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们身后的傅南星也听到了宁萱说的话,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在古琴课上,宁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好像天生就极为擅长音律,就连夫子都对她赞不绝口。乐谱她只需看过一遍,就能完整弹奏出来,只需夫子再帮她微调一下即可。
宁萱演奏时,众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夫子不住点头,笑道:“公主在课下亦下了许多苦功夫。”
她这辈子都在研究琴乐,是宫廷乐坊中最擅长古琴的琴师,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光是依靠天赋,宁萱绝对无法演奏出这样美妙的乐曲。
宁萱起身行礼,谦虚道:“有兄长作为榜样,学生亦不敢懈怠。”
在场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宁萱口中所说的“兄长”肯定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
了解宁萱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别人面前给她的皇兄讲好话,毕竟在场的学子家族势力都很强大,能拉拢一位是一位。
下一个是段云阔作为奏乐演示,他的乐曲虽是好听,却没有什么灵魂,就像念书时照着字念一样。
夫子委婉点评道:“很标准。”
一旁的宁萱掩唇笑道,小声道:“嗯,就和他本人一样。”
一板一眼的。
段云阔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当认可了她的说法。
轮到傅南星弹奏乐曲的时候,整个课室的学子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傅南星不擅音律一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众人看到古琴课名单上有他的名字时,也是十分意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转性了。
弹完之后,傅南星自信地望向夫子,期待她的评价。
夫子忍住了捂耳朵的动作,咳嗽了一声,道:“弹得……”
众人将目光落在夫子的身上,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再说些委婉的好话了,于是选择诚实道:“不如我与课长商量一下,帮你换节课吧?”
后面的课,众人几乎是在傅南星怨念的眼神里上完的。
傅南星混到了休息时间后,因为好奇宁萱要跟段云阔说什么,便也留在了课室,想着等宁萱驱赶他再离开,但宁萱并没有支开他,而是当着他的面跟段云阔商量。
宁萱端正坐姿,咳嗽了两声,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段云阔。
他们同窗六年,段云阔很少见公主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于是也拿出了自己认真的态度对待,“何事?”
宁萱提起一口气,问:“云阔,你不是每周都要去青云台给皇兄报告外面的事宜吗?”
段云阔的长兄掌管宁国的情报机构,太子跟随国师在青云台学习期间,由段云阔对太子报告。
段云阔点头。
“那你去青云台的时候,能见到国师吗?”宁萱又问。
傅南星这时候回过味来了,意味深长地吹了个口哨。
段云阔却还不知道,只是继续答:“可以。”
宁萱鼓起勇气,问:“你这周去找皇兄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图穷匕见。实话实说,她对国师好奇极了,特别是他破例收了皇兄当学生之后。
段云阔从未拒绝过宁萱的任何请求,想着反正他每次前往青云台时都会带自己的小厮,那他带宁萱进去,应该也没有问题,于是便应了下来。
这日,宁萱和段云阔刚走进青云台,正在给太子上课的国师突然没有了声音。
太子疑惑地抬头,看向面前那位容貌俊美,气质清冷的国师。
这是太子第一次看见国师沉静的眼眸里出现惊慌的神色。
太子心头突突直跳,心想,难不成是宁国要遭大难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回到了我熟悉的团宠日常舒适圈!(这里是架空世界,不要细究设定)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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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青云台的门口有巡逻的宫中侍卫,但是青云台里面却空空如也,甚至连一个洒扫的宫人都没有。
宁萱跟在段云阔身旁走进青云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雕花食盒,左右瞧了瞧,总觉得这和她上回来的时候有哪里不一样。
对了,上次她来的时候,周围都是云雾缭绕的,只能虚虚地看见一些建筑物的影子,所以她走着走着才会迷了路,明明是从入口进来的,走了一圈竟然还会回到入口,完全错过了太子的拜师礼。
宁萱下意识往最高的楼宇方向看去。听说那是国师的住处,也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周围无人,便显得这里越发安静,只能听到她和段云阔的脚步声。
“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冷清。”宁萱在太安静的环境下,反而会害怕。而且整个青云台因为太大了,反而越发显得寂寥空旷,现在是青天白日倒还好,若是晚上,宁萱绝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她从小就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喜欢四四方方,全是围墙的小院子;更不喜欢待在高处,身处黑暗的地方。
前者的原因是她觉得压抑,喘不过气来,仿佛她曾经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后者则是因为她每次站在高处,都会有个模模糊糊的记忆,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从高处往下跳,好像她曾经也这么做过。
有一次,她从梦里惊醒,贴身婢女因为熟睡而没注意她寝宫里的烛火熄灭了,宁萱起来后没找到人,盯着黑漆漆的宫殿自己默默哭了整整一晚上,哭得双眼又红又肿。次日皇帝知道之后,便特地为她寻来了外邦进贡的长明灯,从此她的宫殿即便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
太子还曾经拿宁萱怕黑一事来取笑过她,不过都是两兄妹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平日里,整个青云台内,除了国师大人和太子殿下,也没有其他人了。”段云阔回忆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但是他刚进入青云台,便对自己要去的地方有判断,甚至都不需要思考,按着心里所想的方向走便是了。
传说国师大人神通广大,说不定他刚进入青云台,国师大人便感应到了,给他指引了方向,所以才不需要什么引路人。
宁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样空荡荡的地方数年,不过如果这个人是国师大人的话,好像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国师大人很厉害,肯定不会像她一样,害怕孤独,害怕黑暗。
“国师大人真勇敢。”宁萱对比自己,发现自己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少年听到公主的夸赞,抿了抿唇。
他亦敢一个人来青云台。
另外一边,太子看见国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心情好像突然明朗了起来,仿佛刚刚的慌乱都是太子的错觉。
“今日便到这里吧。”国师放下书本,对太子摆了摆手。
太子满腹疑惑,今日的课程不是才刚开始没多久吗?但他不敢质疑国师,况且这些天的学习强度这么大,国师好不容易给他提前下课,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多谢先生。”太子起身对国师躬身行礼。
国师只是点了点头,便单手撑着脑袋,捧起另外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们师生平日也是如此,下了课之后,太子便可以自行离开,随便他在青云台做什么,反正在国师的眼皮子底下便可。
太子走到门口,没忍住,回头瞧了一眼国师大人,今日的国师实在太奇怪了。
他看见国师大人垂下眼眸,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而他手上的书页已经久久没有翻动过了。
太子收回自己的视线,抱着书本往外走去,他记得今日应该是段云阔来给他报告的日子,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不知道他来了没。
平日如果段云阔来得早,便会去青云台内的临水阁等候他下课,但国师给太子上课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段云阔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国师也并非是故意让他等,不过是不喜欢做事的时候被人中途打断罢了。
所以刚刚国师大人突然下课,才会让太子感到疑惑和意外。
太子还未靠近临水阁,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他下意识露出了笑意。
“萱萱?”他转过身,便见妹妹提着食盒朝他跑来,完全没有在外人眼里那个端庄有礼的公主模样。
宁萱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人的眼里,她只是习惯于在熟悉的人面前不设任何防备。
“皇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宁萱举高食盒,递到太子的面前,“我跟云阔约好了今日来找你,特地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给你做的冰芙糕,最底下那层都是碎冰,好让它保持温度,不会这么容易融化。”
太子怕她举着食盒会累,在她递过来的时候就立刻接过了食盒,示意她往临水阁内走,然后抬眸看向在后头护着宁萱的段云阔。
段云阔收回双手,在太子面前行礼。
“你我就无须这些虚礼了,先进来吧。”太子拍了拍段云阔的肩膀,落在他肩膀上的力度重了许多,“下回要记得帮她提食盒。”
段云阔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当然也主动提出过让他来帮宁萱提食盒,但是宁萱却说,她得亲手交到太子的手里。
毕竟中途换了食盒糕点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她父皇的一个嫔妃就是这样没了的。
段云阔知道宁萱并不是担心他会对太子不利,只是比起相信他人,她更加相信自己。
食盒提起来并不轻,如果是普通的十二岁小姑娘,说不准还真提不动,但宁萱从小在北安书院念书,六岁便开始学基础武术,这点食盒的重量不在话下。
临水阁三面环水,架空于水上,中间设有石桌石凳。
宁萱进来后转了一圈,便靠在一侧栏杆坐下,趴在红木栏杆上往下看,潭水清幽,却没有什么活物,她还以为能看到游鱼呢。
“萱萱,你怎么来了?”太子边问边打开食盒的盖子,白雾从食盒里冒出,盖子上还有凝起的露珠,他想还好国师下课下得早,不然他就要浪费宁萱的一番心意了。
宁萱闻言,看了一眼段云阔,说:“我要盯着某人,不让他在皇兄面前说我的坏话。”
段云阔早已经习惯了宁萱的说话方式,并没有与她计较,一本正经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坏话。”
太子乐得不行,伸手去捏宁萱的脸蛋,“就是得让云阔盯着你,才好知道你在北安书院有没有认真念书。你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是大姑娘了。”
宁萱捂着耳朵,佯装不想听的样子。
“母后去世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为你寻一良人,护你一世平安无忧。我原以为时间还很多,一切都能慢慢来,但……”太子说到这里,皱起眉头。
皇帝病情反复,另外几位皇子盯着皇位蠢蠢欲动。前段时间又发生了三皇子与外族勾结的事情,引起朝廷动荡,之后三皇子被流放,其余的皇子明面上不敢再做什么,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简直防不胜防。
宁萱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皇兄未说完的话她都知道,只不过这不是她一个人忧愁就能够解决的。
“就算没有良人,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啊。我在北安书院念书学了这么多东西,总不能一点用处都没有吧?”宁萱的脑子好使,就算她天天在仙界史学课上睡觉,她考评的等级也不会太差。
太子拿她没辙,摇了摇头,从食盒里拿出糕点,堵住她这张巧嘴。
宁萱见段云阔和太子要开始谈话了,便主动避嫌,提出自己在这附近逛一逛,等会儿再回来。
太子还没来得及跟宁萱说话,宁萱便已经走远了。
他想,青云台内是国师大人的地盘,无论他做什么,国师大人都能知道,宁萱是宁国公主,也是他这位学生的妹妹,国师大人看在他的份上,应该也会顺带关注一下她吧。
事实与太子想的不一样,他才是“顺带”的那个。
宁萱来青云台找太子就是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国师,但她现在还没见到,多少有些不甘心,于是打着到处逛逛的幌子,去碰碰运气,就算到时候不小心走错了路,也能仗着她的身份和年龄,说她不懂事,国师大人肯定不会跟她计较的。
她朝着青云台最高的那座楼宇走去。
感应到宁萱靠近的国师放下了手里的书,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想去寻一块镜子,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于是用茶水化了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他的容貌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乎毫无变化,只是眼神多了几分忧郁和沧桑,装扮也从交领变作立领,一身月白色的暗纹长袍,扣子扣到喉结处,墨色的长发半挽在脑后。
在寻找宁萱转世的这些年里,他找到了宁萱说过的庙宇,但宁萱所说的画像却已经变得斑驳,早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来的模样,连画中人物的面貌都变得模糊。
他便干脆把这画像给烧了。
他想,一切都能够重来,这些也不需要了。
国师把水镜化回茶水,侧耳倾听宁萱到了哪里。
小姑娘在楼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没有推门进来。
他的心情便随着她的转悠,忽上忽下,仿佛飘浮在云端,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最后宁萱还是没有勇气推门,她不敢冒犯那位大人,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楼的门便自己打开了。
宁萱若有所感,回头往后看去,她看到一个影子,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但她走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顶多是感觉他像在看远方,又像是在看她。
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宁萱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但这股情绪促使着她转过身,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留下那道影子,看着她跑得越来越远,却连一步也不敢踏出。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不会很长,我尽量节奏快一点。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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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去之后的宁萱总是能梦到那个站在门边的影子,她想那应该是国师大人。
在众人口中的国师大人,是强大的,几乎无所不能的,太子也跟她说过,国师大人是一位极好的夫子,对待学生虽然严厉,但并不过分,就与普通的夫子没什么差别,但传授的知识却是其他夫子绝不会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