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啦,我知道的。”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佐久早真夕子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听说光奈选拔又是第一,恭喜呀!”
“还好啦,谢谢真夕子小姐的祝贺。”
“回来,洗手。”
听着佐久早圣臣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野田光奈先用爪子蘸了点玄关处放好的免洗洗手液,下一秒就被拉住了衣领。
“我知道,我知道的!”
野田光奈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绝对没有逃避清洁工作的意思:“马上就去卫生间洗手,洗满一分钟,绝对是用科学洗手法!”
放手后看野田光奈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佐久早圣臣也不会真的去看她是不是说到做到,前往厨房对母亲声音放轻:“需要帮忙么?”
“那就麻烦圣臣帮忙把东西放去桌上啦。”
在厨房的佐久早真夕子轻笑着看这对青梅竹马几乎是一面倒的压制模式,将晚饭放在了桌上后坐了下来:“光奈接下来一轮对外公开的比赛,是在下个周末,对吧?”
“嗯?嗯,是哦。”
野田光奈点了下头,拿着筷子表情很是认真:“下个周六下午,我因为是第一的关系又是排在最后一个,真夕子小姐要来看么?”
“我就不来啦,圣臣那天好像有比赛?比赛结束了如果光奈还没有结束,要去看看么?”
“嗯。”
也不知道这一声“嗯”到底代表什么,佐久早圣臣只是简单点了下头。野田光奈笑眯眯的夹起炸好的天妇罗,也不管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在自家竹马愈加头疼的表情中对着佐久早真夕子大肆夸赞,逗得这位从小熟识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光奈这么说我都要害羞了。”
“怎么会啦,真夕子小姐不要害羞,手艺超棒人又温柔还那么好看,我超喜欢真夕子小姐的。”
不轻不重地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佐久早圣臣轻哼着将自己面前分好的饭菜全数扫尽。等到饭后帮母亲洗好碗,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再度开口:“我送你回去。”
“好哦,那就麻烦小圣了。”
饭后半小时散步有利于消化,对于佐久早圣臣那掐得死死的身体管理能力野田光奈早已习惯。只不过不同于身边的竹马,野田光奈走起路来总是踢踢踏踏的,仿佛“干脆利落”四个字只在琴键上出现,与平时的她根本无缘。
“光奈。”
“什么?”
两个人并排在路上走的时候野田光奈总是觉得和在电车里的时候不太一样,自己好像并不会听到什么旁的声音,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处理不过来,只需要这么安安心心往前走就可以了。
只不过佐久早圣臣呼唤自己名字的时候有点少见,一般来说都是要说些什么比较严肃的事情,让野田光奈总是有种奇怪的心虚。
“哎呀。”
原本贴着路边走的少女一个不稳似乎要从上面晃下去,早就准备好地佐久早圣臣无言地把她往里推去,随即自己也走上了人行道,坚决不让她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又想要脚扭伤?”
“没有啦,不要紧的。”
野田光奈眨了眨眼,索性用着人行道的地砖开始玩跳格子:“小圣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嘛?光奈我每个问题都会好好回答的哦。”
“你的比赛。”
“嗯嗯?”
“……”
怎么一下子开口了之后又不说话了?
野田光奈狐疑地瞥了眼身边的少年,虽然说第一轮他和古森元也都去了,也不过就是在外面等一个结果,不会听到她的演奏。
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佐久早圣臣会去看自己的比赛?
不过他会是和以往一样,坐在角落里不让自己发现,还是说“让元也代替我去”,然后自己站在外面听完全程?
佐久早圣臣偏过头刚想说话,然而那双暖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的期盼却让人难以说出什么拒绝的台词,也让人心中多出一些平常没有的烦躁。
“我下周六会在音乐厅——”
“我知道。”
“当然第二轮的曲目我早就已经都准备好了,小圣想听的话可以来我家,我马上弹给你听哦。”
“我对你参加比赛的那种古典并没有太多兴趣,元也比较喜欢。”
听到这句话时野田光奈没有生气,只是歪了歪头:“那为什么我在第一轮比赛的时候,小圣会在外面等我?”
“……”
古典乐爱好者与野田光奈比赛用的古典曲目,基本可以说是两个世界。外界耳熟能详的那些古典乐很少出现在她的钢琴上,那些听上去就格外繁复难度极高、在旁人听来并不著名的曲子,反而是她“比赛”中的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有点难得听到佐久早圣臣的问题,野田光奈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分外不可思议:“哎呀,小圣你居然会问我关于钢琴的问题了?我好高兴!”
“……”
所以面对一个听不懂自己话的人,他一直都不是很想开口。
“今天好好准时睡觉,我不想看到你弹到一半头直接砸在琴键上面。”
“不会不会,我绝对会早睡的。而且小圣你的意思就是会来看我的比赛,对吧!”
“不确定,看我这边结束的早晚。”
没有因为她的那种兴奋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佐久早圣臣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侧过头甚至于还有那么点不耐烦:“你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不说不说,就是这个态度,小圣你害羞了?”
“……”
并没有,但这不妨碍他讨厌野田光奈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变得格外敏锐的观察力。
“到了。”
听到他岔开话题,知道这就是佐久早圣臣害羞表现的野田光奈偷笑一声,随即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总之今天也谢谢小圣啦,饭菜很美味,我超喜欢的。”
看她踮着脚一蹦一跳地回到房子里,佐久早圣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只能带着点逐渐变得多余的不满回到家里,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等到周六的比赛结束,拿下2:0胜利继续往全国大赛挺进一步的佐久早圣臣迅速借用淋浴房将自己打理完毕,走到外面时还没来得及对古森元也开口,就看到他对自己挥了挥手机。
“光奈的比赛是在墨田的音乐厅,很近,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没想问这个。”
“啊,难道她已经告诉你了?”
有着豆豆眉的古森元也惊讶地看向自己表弟,总觉得这就和佐久早圣臣这位洁癖患者哪天忘记戴口罩一样离谱:“天啊,光奈终于有记得告诉你她在哪里比赛了?”
这是两个人终于学会如何沟通有效信息了么?他作为哥哥真的好欣慰!
听到这里佐久早圣臣的脸色又黑了一点,戴上口罩后的声音因为遮挡,让其中的咬牙显得不那么明显:“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问阿姨,阿姨问了野田妹,野田妹问了光奈再告诉我的啊?按照光奈的马虎程度,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流程嘛。”
“……”
最重要的信息还要他们去绕三个弯推理出来,大条到这种地步还想请他去看她的比赛?
呵。
站在墨田区音乐厅门口,眉上两颗痣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的宣传单,顺手按住了旁边想要表达感想的表兄的头。
他只是不想听她之后天天唠叨“小圣你怎么没来看我的比赛”,想要她闭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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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光奈:我明察秋毫!
s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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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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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毛糙的棕色长发已经被打理得顺滑而富有光泽,绾成一个可爱又不失典雅的发髻后略垂下些发丝,让面孔不会变得那么呆板。尺寸贴身的晚礼服并不会给人一种野田光奈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尴尬感,反而衬托着那张平静的脸,让人感觉她充满自信。
略高跟的鞋子让身姿变得愈发挺拔,指甲被修得很是服贴,露出圆润饱满又带点微红的指尖,配合着略宽大的关节显得格外有力。
钢琴家的手偶尔并不会太好看——他们的手指的确修长,但因为常年累月的练习会显得骨节粗大,手指也相应会变粗。同时也因为钢琴手型的保持,野田光奈的左手大拇指无法正常翘起,甚至于让她在生物课上学到“拇指指尖翘出弧度是显性基因”时还有点委屈。
她拇指都没法伸直,怎么可能还会做到“指尖翘起”啦。结果她给生物老师看了自己的情况,却被说自己是在找麻烦?
哼,生物书上没有点名环境影响会到个体,说明教科书也不那么可靠。
盯着自己的指尖良久,确认没有一点白色指甲出现野田光奈微微抬起头,点着自己的掌心开始背谱。这次的全国钢琴大赛能够带谱弹奏,不过她记忆力一向很好,背谱也不过三五天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有谱子反而会分散她的注意力,无法专注在自己的琴音上。
面向大众的钢琴比赛总是会让人压力更大一些,有了观众之后比赛选手也会不自觉地去想要不要迎合观众,在第二轮要不要选一些比较耳熟的曲目博取掌声,也能对评委施加一些压力。对此野田光奈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答案,依旧是我行我素。
简单来说就是哪个难度高一点,她就选择哪个。
“哎呀,我们好像没有来晚。”
两场比赛都是以2:0结束,体育馆又不远,到达音乐厅的时候两个人甚至于还赶上了第二次中场休息。古森元也挑了两个没人的位子坐下,看着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很是好奇:“那个就是施坦威对吧?”
“嗯。”
施坦威,野田光奈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盯着那架三角钢琴,佐久早圣臣听着第一个上场的人弹着熟悉的曲目轻轻地哼了一声。
“哎呀,很厉害啊,而且这首曲子好像很耳熟?”
“莫扎特奏鸣曲,K330。”
“啊?”
古森元也惊愕地看向自家表弟,只觉得好像世界上多了点参差:“你怎么知道?”
“光奈弹过。”
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听着其中显得黏连的音节时他靠在椅背上表情平静:“比现在这个弹得好很多。”
“……”
他明明也是青梅竹马,为什么他没怎么听过,而且就算听过那么多遍,记得这些奇怪的号码也很难的好么!
“你不监督她写假期作业。”
仿佛读出古森元也要说什么,佐久早圣臣的语气里却多了点谴责:“而且听多了就都知道了。”
“知道了啦,话说这次光奈又是最后一个,她会弹什么?”
她会选择哪一首奏鸣曲?海顿,巴赫,贝多芬?
一个又一个选手出场,然后被打分后离开,终于等到自己的名字时野田光奈刷得一下张开手又猛然抓紧,确认自己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才站起身,稍稍将垂下的那一缕发拢到耳后才走上台。
少女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步伐沉稳,在她一出场的时候几乎是鸦雀无声,明明眉眼低垂着,却走出了让人下意识闭嘴的气场。
她是战士,是无畏的英雄,是永远的战斗者。
对着眼前的评委浅浅鞠了一躬,她的背依旧挺直,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被打倒一样,再度起身时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革命。”
“诶??”
听到佐久早圣臣的声音时古森元也有点好奇,然而在下一秒,他仿佛感受到了音乐厅里不可能存在的狂风。
右手的重音和弦与左手仿若狂风骤雨一般的琶音让所有人骤然紧绷了一根弦,少女注视着眼前的88个黑白琴键,仿佛是在用尽全力战斗般奏响了华彩而又带着炮火轰鸣的乐章。
“机械?你和我说这是机械??”
“……”
台下同样选择了肖邦革命练习曲的演奏者差点没抓着旁边的人晃肩膀,只觉得这种碾压般的局面是对自己的公开处刑:“我觉得她是在杀人!是正在杀我的人!!”
然而台上的野田光奈却没有丝毫的表情,节奏、强弱、重音处理得相当完美。右手的轻重强弱让评委愣在原地,同时又有些咬牙。
她在炫技,她在用着纯粹的技术,她在——
“复刻,但那也是绝对碾压级别的弹奏。”
其中一个人轻声开口,她已经听出来了野田光奈是在模仿谁。
“叶甫格尼-基辛,对吧?”
“嗯。”
被称为当世第一的钢琴家所演奏出来的曲目,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复刻了——当然不会复刻得那么完美,但她所表现出来的才能足以证明一切。
“只不过我有点好奇,一般来说有着这样的技术是不可能想着复刻著名演奏家的风格想法的。”
其中一位评委瞥了眼某人,敲着桌子虽然表情冷漠,但都看得出来是在针对谁:“台上这位,野田?明显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将其演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