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都震惊了。
贺楼生也震惊了。
苗六溪也……
好~震~惊~啊~
这~杯~好~像~是~真~啤~哎~
苗六溪:卒。
她已经站不稳了,身子晃悠悠地即将要倒下去。
贺楼生立马将她扶稳,搂进怀里幽幽骂了一句“蠢货”。
苗六溪柔弱无骨地挂在他身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并幽幽回了一句“淦你”。
霎时,不知何处袭来一阵诡异的风,将其余蜡烛全部熄灭。
冷。
异常地冷。
众人纷纷昏睡下去,偌大的包间内,只有贺楼生与另一道黑影站得笔直。
苗六溪从他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抬手指向了面前的黑衣人,弱弱问道:“啥呀这是……”
贺楼生低头,将她刚冒出来的脑袋又摁了回去。
黑衣人缓缓转身,面朝贺楼生。
“舅舅,您的名字已经暴露,是否需要清除他们的记忆?”
第53章
贺楼生将醉醺醺的苗六溪带回顶层套间。
苗六溪像一只柔软无骨的八爪鱼,双手双脚都缠绕在贺楼生的身上。
他拿这个小祖宗毫无办法,力气轻了就挣脱不开,可重了又怕会伤着她。
但化形时间在即,他必须要尽快回到往生室。
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只因上回的骷形态直接将苗六溪吓晕了过去,自那以后,贺楼生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显露骷形。
经过一番折腾,贺楼生终于把缠在身上的磨人精送到了床上。
在完全从对方手里脱离之后,他顺手拉来被子给她盖上,起身之际,又发现自己的领带不知何时被她用头发给缠住了。
贺楼生无奈摇头,只能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段死结打开。
苗大醉妹嗅到熟悉的气息就在身旁,她伸长右手去薅,却捞了个空,睁眼见到好像有人在脚边给自己脱鞋。
细细一看,耶?那不是我家小骷髅吗!
小骷髅怪来来来,让我好好rua一rua。
她心这么想,却懒得开口说话,只是动动手腕对他招手。
贺楼生帮着脱完鞋之后,又抓住那只晃来晃去的小手,将它埋进被子里,同时嘱咐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这话听得苗六溪浑身不爽,刚放好的手立马又蹦了出来,牢牢扯住他的领带,哼哼唧唧说不行。
她感觉那人极为敷衍地亲了自己一口,然后又要准备撤离。
苗六溪手脚乱动,全部钻出来勾住他的腰。
新一轮的八爪鱼之战再次开启。
贺楼生横不过她,便逐渐放弃挣扎,尝试跟她讲道理。
“早听话不就好了,现在醉成这样,该不该?”
“不该。”
贺楼生忍不住发笑。
小丫头就连喝醉,都还是那副性子没变。
贺楼生:“我出去一趟,明天就回来。”
苗六溪:“?”
小骷髅怪在挑衅苗大醉妹的尊严?
他发言竟敢如此严肃,难道是忘了昔日的养育之恩?
他该死,他有罪!
二话不说,苗六溪张嘴就往他的脖子上咬。
哎,爽。
还香香的。
贺楼生:“……”
场面僵持了一小段时间。
贺楼生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久了就会有些不适,他只能抓紧床沿,稍作调整,顺便问问身下那人咬够了没。
苗六溪忙着叼他的脖子,不屑回复,只是老实地摇头。
贺楼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大概有了数,又问:“十分钟能睡着吗?”
苗六溪继续摇头。
“那十五分钟,我再陪你十五分钟好不好?”
咬在脖子上的牙齿这才渐渐松了下来。
但她并没有立即放开,而是像婴儿嘬奶一样地嘬了他两口。
贺楼生被这毫无征兆地一嘬嘬得浑身战栗。
不过想起她当下醉得迷迷糊糊,嗯,也正常,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缓慢移动上身后,终于从对方的牙口里挪开,贺楼生摸摸脖颈上凹凸有致的牙印,不用猜也知道,以往的印记又得加深一层。
苗六溪并没有因此就完全放开她,右手的小拇指依旧牢牢勾在他领带上,将整个衣冠楚楚的正经男人磨得相当邪欲。
贺楼生脱了鞋钻进她的被子,手臂娴熟地垫在怀中人的颈下,并像护着一块宝贝那般将她紧紧搂住,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时不时地拍抚着苗六溪的后背,哄她安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清新凉快的空调房里,竟潜滋暗长着两段温暖的气息。
乌云遮住盈月,屋内屋外风物安谧。
怀中人睡得香甜。
贺楼生也有些困了。
纵然贺楼生不喜欢睡觉,但她的呼吸声是世上最好的催眠剂。
十五分钟,一分未浪费,一分未耽误。
贺楼生缓缓将手臂抽出来,再将她搭到自己身上的手和腿轻轻放回去,转而去拿长条抱枕给她揽在怀里。
“六溪,明天见。”
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贺楼生摸摸她的侧脸,声音无比温柔。
他拿上斗篷衣和三份报纸,匆忙离开。
到了往生室后,贺楼生迅速换上衣服,开始化形。
他坐在石床中间看报纸。
此处没有楼上清凉的气息,也没有棉被与枕头,只有千千万万块灵牌与一棵枯萎的大树陪伴着他。
贺楼生报纸正看得认真,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苗六溪打来的。
确认了下时间,这也才过去两个小时不到,怎么她这么快就醒来了?
贺楼生接听电话。
苗六溪:“哎……你人呢?”
贺楼生想想自己该说些什么。
无名指上的指环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对方。
“你去哪了?”苗六溪接着又问。
她的声音沙哑又慵懒,音调缓慢而低沉,听起来晕乎乎的,想必是酒气还未散去。
贺楼生猜测,酒醉中的小丫头见不到自己,怕是会害怕到哭起来吧?
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它更加害怕,想了想,还是不要上去了,也最好不要透露任何信息,免得让她找过来。
“我在外面。”他回答说。
“在外面干嘛?”
贺楼生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没能编织出任何环境词汇,那就只能掂掂手中的报纸,答道:“在看报纸。”
“你不回家看,这有灯。”
“嗯,怕吵到你。”
“……”
他听到对方好像吸了一下鼻子。
贺楼生不禁也心酸起来。
事后才觉察到,自己怎么找了个如此蠢的理由。
贺楼生:“六溪,我会很快回来,你好好睡。”
苗六溪:“……”
贺楼生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对方果然是生气了,心里顿时焦愁起来。
不管了,先上去陪陪她再说。
他扔下报纸,整理好衣领,拿上手机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却听见了电话那头,发出了缓慢而均匀呼吸声。
她睡着了。
贺楼生收回脚步,重新爬上石床,将手机搁在身旁,并点开通话扬声器,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听她呼吸。
以往惯在睡梦中翻腾的苗六溪,今天变得安静了。
以往看着报纸极为认真贺楼生,今天开始分心了。
今夜,格外漫长。
.
苗六溪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居然还保持着与贺楼生的通话页面。
妈耶,那得浪费多少话费。
她爬起来拿上手机,想也不想就挂断了。
呜呜老孤寡,电都给我耗没了。
然而……事情角度换成贺楼生这边,就不太轻松了。
刚才他听见手机里发出声响,内心躁动之余想着她终于醒了,而且眼看只剩下半个小时,贺楼生就可以化作人身上楼陪她。
太好了。
“六溪。”他高兴地喊了一声。
但是!
对方挂断了。
挂断了。
断了。
了。
。
贺楼生:……
杀伐决断、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骷族君主,此时此刻内心绞痛,无比神伤。
他的六溪,他等了十个百年才等到的一次相遇,怎么就……挂断了……
她一定难过极了。
她一定悲痛极了。
她一定气到炸了。
未来的半个小时里,贺楼生都将在自责中漫长度过。
直到恢复人身,他沉着脸上楼,却发现苗六溪正在收拾行李。
贺楼生:?
这才住了几天就要走了?
是生气了所以要离开吗?
他上前制止她正在动作的手,弱声问道:“你去哪?”
苗六溪先是在大脑里发了个问号,然后回道:“收拾回家啊。”
同事们都出院了,她长期住在这里也不方便,而且裴老师有他儿子照顾,根本用不着自己。
贺楼生低沉垂头,渐渐松开手。
他拉开衣柜,说道:“那我也收拾收拾。”
“你收拾干什么,你不有家吗?”
贺楼生沉默不语,但心里想着,她肯定已经忘了之前答应过自己的话。
一件件昂贵的西服搭在手臂上,手臂多么沉重,他的心情就有多么沉重。
苗六溪看得发愣。
这人怕不是已经忘了,他在她家里放的那些西装和衬衫,已经多到塞都塞不下了吗?
这时候还搞什么贫富差距!
你的衣服倒是爽了,那我的呢!我的又放在哪里!
我不用买新衣服的吗!
苗六溪:过分。
她上前一把抓住贺楼生手臂上的西服,认真道:“不行,不可以,我们各回各家。”
贺楼生:“不要,我要跟你回家。”
苗六溪:“……”
老不羞的。
苗六溪其实也考虑过很多次。
但如果以后都要跟他住在一起,恐怕,自己的一生真的就要这么托付过去了。
但她真的能在毫无报答能力的情况下,浪费别人的几十年光阴吗?
两个人只有情是不够的,还得有爱不是吗。
苗六溪自己爱不爱贺楼生,她也不知道。
她内心平复些许,将之前贺楼生给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上。
“你以前救过我很多次,我不能要你的钱。”
“……”
“收拾好之后我先去看看裴老师。贺楼生,你,你下午送我回家吧。”
这算是拒绝吗?
贺楼生呆呆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他默默将自己的衣服收回衣柜里。
嗯,应该是在拒绝吧。
“六溪,我昨晚,是真的有事。”他自主解释道。
“哦,我知道的。”苗六溪连连点头。
其实在贺楼生进门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对方手臂上搭着黑斗篷,所以他一定是去化身小骷髅了。
“对了,”苗六溪这时忽然想起些什么,继续说道,“昨天谢谢你带我回来,但我真的不知道KTV里的酒杯会这么大,失态失态……哎?昨晚胥老板是不是来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你舅舅。”
贺楼生:“你听错了。”
“哦。”
她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中午,苗六溪吃完午饭,下楼到烧伤科看望裴老师。
刚一推门,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声道歉的声音。
苗六溪立马进去查看情况,发现裴老师正在打电话,刚才的道歉声音正是他对电话那头说的。
宋甄也在病房里面,一身白大褂直直地立在床边,看样子十分紧张。
裴老师:“李先生,真的对不起,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会尽量寻回《赫胥史》。”
看来是李沐的后人在得知古籍被盗走后,打电话过来问责了。
苗六溪放下手中行李箱,安静走过去坐在另一张病床上,这才留意到宋甄的两只手已经包扎起来。
她关切地小声问道:“宋医生,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宋甄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摇摇头。
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他面色憔悴,整个人就像累瘫了却还坚守岗位的白天使。
宋甄:“帮老板搬机器的时候手被压到了,不疼。”
苗六溪:老板?
是胥巳吗?
哇胥老板怎么能使唤自家医生搬机器,有点变态啊。
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而且现在更加严重的问题,是李沐的后人打电话上门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未播放出来,但观察裴老师的表情,苗六溪觉得对方肯定不好对付。
想想也是,祖辈传下来的千年古籍就这么被盗走了,纵然书中的内容被修复出来,但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可裴老师还病着呢,他这么一个劲地跟对方道歉,会影响到身体吧。
苗六溪心里担忧着,这时见到宋甄跟裴老师使了个眼色,并轻微晃晃自己受伤的手,说道:“我来,爸,我来跟他说。”
裴老师皱着眉,眼里尽是无助与沧桑,他叹了叹气,点开扬声器递到宋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