,姜小满也不差多,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不过,她身体好很多,比赵小芳能撑些。
昨天回来,姜小满找姜有根借了个横河筏子,从后门出去,直接就是支流,能省不少力气。
她先过去看了看横河筏子,才回来帮箩筐。
赵小芳困得不行,等姜小满的功夫都快要睡着了,姜小满回来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天快亮了,我们得快点。不然人多了,打眼。”
姜小满见她累的站着都只点头,忙道:“小芳,你先进屋睡,剩下我来搬。”
这些箩筐虽然重,但她用扁担挑着多走几趟就挑完了。
赵小芳打了个哈欠,瞪了她一眼道:“你说什么傻话,一起弄。”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了。
沈问青和姜小满四目相对。
“那个……呃……”姜小满尴尬地扒了扒头发,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箩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昨天才保证不投机倒把,今天就被抓了个现行。
沈问青看看箩筐,又看了一眼后院的大门,“这些是要搬到横河筏子上吗?”
姜小满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问青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开始挑箩筐。
对姜小满和赵小芳来说,有点重的箩筐,在他手下就像没有重量一样,轻轻松松就挑起来了。
在姜小满还没反应过来,沈问青都把箩筐挑好放到了横河筏子上,掉转头回来挑第二旦。
姜小满回过神来,想要帮忙,被沈问青阻止。
“我来挑就行了。”说着便不理会两人,继续挑箩筐。
他一声腱子肉,质地贴身的的确良贴在腹部,显露出八块结实的腹肌。
赵小芳站在一旁默默打量沈问青。
俊朗坚毅的五官,配上金边眼镜,斯文又不缺乏阳刚之气。这气质,这身材,简直甩齐文彬八十条街真不是假话。
她之前还担心是小满剃头挑子一头热,看上人家知青了。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这知青对小满有意思。
从刚才的交流来看,沈问青为人不错,是个有主见和担当的,对小满也是真心,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
就是不知道他对小满的情况了不了解,以后又是怎么个打算。
姜小满忙着帮沈问青控制横河筏子,防止筏子摇晃。沈问青则负责把箩筐挑到江边,一个个搬到筏子上。
两人配合默契,完全像老夫老妻。
沈问青看姜小满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纵容,赵小芳又看了看姜小满,完全没那个意思。
她算是看明白了,感情是这知青剃头挑子一头热看上了小满,小满这丫头完全没开窍。
她不担心了,该担心的是这知青。
姜小满赶着去交货,沈问青跟着去帮忙,两人带上斗笠,穿着蓑衣,把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才出发。
赵小芳识趣地没跟过去,留在家里给姜云堂做早饭。
到了约定地点,站在那的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那人看到姜小满他们,忙解释:“我是他侄儿,老叔家里老母亲病了,怕你等得及,就让我来了。这是竹签腰牌。”
竹签腰牌是交货印记。
姜小满接过竹签腰牌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确认没问题,才让对方搬东西。
“一共七个箩筐,每个里面有两百多个,一共一千四百个板栗饼。”
对方也不清点,大致看了下,就把钱和票给姜小满了,“老叔说了,你的人品信得过。这是七十块钱和十市斤粮票。”
姜小满笑着接过钱和票,数了数没问题,和对方说了一声,就和沈问青往回赶。
霜降过后,青苗大队又开始忙碌起来。近山的茶籽要采摘了。上次分组效果不错。大队长姜有根这次就没重新分了,延续上次的。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大黑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这次出来,非要跟过来。
一到了茶山就不知道和姜云堂跑的哪去了,没多久,大黑竟然叼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回来。
顾大婶笑着道:“这兔子满打满算得有五六斤吧,这么肥。”
姜小满也很高兴,把兔子放到背篼里,摸了摸大黑的脑袋,让它去玩。
李超英已经快几个月没吃过肉了,看到这么大的兔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大黑这条老狗真是养不熟,养了它那么久,也没见它叼几只兔子回来。这刚换了主人,就抓到这么大一头兔子。
李超英一家看姜小满就更不顺眼了,忍不住说酸话,“这狗就是养不熟,养了十多年,还不如别人养一个月。”
姜小满还没说话,顾大婶听不下去了,“孙大脚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敢情以前大黑抓的山鸡都喂了猪。猪吃了还知道长点肉,这人吃了,还不记好。小满,别理会他们,有些人就知道酸,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柠檬变的。”
周围采茶籽的人都是一阵哄笑,孙大脚脸色很难看。
她只要一说姜小满,其他人都帮忙说话,她一张嘴说不过十张嘴,气的都要吐血了。
打茶籽的时候,到了晌午,李超英见周围的人忙着吃午饭,朝李超英、孙大脚、李秃子使了个眼色。
李秃子和孙大脚负责望风,李进步和李超英两人偷偷“打乱山”,专门挑那些结果多的矮茶树采摘,偷偷摸摸故意留几棵树不摘不说,还把竹笼里的茶籽悄悄倒在草丛里藏起来。
第一天第二天还稍微有些克制,第三天见没人发现,李进步一家胆子大了不少,采摘的茶籽大半都被他们藏起来了。
近处的茶山抢收了快三天才收完,队员们都累翻了。茶籽采摘完要放到保管室,姜有根见太阳西下,就放大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