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六溪不愿再想下去,只好低头看向躺在怀里的小骷髅怪,因为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任何,就只能轻拍他的脸,“贺楼生,快醒醒!不能弄出人命了!贺楼生!”
贺楼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一动不动的,好像昏死过去了?
……
苗六溪:“贺楼生……”
苗六溪:“你别吓我。”
苗六溪:“我好怕。”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让他心痛得再度沉沦。
他又究竟是怎样的人,明知道重温一遍过往会很痛苦,却还是会想再看一遍《赫胥史》。
苗六溪发现,其实自己还不够了解贺楼生。
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脸上,一滴眼泪划落下来,滴到他的额前。
苗六溪:“你就不能让他们走吗,这么多人看着好尴尬,我都不好意思抱你了。”
“那就让他们出去。”
苗六溪:……
就知道你丫的又在装死!
贺楼生的声音极小,小到仅有苗六溪才能听到。
但他这回的难受好像不是装的,只是勉强撑起来发表一下意见而已。
胥巳站在底下,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大概是懂了意思。
他终于还是慢慢变了。
这么多年,他不再将自己隐藏起来,因为只要有苗六溪在,他哪怕再深隐,也会守她平安一世。
只是那姑娘前几世实在可怜,平均寿命也短,年纪轻轻就又没了,他能陪着她的时光左右不过二十几年,但二十年一过,他又会将自己藏在这个地方,等候她下一世的出生。
骷族灭亡之后,他好像只专心做两件事:
在往生室里忏悔。
在外面找苗六溪。
胥巳没能听到舅舅对苗六溪说了些什么,但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主动说道:“裴老头果然是年纪大了,实在折腾不起,刚才苗六溪亲手烧了你的心血,啧啧,叫我看了都寒心,那可是我骷族存于世上的唯一的证明。这样吧,就把她留在这里给我舅舅处置,至于你们父子俩,我带你们去神经科看看,万一受刺激伤了脑子,那社会上又会少了两位翘楚,岂不可惜。”
“你做梦!我警告你们,把六溪也放了!不然我掘地三尺也要曝光你们的踪迹!”裴老师朝他怒吼道。
胥巳:“不是,老头你搞错了,我没打算放走你们啊,我只是出于好心,带你们去看看病,苗六溪?你以为她跑得掉?没看见上头正热闹着吗。还有什么叫掘地三尺?这地方可不是普通地下室,此乃我骷族地界,只有同族人才能自由出入,你们既然被带来这里,那这辈子算是完了。”
同族人?
苗六溪歪头去听,而下一秒,脑袋却被贺楼生摁进了怀里。
苗六溪:?
她暗自骂道:“蠢货,我不是来跟你睡觉的。”
贺楼生的黑手向他伸了过来,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擦拭。
“跟我走吧,二位,别顾着担心别人,放心,你们也跑不掉的。”
胥巳的声音在底下高调响起。
苗六溪内心不安,因为这次闹得挺大,直接引起了社会和媒体的关注,她感觉贺楼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等到那三人出去后,她才弱声道:“他们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情,我就是共犯,我至少十年见不到你。”
“那你会想我吗?”
“当然了,十年见不到男人,可不得想死你。”
“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苗六溪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白天不是才见过?
难道他说的是——很久没有以小骷髅怪的身份见到你了?
对,苗六溪记得上回真切见到小骷髅怪的时候,都已经过去蛮久了,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吧,那晚乌漆嘛黑的,鬼屋氛围感直接拉满,贺楼生装成人机跟她下棋,步步紧逼,好不要脸的。
“哎,不如我们去另一边,那边亮堂。”她捧起贺楼生的下巴说道。
“不要,累。”贺楼生十分疲倦地说。
“哦,那你把裴老师他们放了好不好?可以跟他们签个协议,保证这辈子都不许把骷族的事情告诉别人……不过网上好像都知道了,胥老板说会控制流传,希望他能做到……贺楼生?你说话啊!”
他又不说话了。
他好像一个呆子。
苗六溪无奈地靠在他硬邦邦的胸锁上,那大概是胸锁吧?伸进去摸一下?
“别动。”贺楼生拒绝。
苗六溪默默把手移出来,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视线。
看来现在不适合劝导,贺楼生刚才应该是发了很大一通脾气,气头上呢,怎么会答应放过那父子二人。
她想了想,那就先拖一拖,等胥老板把网上的消息全都封锁之后,热度降下来,再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苗六溪差不多把后面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甚至连怎么稳住贺楼生的方法都想好了,她觉得这人吃软不吃硬,看来只要平时表现得乖巧一点,就能魅惑他的良知。
想那商纣王暴戾成性十恶不赦,不也被小狐狸精迷得鬼迷心窍。
想那贺楼生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不也被小夹子猫叫得神魂颠倒。
呵,男人。
她找准地方,手指放在他胸前,跟拨动琴弦一样地拨拨他的肋骨。
“你别生气。”
“嗯。”
他就回了这么一个字。
哇靠他好冷淡。
苗六溪觉得自己魅惑不了他了,起码魅惑不了这只骷髅,她觉得还是人形的贺楼生好撩一点。
苗六溪准备起来,趴在这椅子上面很不舒服,睡不下两个人,而且小骷髅怪也不待见她,唉,走了走了~
爬起来后,她的手腕被那只黑手抓住。
贺楼生:“去哪?”
“你好没意思,我走了。”
“走哪?”
苗六溪:……
他是不是睡迷糊了?
苗六溪:“我要回家。”
“等天亮可以吗?”
贺楼生的声音依旧很虚弱,虚弱到根本分不清是在说梦话还是正常交流。
苗六溪有些不忍心再僵持了,她说:“不想待医院了,你……跟我一起走吗?”
要和她一起走,就必须得回到人形态。
贺楼生沉默了,慢慢放开她。
苗六溪:?
“我走不了。”他说。
“为什么?”
“我目前,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的人形。”
“哈?”
苗六溪记得,骷族人是二十八岁以后才变成骷髅没错,但她以为是可以随意控制形态的,就比如高兴想撩妹的时候变成帅哥,不高兴想吓人的时候变成骷髅。
哦,原来是有时间限制的啊。
那、那岂不就代表,以后的每天,白天看见的是英俊潇洒贺楼生,晚上看见的是清冷闷骚小骷髅?
妈呀。
那岂不是可以拥有两个贺楼生!
赚大发了!
苗六溪压制住自己的妄念,安慰道:“你好可怜。”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人身,是可怜吗,六溪,你害怕我的样子,对不对。”
苗六溪:“没有啊,怎么会怕呢,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你。”
贺楼生:……
苗六溪以为他不信,就干脆坐到地上,摸着黑抓起他的手,将下巴垫到他腿上。
苗六溪:“说你可怜,因为你很厉害,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样貌,你好像不喜欢自己的样子,所以就错误地以为别人也不喜欢你,这么想可不对,仰着天和低着头都看不到人,又怎会知道别人喜不喜欢你。贺楼生,别总躲在黑暗里,我就非常喜欢你。”
他依旧没说话。
都给苗六溪整尴尬了。
好吧好吧,不说话就算了,反正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出去了,他听不懂就算。
苗六溪打算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冷不防这时被贺楼生一把扯了回去,抱在身上锁牢。
苗六溪也不挣扎,就乖巧地靠在他身上。
下一秒,脖子上传来冰凉,一阵轻微的痛感猛然袭来。
呜,他又咬我。
这到底是什么表达爱意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要咬我!你不会亲吗!亲我啊!亲我啊!笨蛋!
苗六溪忍着没喊出声。
其实那感觉也不算太痛,而且和贺楼生情迷意乱时他也经常咬的,她都习惯了。
只是这次有点突然,苗六溪被咬得猝不及防,感觉贺楼生像是在发泄些什么,但又不忍心咬得太狠,就软硬兼施了。
可是,苗六溪都趴在他身上差不多半小时了,脖子上那张嘴却还没松开,所以说今晚还能不能好好睡觉?她都困了。
“你好了没?”她有些难受地问。
贺楼生没动静。
难道是睡着了?
苗六溪戳戳贺楼生的脸,他疲乏地扭了扭脖子,埋在她颈间继续睡。
苗六溪:……
不是吧。
把她抱在身上,粘她,咬她,折腾她,把她磨得欲罢不能,结果,他睡了。
苗六溪:……
很好,下回不要跟他玩了。
苗六溪得以爬起来,但却不怎么困了。
这地方阴阴冷冷的,连张正经床也没有,四周石墙也是黑漆漆的……怎么还用黑布盖着呢?
她上前去,小心翼翼掀开黑布一角,发现上面全是古文。
呃,好吧。
想来应该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嘶,这地方怕不是藏了一整墙的古董啊!
啧啧,这地方要是被外人找到,岂不是闪哭他,怪不得会用黑布遮挡。
苗六溪是个小财迷,她忍不住想看。
就着刚才掀开的一角继续往上掀,她发现还是古文。
但这些东西,感觉很熟悉。
苗六溪似乎在另一个妹子的房里看到过,这东西,好像是……
!
是灵牌啊!!!
作者有话说:
苗六溪:贺楼生是狗,他咬我,还咬我半个小时:)
贺楼生:跟你学的。
苗六溪:乱讲,我哪有咬过你?
贺楼生淡定地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
苗六溪:好好好,行行行,稳住车速,稳住。
第65章 正文完结(上)
黑布掉落,露出满墙的灵牌。
苗六溪打了一个哆嗦。
她收回刚才那句“这里全是古董”的想法。
这么多灵牌被整齐排列地供在这里,远看像一幅精雕细琢的神圣壁画,但从苗六溪这个角度仰头去望,那就是是密密麻麻的石窟。
她凝望着各位亡灵,亡灵们仿佛也在凝视着她。
苗六溪手臂上冒起鸡皮疙瘩,凉意从脚趾一路窜到头顶。
“打扰……”苗六溪抱歉地给诸位鞠了个躬。
灵牌墙下的另一头,伫立着一棵枯萎的大树。
她记得贺楼生说,这是骷族之根。
骷族人二十八岁之后,会将自己的容貌与肉身放进一个罐子里,再深埋于神树之下,那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
就是不知道贺楼生究竟开了哪道小门,居然可以无视这条规则。
而摆放在墙上的诸位,想必就是骷族子民。
贺楼生说过,骷族人永生不死,可他们全都随着这棵树的枯萎,骨化形销了。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不正经的疑惑——那为啥贺楼生没死嘞?
直到苗六溪走到最中间,看到长桌上立着另一块被黑布遮盖的灵牌。
它比墙上那些都明显更大一些。
她掀开黑布,灵牌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生。
意思就是,虽然不知道前面几个写的啥,但能认出最后那个字是“生”。
自古皇家规矩,任何人都不得与君王撞名,她猜测,这应该是贺楼生自己的东西。
会是他的“灵牌”吗?
可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搞这个东西啊?
苗六溪想,他一定不会像古籍里说的那样残忍。
贺楼生对待子民,一定也有温柔的一面,否则不会刻下自己的灵牌,与他们陈放在一起。
苗六溪将现场收拾干净,最后在一个小地方找到一盒火柴。
她赶紧拿上去,将贺楼生面前的蜡烛点亮。
小骷髅怪,好久不见。
她想等贺楼生一起回去。
索性就抓来他的手臂,当个枕头睡了。
第二天,昨晚围在医院门口的那些人都已走光。
两人吃完饭后,回到苗六溪家。
贺楼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苗六溪则躺在旁边,哀悼自己猝掉的手机。
也不知道网上的消息,已经传到什么地步了。
她忐忑不安地望向贺楼生。
这人看报纸跟批阅奏折一样,一天不看就担忧江山不稳。
她舔了舔唇,低声问:“贺楼生,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下个软件。”
贺楼生也没多问,腾出一只手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苗六溪本打算直接去应用商店下载微博,但小脑袋瓜乍一机灵,好想知道他都安装了哪些APP啊……
听说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看他的手机里都有些什么软件。
虽然这么干很讨死,但她的大脑控制不住地非要叫她这么干。
指腹快速滑动,屏幕桌面只有两页,除了一些系统自带的软件外,单独下载的仅有一个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