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六溪眼神飘忽不定,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虚地挠挠颈侧,心想这该咋整。
眼看对方离自己仅有十几米远,苗六溪索性一股脑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不管了,先假装卖个乖再说。
贺楼生将她稳稳接住,但脸上的阴霾分毫未散。
“不是说要买米菜吗,菜呢?”
苗六溪拍拍脑袋,“哎呀,给忘了,明天再买,今天先请你吃大餐!”
对方开始盲猜:“庆祝离职?”
“没…领导叫我下周一回去上班。”
“哦。”
苗六溪被风吹了一晚上,整张脸颊看起来有些红润,她搓搓手笑嘻嘻说:“贺楼生,谢谢你能把裴老师放出来。”
“不接受口头感谢。”
苗六溪:?
哦,他一定是觉得口头感谢不够诚恳,所以必须要行为感谢才行!
苗六溪小脑袋瓜转了转,赶紧挨上去亲他两口,并附言:“我好喜欢你哦!”
贺楼生显然不买账。
贺楼生:“不接受口头喜欢。”
苗六溪:???
一脸懵逼呀。
于是乎,她头顶挂着问号,神色浮出呆滞,双脚离地,身体悬空,整个人都被贺楼生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哎?怎么回事?
咱不是说好过来吃饭的吗?
怎么给她送回家了!
贺楼生因为被遗忘在家一下午,他似乎气得不轻,回家后鞋子也不换,面色阴沉地直接把苗六溪赶进了房间,开始深刻教育。
苗六溪哪经得住他这番折腾,被无情地扔到床上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逃离魔爪,奈何细胳膊小腿实在掰不过他。
苗六溪好心提醒:“吃饭啊,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
贺楼生一本正经问她:“几点了?”
苗六溪:“九点了吧。”
“九点才回家,也好意思吃饭?”
“搞错啦,是叫你去吃,我其实都和同事吃过了,嘿嘿。”
“……”
苗六溪笑得乐呵,转而见他直接变了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手上的青筋也一根根显露出来。
不好,这是黑化的象征!
她立马化身乖巧小娇妻,抱住上面的贺楼生哄哄:“哎呀~是我不对,饿坏了吧,我给你点份外卖赔罪,想吃什么?”
贺楼生冷哼一声。
苗六溪懂了。
他不喜欢外卖。
苗六溪:“或者,厨房有面,去煮碗面吧,顺便也给我煮一碗。”
贺楼生向来嘴刁,他摇头。
“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苗六溪:“那你吃啥?”
出口即悔。
他肯定说要吃鱼翅。
苗六溪都准备好被宰了,这时忽然感觉空气燥热,周围的气流凝固起来,对方压在身上不动也不说话。
“……吃什么?”她紧张得连求生意识都在颤抖。
贺楼生伸出一只手摩挲她的脸颊,时不时轻柔捏捏,撂下一句:“专吃养不熟的白眼狼。”
苗六溪刚听完这句话,就感觉到贺楼生顺着她的身体一寸寸吻了下去,柔软的唇舌伴着些许温润,在耳畔挑逗发丝,在玉肩勾勒筋骨,在颈侧引肉出体,最后缱绻于胸口,软柔细绵,嗍噙咀咬,强行霸占,强行霸道。
苗六溪身子微颤,吟泣声在喉间细细滚动,他间接不断,她也间接不断。
终究还是大意了。
原来他今天不想吃鱼,也不想吃狼,他要吃的是人。
半夜。
苗六溪睁眼,发现贺楼生不在身边。
她迷迷糊糊爬下床,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发现了已经变回小骷髅怪的贺楼生。
贺楼生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小毯子。
苗六溪揉了揉眼睛,走过去脱了鞋,和他挤在一张沙发上睡。
贺楼生清醒过来,却没跟她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身子微微往里面挪。
“关灯。”苗六溪打了个呵欠,弱声说。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纯属懒人设计,她就特地将开关安排在沙发旁边,就怕哪天自己犯困灯又开着,懒得回房又懒得关灯。
“啪嗒”一声,客厅里顿时黑暗。
苗六溪软绵绵地翻身过来,钻进了他怀里。
“贺楼生抱我。”
贺楼生动作滞了一下,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套。
那手套皮质柔软,戴着手套抱她,她不会觉得不舒服。
苗六溪似乎是能看懂一样,立即抓住他的手,放到耳边当枕头。
这还戴.套?大可不必。
为防止苗六溪掉下沙发,他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其小心翼翼地揽了进来,并给她盖上小毯子。
随后,那只手又绅士般地缩了回去。
苗六溪不开心地咂嘴。
“把手放回来。”
贺楼生犹豫了会,下意识动动手指,听话地将手搭回她腰上。
苗六溪这才愿意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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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苗六溪吃完早餐,转眼看贺楼生在镜子前穿得整整齐齐,她很是疑惑,因为平常这个时间段,他都是在看报纸的。
苗六溪:“要出门啊?”
“嗯,出去一下。”
“去哪啊?”
贺楼生没回她。
苗六溪走进他房里,叫他转过身来,贤惠地主动给他打理领带。
“你领带歪了。”
眼看如此温馨的画面,而在苗六溪这里却另有盘算,她趁对方不注意,一把将那根领带抽了出来。
贺楼生愣了一下,左手滞在松垮的领口前。
苗六溪:“说,去哪?”
这姑娘不好忽悠,贺楼生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我联系到了李沐的后人,准备跟他商量古籍被毁一事。”
苗六溪心脏猛地一跳。
这李沐的后人脾气可不好,苗六溪亲手把他祖宗的杰作一把火烧了,怕是要赔不少钱。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
贺楼生伸手欲要拿回他的领带,但苗六溪这次不迷糊了,迅速将领带藏到身后。
苗六溪:“我跟你一起去,书籍是我烧毁的,跟你没有关系。”
“你去做什么。”
“赔、赔钱啊。”
“以后看什么不顺眼,尽管烧了便是,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贺楼生说完还夸她烧得真好。
苗六溪都给听懵了。
虽然吧,有大佬包.养确实很爽,可是这样真的不好,那是她自己犯下的错,而且她烧的不是一般书籍,那可是千年古籍,怕是赔上一栋房子都不够。
贺楼生知道劝她无用,就干脆重新找条领带。
“在家待着。”
可是问题来了,衣柜里没有更合适的领带了。
苗六溪看出他的烦恼,心中不由一笑。
老孤寡,穷讲究,没有领带你还不出门了?
没错,贺楼生当真就是这么想的。
没有更合适的领带,要么重新买,要么不出门。
而恰好这条顶级领带是限量款,全国也只有几十条,只能搭配身上这套西装,现在买肯定来不及,他也不想再换其它衣服。
贺楼生只好服软,答应带她一起去。
然而套路来了,苗六溪被他带到一处幽静的公园里面。
她起初真以为那二人相约在这种地方,结果见贺楼生转身去往对面小卖部,买了一个儿童泡泡机递过来。
贺楼生:“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苗六溪:?
不是,大哥,你就算不想让我跟着去,也别拿个玩具敷衍我呀。
她非常不开心,贺楼生看出来了,抚着她的脑袋哄道:“你去了没用,只有我才能处理。”
“可是那个人好凶,上回我在医院听见裴老师和他打电话,他连裴老师都敢骂,我……我怕他骂你。”
苗六溪越说越小声,想着自己是个妹子,那位李先生的态度应该会温柔一点,但要是贺楼生一个人去,估计会骂到他发火,然后捏脸锥子一条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贺楼生反而一笑,阴阳怪气道:“放心,没人能够骂我,你乖乖在这等着,要是不听话,或者跑了,我就请你们整个图书馆的人吃饭。”
苗六溪:……
苗六溪笑着把他送走。
作者有话说:
咸鱼逐渐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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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正文完结(下)
胥巳孤身站在一块陵墓前,神情恍惚,仿佛飞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你上错坟了。”
顷刻,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胥巳扭头去看,对来人微微一笑。
“您不也上错坟了,舅舅。”
贺楼生明显不是来上坟的。
他手里连一捧鲜花都没有。
他和胥巳的距离隔得很远。
其实无论是亲人还是君臣,贺楼生从来不会亲近别人,他与胥巳如此,与骷族的百姓更是如此。
贺楼生安静地陪他站了一会,随后终于,将目光投在那块墓碑上面。
逝者的名字,是一个陌生女人。
但逝者的遗像,与胥巳的母亲极为相似。
胥巳忽然问:“舅舅,您看她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贺楼生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时间拐弯抹角,他直说:“跟你说过很多次,你母亲不可能转世。”
胥巳默默垂下头,攥紧了拳头。
他手里捏着一个还没啃完的苹果。
“您口口声声说母亲没有转世,但您对待别人又何其偏心。”
胥巳口中的“别人”,指的正是苗六溪。
细数下来,那个女孩每百年就会经历一次转世,到目前已经轮回了十次。
起初的几百年里,贺楼生尚未从灭族的伤痛中走出来,他对待那个女孩也只是随意照看,死了就埋,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胥巳差不多帮着埋了她五六回。
所以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转世?
舅舅说母亲没有转世,那一定是骗他的。
“胥巳,你可以不信我,但这并不是你能够伤害我的理由。《赫胥史》的后半部分,是出自你的笔墨吧?”
胥巳瞳孔一亮,缓缓抬起头来,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他。
没错。
《赫胥史》是当年胥巳去牢狱探望李沐时,李沐临死前暗中交给他的,就凭他是赫胥帝的小儿子。
而那本史书的后半部分,正是他以“李沐后人”之名,瞒着贺楼生偷偷写下的。
只是他不知道,贺楼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舅舅知道我是故意给你看到,那按照您的规矩,我是不是就该去死了。”没有刻意发问,因为他知道舅舅从不顾念别人。
贺楼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是我妹妹,我何尝不想她能转世,骷族千万子民,我又何尝不想让他们转世。胥巳,你用这般极端的手法揭开我的旧伤,你真的,令我好痛心。”
胥巳目前的状态与平时不一样,他脸色苍白,与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并无区别。
甚至就连贺楼生刚才的那段话,他都没有力气再做出回应。
这是一种反噬。
当他在吸取别人脑中的记忆时,自己同样也会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亲手将骷族的秘密呈现在世人眼前,又亲手将那些秘密一步步销毁,只为了将那段过去辗转带到贺楼生眼前,亲眼见证这个人的痛苦。
其实胥巳内心深处,不愿相信舅舅如此淡漠。
他非要让舅舅看到母亲之后痛彻心扉,非要他流下两滴泪来。
胥巳愚弄了很多人,就只为了想在舅舅那里得到答案,为什么母亲不能转世,而别人却可以?苗六溪既然可以打开往生室的门,那也就代表,她其实也是骷族人啊!
为什么!
舅舅为什么要如此偏心!
他甚至看到与母亲容貌相似之人,都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
胥巳在心里憋了很多很多年,但总不敢作出声来,有什么苦楚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
贺楼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贺楼生:“那年我即将二十八岁,化骨前夕,骷族灭亡,我失去了一对肋骨。”
贺楼生:“还想听吗?”
胥巳有些糊涂。
他没懂舅舅的意思。
贺楼生淡淡看他一眼,继续说道:“苗六溪并非骷族人,也没有所谓的转世,她只不过,是我永世的天罚。”
胥巳大概懂了。
“这么说,只要您存活一天,她就不能真正的死亡?”
“她离世过很多次,但我们终归还会再见面的,她不是转世,但非要这么解释也行。”
胥巳彻底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您的……”
“苗六溪是一个正常人,哪怕没有我,她依旧能够独立生存二十四年。而你母亲,承的是骷族血脉,骷族再不可能复生,倘若真能转世,我也希望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您从来不肯见到与母亲相似之人,是悔吗?舅舅,您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