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这位陈先生是爱妻情深,没想到只是个精虫上脑的家伙,把死去的老婆当充气的睡,所以才在他们来时,表现得那么慌张,紧紧拦着不让碰。
“师兄,死亡原因是什么?家属说是掉水里淹死的。”
左从简摇头:“无外伤,具体需要解剖化验,但绝对不是淹死。”
他指着尸体脖子处的针孔说道:“注射死可能更大。”
“谋杀。”唐之皎道。
“是试验容器。”忽然,代珣开口说道,“她没什么背景,伴侣又是这种德行……很容易被盯上。学姐做引荐人,而家庭护理只是个幌子。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拿来做试验容器,这也能解释她身体里的蛊虫,为什么是残缺的。”
左从简:“证据有吗?”
代珣:“没有证据,但这是事实真相,你们算不到的,我能看到。”
他说:“不必去小别庄查了,所有的线索,都会在最终目的地交汇。唐之皎,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立刻离开那个地方。”
唐之皎脸色一变,拨电话的同时问他:“有危险?”
代珣望着西面,眯眼道:“煞气冲天了,朋友们。初升的太阳,都是绿的。”
左从简疑惑地望向清早的太阳,太阳永远是正常的,哪来的绿?
代珣轻笑了下:“原来这才是它的目的。”
第48章 图画本
养老院的案子就留给左从简善后。
唐之皎一边打电话一边冲向车, 她看不到代珣口中“绿色的太阳”,但她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大”家伙要醒了, 就在她牵挂的家的位置。
另一方面, 她莫名焦躁,好像隐约中还有什么东西,威胁着她, 但她却想不起,抓不住。
上了车,电话仍然无人接听。连同负责照顾许南青的张特助也联系不上。
唐之皎骂了一声,给唐玉和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 唐玉和抢在她前面说:“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家里的老灵地动仪动了,你那边要出大事了。”
唐之皎压着情绪, 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问她:“你跟我爸联系上了吗?我打电话没人接……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它就在我爸附近, 我怕……”
“少哭!那是老娘的男人,有没有事我能感觉不出?!你做你能做的去,干不了就离得远远的!”唐玉和中气十足震完她,才又哄道, “肯定没事, 我给他家移的风水, 只要你爹脑子没抽,感觉到不舒服就别出那个门,外面的东西影响不了他, 我自己的技术我了解……你要实在放心不下, 你去再加个阵壳。”
唐之皎蔫巴巴道:“好……”
唐玉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我连阴曹地府都……”
唐之皎挂了电话,一脚油门擦着交通讯号灯变化的时限闯了过去。
代珣:“不必着急。”
“别跟我说话。”唐之皎声音压得很低,末了,似乎又觉得这样对代珣太不公平了,代珣是无辜的,不应该为自己的情绪买单,唐之皎又添了一句,“我在想事情,等我想好。”
代珣没有再说话。
唐之皎是一路压着最高时速限制飙到的老宅,这种又着急又需要压抑的状态,令她身上翻涌着时刻会被引爆的情绪低气压。
车停在别墅群的大门外,物业安保圈都不在,也无人审核身份,大门就这样敞开着,智能闸机表面看没有任何损坏,但诡异地半开着,车不能过,却能过人。
浓浓煞气就像连续被四十度高温天正午太阳暴晒后的风沙,只是被边缘的煞风吹到就刮的皮肤疼。
唐之皎眯起眼睛,并不是因为耍酷或是想到了什么,而是这种她不熟悉的煞气熏疼了她的眼睛,煞风带起的尘埃落在睫毛上,压地她睁不开眼。
此情此景,都像都市异闻恐怖电影的开场。
唐之皎平复呼吸,慢慢张开眼,走进了大门。
通往后半山的道路上,平时郁郁葱葱的环境绿化,如今看起来都暗淡几个度,像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乐景变了哀景,如同此地正在举办哪个大人物的葬礼,天地都黯然失色了。
不见太阳,唯有阴云,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白色的纸铜钱雪花浪潮一样从后山涌来,纷纷洒落,又在唐之皎脚下铺开。
转过这道晚,站在高处往下看,一眼就看到密密麻麻,全是人。
做了鬼的人。
暗淡的,无光的,晃晃悠悠,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一个方向去。
唐之皎先是一惊,之后松了口气,众鬼去的方向,与她爸爸所在的老宅不在一处。
但很快,唐之皎的心揪了起来。
众鬼摇摇晃晃无声奔赴的地方,是王家。
“需要把这些鬼,拦在目的地之外。”跟在她身后的代珣轻声道,“他们正在举行仪式,那东西只是睁开了眼,距离完全的苏醒还远。这些鬼是受诱而来,将会成为它苏醒的食物。”
唐之皎点了点头,抽出一把大镰,手里捏着厚厚一沓黄符奔下山,只是在岔路口时,她看到有部分散鬼往家的方向去了,她没有丝毫犹豫,跑向了家的方向。
代珣正要跟过去,唐之皎回头:“在这里等着我。”
她没有说更多的话,但她闪烁的眼神,代珣明白她未说出的后半句话。
她怕自己跟过去,会影响到许南青。
许南青的魂魄和普通人不同,若非有唐女照料着,平时撞到个过路鬼,恐怕就有可能灵魂出窍。
上一次家里两个唐女镇守着,可虚弱状态的代珣也还是影响到令许南青睡不醒。
代珣孤零零站在岔路口,看着唐之皎远去的背影,自嘲的浅笑很快消失。
一些麻木向着王家行走的鬼,感应到代珣的气息,掉转回头,向他走来。
代珣一动不动,表情逐渐阴沉。
他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往下深想,唐女恋家天经地义,无论现在是谁在这里,即便不是自己,让唐之皎在家人和其他人之间二选一,她百分百选择家人。
鬼可以先不杀,王家也可以先不管,无所谓里面是谁,会殃及谁。她心里记挂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家人。
不然,来的路上,她不会那么焦躁不安。如果今日这里没有许南青,她赶过来的表情不会是紧绷的,她呼吸的频率也不会那么乱。
和她的亲人比,他算什么。
帮忙的资格都没有。
鬼围了上来,代珣垂下眼,轻轻吐出一句话。
“下地狱吧。”
园内浓重的煞风荡开,隐忍的怒气有一瞬间爆发登顶,连同这里刚刚睁开眼的家伙,都暗暗一惊,察觉到了不对。
代珣周围干干净净,他盯着晃动的绿草叶子出神,好久之后,像是厌烦了背后那一道道迷茫的注视,他转过头,笑了起来,手中多出一面凶神恶煞的鬼神面。
面具浮起,扣在他的脸上。
众鬼仿佛受到了指引,在他戴上面具的刹那,齐刷刷彻底转头,头脸向背,连身体都来不及转,一只只如畸形的鸟兽向他奔来。
代珣竖起手指,旋转了半个弧,猛地指尖向地。
“给我滚。”
众鬼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化不动,呆愣片刻后,玻璃般碎裂。
煞风吹起,这阵煞风气息并不属于代珣,它从王家而起,像张开斗篷的吸血鬼,亮了獠牙。
代珣的面具被风的边缘扫过,从中间碎裂。
这是力量的挑衅,也是震慑,意为杀你很容易,所以你乖一点,不要来惹我。
代珣笑了,他笑声听起来压抑着怒火,却像极了嘲笑,冷冷的呵声。
“你在跟谁示威,我吗?已经无知到,不知道我是谁了。从未见过敢来向我示威的神。”
他的眼睛里闪烁起了紫色的光,冷紫色中翻涌着黑气,又被越来越旺的怒火点燃。
“不过是旧时代的玩意,人的纪元早已不需要的垃圾,妄想侵占人身,长留人世……”
“你们的国度,就没见过猎神令吗?哦……连猎神令的时代都没有活过的家伙,怪不得不认识我。”
代珣向前移动了半步,却忽然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那呼吸的频率,熟悉的气息。
是唐之皎回来了。
“那群鬼呢,都哪去了?”唐之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继而,她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睁着眼睛,一双眼眸澄澈还压着气愤。
“不是吧……你又开大了?”唐之皎又是一拳,推在他胳膊上,“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开完就得躺伤啊,你丫长这么高,我很难把你撑起来的!很麻烦的,疼的不是你啊?!”
很突然的,代珣收敛了怒气,半点不生气了。
“你爸爸没事。”他说。
“废话,我也知道,但我不加固一下护阵心里就放心不下。”唐之皎比喻,“就跟出门没关门一样,走多远你想起都得回去看看。”
她刚刚回了家,遵从唐玉和的指示,她没有进门看。把门口觊觎许南青魂魄的几个鬼镰刀收割干净后,她在门口测了八字符的感应,得知爸爸和他的特助都还好好的活着,放心了。
之后,她在唐玉和的护阵基础上,又添了个她自己编程的护阵,保护壳上再加一层保护壳。
煞风太重,这里的人无法与外界联系。唐之皎为了让许南青知道她在,费了点力气和心思,在护阵上加了一排荡梦铃。
铃铛是小时候唐玉和拿给她玩的,后来给她当了脚铃,学走路时,就会叮铃铃响,顺便给许南青稳个魂。
长大后,这铃铛就收起来了,这次挂阵上,即便许南青因为魂魄受煞而沉睡,也能在梦里听到铃声,知道女儿来了。
唐之皎:“这下放心了,我爸反应还算快,应该是感觉到不对劲就起了阵,足不出户……所以这地方的鬼,你给一口气收拾了?那你还能撑多久?”
代珣:“你就不关心你那青梅竹马?”
唐之皎愣了。
代珣忽然意识到,他说漏了嘴。
唐之皎还没发现,王家作为降神容器的,是王淇风。
唐之皎脸色铁青,难看至极。她不再言语,抽出符纸颤着手写下王淇风的八字。
纸符脱手而飞,到王家老宅的大门楼处,自爆起火。黑色的烟灰飞回,落在唐之皎的指尖。
唐之皎后知后觉,自己那股莫名的焦躁,为什么在加固了家里的护阵后还没有完全消除。
“王淇风……”唐之皎呆愣愣念了一遍二世祖的名字后,清醒了几分,“鬼阴八字,喜鬼体质。王淇风……我早该想到的。”
王淇风性格黏糊,换个发色买到个他认为炫酷的限定鞋都要给她单方面分享。
可最近,他一条消息都没发。
最可怕的是,明明平时那么热络的人,几周没有任何消息,她竟然完全想不起问一问。
唐之皎懵了会儿,和愧疚一起泛起的,还有她故意避开不去想的原因——她见色忘友了。
这个色,她伪装的再好,否认的再多,现在也不攻自破,她贪图的那个色,就是代珣,她竟然因为和代珣“狗混”在一起,将自己的朋友们都忘得一干二净。
唐之皎自言自语道:“是王淇风……那我该怎么解决?”
代珣说道:“我的经验告诉我……你要做好救不回来王淇风的准备。那东西已经开眼了,目前可以有限攻击,你的目标最好确立为,送走那个东西,而不是救你的朋友。”
“我自己知道该救什么,该送走什么。”唐之皎的表情从迷茫无措变得坚定。
代珣提醒她:“你连个顺手的家伙什都没……”
王家现在处于祭祀阵内,从外面强攻很费劲,离中心越近,煞气就越重,再重就会出现第一次遇到代珣时的反应——武器失灵。
严重时还会断裂。
“所以说,阵斗练好了才有前途。”唐之皎瞥了代珣一眼,意味深长。
她一边向王家走,一边从开印,从老宅掏出了一本装订简陋的图画本。
图画本就是简单的小学门口卖的地龄儿童涂鸦用纸,封皮上写着唐之皎的名字,还别着一根红色的水彩笔。
代珣很少好奇什么,看到这个图画本,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紧盯着看,追在唐之皎身后,恨不得把脸贴上去研究。
他这个举动过于可爱,甚至有了点反差萌,唐之皎脸色稍缓:“没见过吧,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除了我,就没别人能驾驭的了这个玩意,这才是我的压箱底宝贝。”
她咬开水彩笔的笔帽,翻开图画本,每一页都是十以内的加减乘除数学题。
她已经写满了两页的答案,后面还剩下十八页的数学题。
唐之皎翻到第三页,用红色的水彩笔依次写下答案。
写到第五题的时候,她的脚底同时展开两个阵。
唐之皎精简咒念,只卡关键词,眼睛却不离图画本,大脑还在集中思考。
又是两个阵于前方竖起,阵光腾起落在王家大门口,发出钟表报时的碰撞声。
“金钟阵。”代珣微惊。
唐之皎依旧没有抬头,手一指,又是一阵轰然落定。
“是在……用天地五行的道理开阵。”代珣看明白了。
唐之皎集中精力,同时开阵,五行相生相克,一阵叠一阵,互克互生,碰撞在一起属性相克的,就会在交集处引起震荡,释放阵压攻击。
相生的就支撑为护,保证阵法牢固不被攻克。
代珣佩服不已,看向唐之皎的目光热烈了几分,被点亮的笑意中有掩盖不住的惊喜。
阵法通俗点讲,相当于攻城时布局好的军队。怎么打,是靠阵的优劣来决定。
而现在,唐之皎把阵当制造武器的铁皮用,她相当于用五个不相干的铁皮,组装了一个新式武器,造了辆装甲坦克来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