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弟子本性难移——奶糖方包
时间:2022-07-22 06:33:04

  林茗儿放下手里的碗,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本古籍。
  书页翻动的声音吸引了宁萱的注意,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只认识简单的字,那些古籍的字凑在一起,她完全看不懂。
  宁萱攥紧掌心,咬着下唇。
  在林茗儿的面前,她变得好渺小。
  “我深知此事对宁姑娘不公,我昨夜去翻了藏书阁,找到这本古籍。上面记载了魔胎出世的恐怖景象,若宁姑娘知道魔胎出世的后果,你也一定不会愿意见到生灵涂炭的场景。”林茗儿从小接受仙尊的教育,天下苍生永远排在自己的生命之前,她同情宁萱的遭遇,却也深知魔胎出世是大事,在她看来,如果宁萱和她一样知道了魔胎出世的后果,只要想到她是为了天下苍生受苦,就一定能够坚持下去。
  宁萱抬眸看向她,林茗儿的眼神真诚,与她对视的时候无比坦荡,像是真心想要开解她。
  “你今年几岁?”宁萱没有看她手里的古籍,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林茗儿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这样问,但也乖乖作答。
  “自五岁离家跟随师尊修炼,如今已经二十有四了。”
  宁萱突然笑出了声。
  “自我有记忆起,我便在乞讨流浪,每日跟狗一起抢食。世人嫌我又臭又脏,见我避之不及,我捡富人不要的吃食,差点被他的小厮揍断了骨头。五岁那年,青楼老鸨见我姿色不错,将我洗净,送到某位员外府上,‘幸亏’他有特殊癖好,喜欢一次玩五六个和我同龄的小孩,对我下手的时候,天阴之体被发现,便又引来了数人抢夺。
  “辗转去了合欢宗,为了防止我逃跑,每日睡前必服软骨散,又给我所住的圣地套了结界,明面上告诉我可以四处转转,但我从五岁开始,十三年了,都从未离开过那一方小院。对我来说,天空只有我那扇窗户一般大小,我十几年来所见的人不足十个。”
  宁萱收敛笑意,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林茗儿手捧的古籍上点了点,“这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你与我说什么拯救苍生的大道理?姑娘,我不懂。细数我的人生经历,这十八年来,但凡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不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至于沦落至此,被你的师尊一个眼神,就勾到了手。”
  她轻轻推开林茗儿的古籍,翻身又躺了下去,这个动作惊动了她肚子里的胎儿,火团似的魔胎撞击她的肚子,宁萱疼得龇牙咧嘴,又强忍着疼痛,闭眼试图麻痹自己。
  将这些话都说出口之后,宁萱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没错,她的确不如仙尊和他的徒弟那般格局大,可以为天下苍生牺牲自我,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只想自己过得好,只想自己好好活着。
  宁萱从前的单纯和天真在得知合欢宗收养她真相时,就已经丢失一半了,再加上承怀仙尊对她说的,那日不过是一个错误,她就更不可能再继续天真下去。
  林茗儿听到宁萱说的话,怔了怔神,意识到自己捧着宁萱看不懂的古籍,在她面前说些大道理,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
  在宁萱推开她的时候,林茗儿心里是有气的,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生气从何而来。
  是她的姿态过于高傲。
  对于宁萱来说,她和师尊一样,都是受过良好教育,从未短过吃穿的上层人,仔细一想,她的人生顺风顺水,从未遭受过什么磨难,然而宁萱却截然相反。
  她是受到压迫的底层人。
  林茗儿拧着眉头,抱着古籍往外走,刚一出门,就见到站在院子里的师尊。
  承怀望着屋内,不知道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
  “师、师尊……”林茗儿慌张地行礼,她不该把藏书阁的古籍带出来的。
  承怀回过神,看见她怀里的古籍,便道:“记得放回去。”
  林茗儿意外师尊没有说什么就放过她了,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告辞。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承怀想起自己今早进屋的时候,嗅到床榻传来的异味,走近才看见床边的那摊黑血。昨夜他还在研究如何在不伤害宁萱的情况下,杀死魔胎,或许是过于入神了,书房又有结界,这才什么都听不见。
  他从杜梓若口中知道孕育魔胎成形的痛苦,却不曾亲自经历,但看见屋内的狼藉,他便能猜测到一二。
  承怀敲了敲门,便走进屋里。
  从床上坐起的宁萱原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但也用不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于是起身喝粥,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去。
  承怀仙尊那张冷脸出现,宁萱刚喝下去的粥便不断翻涌,还没消化,就呕了出来。
  宁萱原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是见到承怀,她还是忍不住情绪波动。
  承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宁萱痛苦地跪在地上呕吐,她甚至连碗都拿不稳,倒了一地的粥。
  宁萱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红着眼睛抬起头,冷静地说:“出去。”
  承怀从未被人用这样命令的语气对待过,他没有出去,反而往宁萱的方向靠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宁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任他摆布。
  她的眼里闪过恨意,但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
  没想到她有一日会如此恨他,明明……他本该是她的救命恩人。
  承怀单膝跪地,将她打翻的粥碗拾起,又用法术清理了屋内,一切都变得整洁如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若想学认字,我可以教你。”他说。
  宁萱猜想他或许是听见了她跟林茗儿的对话,她垂眸俯视着承怀,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问:“为了稳住我吗?”
  承怀抬起头,与她对视,一语不发。
  他不说话,仅仅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宁萱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肆意又明媚,比起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容时,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承怀没有意识到,他攥着破碎的碗片如此用力,差点割破了他的手。
  “好啊。”宁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看着承怀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那我是不是也该和你的徒弟一样,唤你一声师父?”
  承怀听到这个称呼,移开了视线。
  宁萱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笑容更深,眼神里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她学着合欢宗弟子的姿态,媚眼如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师父,可否也像那日一样,教教徒儿床榻之事?”
  那道侵入仙骨的魔气将仙骨染黑了一半。
 
 
第12章 
  宁萱第一次见承怀仙尊气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只觉得畅快。
  她发现了,原来她的快乐,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师……”宁萱正要继续唤他师父,却被承怀的禁言术拦住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他,气红了脸。
  承怀不喜欢她的轻浮,她既不尊重他人,也不尊重自己。
  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静心绪,低头将破碎的碗片收拾好,放到托盘上。
  刚刚林茗儿和她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对于宁萱,他心怀愧疚,即便宁萱踩在他的底线上,他也能够为她退让。
  他想,她只是因为没有人教过她应当尊师重道,所以她不懂,才会用师生关系来开玩笑。
  即便在他看来,这玩笑开不得。
  承怀站起身,低头看向宁萱。
  宁萱别过脸,不去看他,像是在与他赌气。
  “手给我。”承怀朝她伸出手。
  宁萱偏要与他作对,将手背到身后去。
  她不高兴了,便谁也别想高兴!
  承怀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想起秘境里,她乖巧地坐在火堆旁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给她烤的鱼,甚至有些孩子气。
  那时候的她在他面前,总是显得怯生生的,担心他会抛下她,害怕他会伤害她,即便他什么也没做。现在的她放肆了不少,无所顾忌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不知为何,承怀对待宁萱总是生不起气来,纵使有气,也很快就消散了。
  承怀给她施了个定身术,强行将她的手腕握住,就着这个姿势给她把脉。
  那缕在仙骨安家的魔气仿佛察觉了什么,停止了污染的动作,安静地呆在原位。
  承怀的灵气在宁萱体内流转,他察觉到了魔气,但以为是魔胎的魔气,便也没有深想,见她脉象平稳,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魔胎也好好地在发育,就收回了手。
  他收回定身术和禁言术,原以为宁萱会勃然大怒,然而小姑娘却只是无声地瞪着他流眼泪。
  承怀触及到她通红的眼睛,喉咙像是堵了一块石头,空缺的心脏变得沉甸甸的。
  “怎么了?”
  他放软了语气,宁萱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眼睛一眨,泪水就落了下来。
  承怀拧着眉头,张了张唇,努力搜刮各种安慰他人的言语,却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安慰他人,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他想起在秘境里的时候,他也曾让宁萱不高兴过,那时候是怎么解决的?
  烤鱼?
  “我给你去盛点灵米粥。”承怀说罢,宁萱再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宁萱的情绪本就十分敏感,加上魔气作祟,只要稍不顺心,就会放大自己的阴暗面,她盯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刚刚还在流泪,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冰冷至极。
  她肚子里的魔胎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本来还在不安分地拱她的肚子,试图让她难受,现在竟像是怕了,缩成一小团,不敢再动。
  宁萱冷笑。
  她将手搭在小腹上,轻轻地拍了拍,若是忽略掉她眼底的冰冷,或许看起来还算温馨。
  刚刚离开的承怀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碗灵米粥。
  承怀将粥递到她的面前。
  宁萱仰头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就是不肯接。
  “我看到你就犯恶心。”她可太知道怎么用言语伤一个人了,承怀仙尊把她当作孕育魔胎的工具,他根本不知道期望落空的滋味,也不知道被所爱之人背叛的滋味,他根本没有心。
  承怀捧着粥碗的手颤了颤,似乎没想到宁萱会这样说。
  细数他的人生,也从没有人会对他有如此强烈的恨意,即便有,也不敢在他的面前表达出来。
  承怀放下粥碗,转身出去。
  宁萱的余光看见他走了,明明是她故意用言语去刺他,可这把刀子却好像也刺中了她自己。
  她咬着下唇,抬头看向放在桌上的灵米粥。
  在承怀没有进屋之前,她喝了林茗儿端过来的灵米粥,这一碗粥跟林茗儿那碗不同,里面加了些许糖,有些甜。
  宁萱意识到这碗粥或许是承怀亲手做的,便有些难以下咽了。
  她感受到心脏的疼痛。
  在折磨承怀的同时,她也在折磨自己。
  宁萱从未想过原来自己是个如此别扭的人。
  原来爱恨可以强烈到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站在院子里的承怀在宁萱喝下粥之后,收回神识,缓步走出院子,又在院门口碰到等在一旁的大弟子霍正清。
  “师尊。”霍正清对着承怀行礼。
  他刚练完剑就收到了师尊的传讯,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承怀回望了一眼院子的方向,说:“下山一趟,去找些幼儿识字的读物。”
  “是。”霍正清正准备离开,又被师尊喊住。
  承怀想了想,说:“我与你一同去。”
  霍正清这回应的就有些迟疑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还劳师尊大驾,这会不会显得他这位徒弟太不称职了?但是见师尊不容分说的样子,他还是把拒绝的话咽进肚子里吧。
  院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宁萱不想闷在这屋子里,一如以前她在合欢宗那样,像是被人养在笼子里的鸟雀。
  合欢宗的圣地是一处小楼,她的活动范围不大,实在闲得无聊,就登上阁楼眺望。她曾用长老送她的“千里眼”望向远处,但合欢宗的楼宇都比圣地的小楼要高,而且自从她看到弟子们双修的场景后,她便再也没用过“千里眼”。
  宁萱走到院门口,感觉面前有一层薄膜,抬起手碰了碰,眼前的空气便扭曲了起来。
  她尝试伸手穿过这层薄膜,下一刻,林茗儿就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面前。
  “宁、宁姑娘,你要去哪里?”林茗儿赶忙扶住宁萱,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宁萱反应过来,原来这薄膜是为了告知别人,她要离开此处了。
  林茗儿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结界,解释道:“师尊担心宁姑娘出事,所以下了结界,只要你踏出院门,我们就能及时赶到来帮你。”
  宁萱收回视线,“这样……”
  确定不是担心她逃跑,所以监视她吗?宁萱心知肚明,却没有用这话对林茗儿说。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宁萱分得清楚。
  林茗儿来得匆忙,手里还攥着一支墨迹未干的毛笔,双手一拍,就把它放进了储物袋里,然后询问地看向宁萱:“宁姑娘是想去哪里走走吗?”
  宁萱没学过储物和取物的法术,刚刚还在她手里的笔,一下子就不见了,觉得惊奇,便多看了她的手几眼。
  她这双手,既会使用法术,又会写字,古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全都懂,真好……
  林茗儿在她的眼神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收回了自己的手。
  和宁姑娘相比,她的手全是茧子,粗糙难看。而且她才跟宁姑娘说过那些高高在上的话,想必她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吧……
  宁萱年纪小,又没学过多少法术,觉得新奇,便问:“你刚刚的毛笔……怎么不见了?”
  林茗儿意识到宁萱不是讨厌她,而是在好奇她的小法术。
  “是储物法术,宁姑娘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林茗儿看起来比宁萱还要兴奋。
  宁萱被林茗儿的热情感染,心情变得异常平静,不像对待承怀一样,只要见到他,她的情绪就会不受控制地起伏,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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