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活到第三世,她都还没有喜欢或者适应战争。从未被逼到必须揭竿而起的地步,比起一统天下,她更喜欢打牌下棋当咸鱼。
所以,孙婺思考了很久,为了避免曹操赤壁大败从而迁怒于她,孙婺决定当个白眼狼——应该也算不上白眼狼,毕竟是孙权周瑜不仁不义在先,她这么做顶多算是互相伤害。
总之,她给曹彰去了一封信,里面只写了四个字——“小心火计”。
去信是在深秋,回信已是初冬。
收到回信的时候,孙婺正在训练佩奇。“佩奇”是她给小老虎取的名字,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它已经学会拆家了,特意给它建的木栅栏被啃断了两根,然而其余比如坐卧行立,它一概没学会。
与回信一同到达的是一筐菰蒋,菰蒋也就是茭白,多生长于河网密布的南方。
曹彰或许想用一筐菰蒋慰藉她思乡之情,然而鲜嫩的菰蒋经过几天的运输,到达孙婺手中时,已经发黄变软,蔫了吧唧,不好吃了。
孙婺用这蔫掉的菰蒋喂佩奇,佩奇不吃,只能喂真的小猪。
将曹彰的一筐心意送给猪之后,孙婺问带信回来的士兵:“三公子见到信还说了什么吗?”
“三公子起先只说知道了……”士兵一边恭敬回答着,一边呈上信笺。
孙婺点头,送过去的信虽简洁,曹彰作为曹魏未来的一员大将,应该也是能明白她的意思,赤壁惨败或许能够避免。
她这一世在东吴受了好多气,到时候抓住周瑜孙权,她一定要到他们面前嘲讽一番。如果这群手下败将想来抱她的大腿,那也是坚决不给抱的。
“权弟原来还知自己有个亲姐姐?”
“公瑾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想让我替你们在曹操面前美言几句?求我啊。”
——脑中构思了一番捉住周瑜孙权之后的场景,孙婺心里已经开始爽了。
然而她打开信笺,却见纸还是自己送过去的那张,“小心火计”四个大字还在,只不过“计”字上画了个圈,打了个叉,被改成了“烛”。“小心火计”成了“小心火烛”。
?
她满头雾水望向士兵,士兵这才继续说下去:“……三、三公子还让我带话,夫人您就算喜欢捣鼓那些小玩意,也该抽空多读点书,别再写错别字了,再写错别字他也要笑话您了。”
……
?
所以,由于有着天差地别的脑回路,曹彰没能领会孙婺的意思,赤壁之战的结局也并没有改变。
作者有话说:
除东吴以外的其他阵营,大部分出场都在最后一卷以及番外。
ps:最近三次元事情太多情绪有点奔溃,没有一一回复,但是很感谢大家的评论哈~
第42章 番外二
赤壁之战胜利后,孙权势力进一步扩大,孙曹刘几家进入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
由于母家势力变强,孙婺在许昌并没有受到特别明显的排挤。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曹彰后院的妻妾逐渐多了起来。
曹彰的后院,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怀着对这个时代女性的同情心理,孙婺向来不为难她们。况且没了甄宓、崔氏与她玩耍,正好叫这些妻妾们一起打牌,从此曹彰后院再不曾出现过三缺一的窘境。
那也是一段乐不思吴的美好时光,孙婺像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太太,没了人生抱负,舒适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晚年。
——当时她也是这般定义自己的第三世的。她以为事不过三, 第三世应该已经是她轮回终结的时候。
然而,若真这么想的话,她回忆自己前三世,只觉得自己真是白瞎了这穿越、重生的机会。
从事业上说,她虽然在前两世跟着孙策取得了一些功绩,却从来没有见证自己的势力一统天下。从感情上说,活了三世只出嫁过一次,嫁的还是一个与她毫无共同语言的憨憨,她更加失败。
她心里曾经对周瑜有一点小小的暗恋,前两世觉得他很忙,自己也不是恋爱脑,也没必要打扰他走事业线。但成为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太太之后,她难免觉得遗憾。
就算不恋爱,也总该说一声,表白一次吧?
但是,赤壁之战后,她与东吴的信件往来便受到了严密的监控——虽然原本也没多少信件往来。她基本上不可能掩人耳目地进行表白。
所以,和蔡文姬学会编曲之后,她试了好几首曲子,终于用《拥离》的曲调完美结合了《念奴娇·赤壁怀古》。
一开始她教歌伎们演奏,妄图隐瞒掉创作者的身份,然而由于音乐本来就是只属于社会上流人士的东西,很快她是作词者这件事便被挖了出来。
事情被爆出来的时候,就跟明星被爆绯闻一样,引起了轩然大波。
看过现代那么多娱乐八卦,孙婺虽没经历过,却也看过猪跑,立刻信誓旦旦表示——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令人欣慰的是,她的憨憨夫君曹彰,在这件事情上显示出了对她绝对的信任。
无论谁向他进“谗言”,他都会直接反驳,有人喋喋不休百般纠缠,他甚至直接拔刀相向:“你们一个个离间我与夫人,究竟是何居心!”
曹彰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又有些凶恶,总能唬住别人,所以渐渐地,后来暗示他头顶发绿的人也少了。
孙婺经历过失手毒死孙策,从而百般辩解也无人肯听的难堪境地,如今看曹彰这般维护她,心里竟暖暖的有些感动。
她手指捻着衣裳袖口,带了些感激,带了些羞愧,软着声音问他:“曹子文,你为何能这样坚定地信我,万一那确实是我写的呢……”
曹彰斜眼看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骗鬼呢?你写的出那种文章来?那词曲子桓子建听了都说好。你心里没数?你连字都认不全!”
孙婺:……
虽然没法心心相印,也从来不曾心有灵犀,孙婺和曹彰就这样过起了阴差阳错却意外和谐的夫妻生活。
第43章
春夜子时,曲阿城内万籁俱寂,城东南一处宅院内,先登校尉韩当的家眷们都已熟睡。
没有月光与星光的浓重夜幕下,孙婺穿着自制夜行衣,轻巧跳进这座宅院。
宅院建的仓促,只有一间正房与一间厢房,韩当随孙策进攻吴郡之后。韩当的一妻二妾、一子三女共七人分别住在这两间屋内。
孙婺凭着记忆潜入正房,用火折子暂且辨别屋内格局。
屋内两张床榻,一张床榻上只有一个妇人,另一张床榻上睡着一个妇人与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火折子的光在男孩眼前闪过,他突然便睁了眼,纯真无知的眼光迷茫地望向光源,又转而看向火光后蒙着面的孙婺。
见到这双眼睛,孙婺确定没认错人。她趁孩童还没来得及出声,用赤锋剑柄敲晕他,继而小心地将他抱起,轻轻推开正房大门,走了出去。
韩当妻妾们睡得太熟,且孙婺行动轻巧利落,这一番动作不曾惊醒任何人。
春夜有一点点冷。这是孙策前往吴郡、周瑜去往秣陵之后,曲阿第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天色乌黑一片,能让孙婺看清脚下路的,只有不远处城墙上火把带来的光亮。
她脚尖轻点地面,小心不留下脚印。飞燕一般绕过前厅,她来到院内水井处,毫不留情地,她将怀中温热的三岁小孩扔了下去。
随着划破夜空的“扑通”一声,小孩落水溅起的水花一直冲出了井口。孙婺退后一步闪避,在正房传出人声的同时,她从容翻出墙外,在韩当宅院盛起的火光和嘈杂的呼喊声中,扬长而去。
绕过两条街道,即将到达自己家时,孙婺却在自己家门口的砖石路上看见了陆绩。
相处不过几个月,陆绩已经长高了一些。因为有了她母亲吴夫人的照顾,陆绩终于有了合身的衣服。牙色织锦素雅,很合他江东名士的气质,只是额间朱砂痣颜色久久不退,给他原本一身的书香气增添了一丝妖异感觉。
“不是说好了在屋内等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孙婺一边说着,一边牵起他的手往家里走。
“我不放心你……”
陆绩话刚说完,不远处韩当家中忽然传来了夫人尖利刺耳的叫声,声音刺破黑夜,使周围不少处屋舍都逐一燃起了灯。
陆绩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回过头和孙婺说:“你没留下痕迹?”
“没有。”
韩当家中妇孺的哭喊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孙婺勾起嘴角点头,“听这声音,这畜生是真的已经淹死了。他们应该会以为是这熊孩子夜晚偷偷跑出门,不小心摔进井里的,不会联想到我身上。”
然而陆绩没有接话,与她一起进屋,又小心关上了门。她的宅院只有两名仆从,今晚已被孙婺打发走,他们俩进了宅院便无须过分小心。
孙婺倍感轻松地在院内走着,却见陆绩沉默不语。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孙婺问他:“你觉得我心狠手辣?”
“是孙尚香执意想要杀死韩综,你愿意帮她,你们姐妹的事情我也不想插嘴。”陆绩握着她的手进了屋,一边点燃烛火,一边说,“可我觉得不该是这个时候,韩综如今不过是三岁小孩,人事不知的年纪,能有什么错呢。”
“你觉得他可怜不过是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孙婺脱去夜行服,又说:“前几世,他在武昌时淫-乱不轨,后来怕被我权弟追究,带着部曲叛逃曹魏。为了拉拢部下,他还将自己家的女眷,姑侄姐妹什么的,全赏赐给了部下,你可怜他现在三岁……”
孙婺话说到这里,屋外又是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声,孙婺待这一浪声音弱下去,才又说:“她们还不如现在哭一哭,省的以后被这畜生送人时再哭。”
陆绩没想到韩综是这样的人,听孙婺这么说,他点点头,“那他确实该死。”
暂时还无睡意,且屋外有人往韩当家中赶去,屋外太过嘈杂,孙婺便坐在塌上和陆绩继续闲聊。
“可不是嘛。这世道法令废弛,韩综到了曹魏竟然还能成为座上宾,又是当将军,又是封侯,被他欺侮过的女子却连姓名都留不下,不可悲吗?也不是因为香香的执念,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有时也该我来替天行道。”
陆绩:“倒看不出来你这样古道热肠。”
前两世是她情绪低谷,总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经历过周瑜的事情,再由孙尚香的提醒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才又回忆起自己确实也得到过温暖,也有过一些很有意义的成就。
“热情不曾被消磨时,我很愿意伸张正义啊。”孙婺坐在塌上颇有些感慨,“我曾经也是女侠。”
……
孙婺认为自己是女侠,而在孙尚香眼里,她这位姐姐更像是一个女魔头。
尤其是她才和孙婺透露了一句,自己很想杀掉韩综,结果第二天韩综就突然溺死在自家水井中。
自以为重生了一回的孙尚香很心疼姐姐,以为她在庐江经历了什么非人的经历,才养成了如今这样暴戾的性格。
于是,第二天,她支走陆绩,和孙婺说起了心里话。
“阿姊……你别看我现在不过七岁,可我的经历说起来十分曲折离奇。”女孩眼眸里满是怜悯,她弯曲着小手,安慰晚辈似的抚摸着孙婺的头发,“说出来你别惊讶,也别害怕。”
孙婺从没见过这样的孙尚香,她们姐妹俩的相处模式有过变化,初期是互相斗嘴,后来她懒得跟孙尚香计较,加上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便对这个妹妹便处处维护。
她不知道孙尚香是不是还受了其他什么刺激。虽然这是自己的最后一世,她很不愿意节外生枝,但孙尚香与她情谊很不一般,若是能帮,她还是要帮的。
于是孙婺深吸一口气,也面色凝重地同她道:“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说。”
“阿姊,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其实……”孙尚香面色凝重,紧握着孙婺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其实,算起前世,我如今已经六十一岁了!”
孙婺:???
孙婺:……就这?
孙婺抽出自己的手,也抚摸着孙尚香的头发,情真意切道:“香香,不瞒你说,我如今已经两千多岁……”
然而她话没说完,手却被孙尚香一把抓住。
孙尚香很急切,“阿姊!你当我是在骗你吗!你该信我,我没有骗你!”
孙婺:“我也没有呀……”
“我真不是与你戏言!”孙尚香又打断她,“上一世你一直浪迹天涯,我们俩虽鲜少见面,可我却知你一直在我身边。在江东时有人敢挑衅我,夜间你就烧他家房子。在孱陵时赵云之辈敢阻拦我,你就断他手臂。上一世你虽与家中绝交,却一直在暗中护我……”
孙婺:过誉了,都不过是本江湖女侠的举手之劳而已……
孙婺的心里话没说出口,而孙尚香的眼泪已不禁从两颊流淌下来,“我知你受过很多苦,旁人都说你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但我知道你不该是那样的人。你虽不与我说,心中却一定很渴望家人。你帮了我这么多,这一世,总该我来照顾你。”
孙婺:……
形势偏离了孙婺预料。
和袁耀、周瑜这两个不太真诚的人打过交道,孙婺如今长了心眼,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过去。可她没想到,孙尚香却是个难得真诚的。
可能孙尚香当多了妹妹,这一世她很想当姐姐,居然还有一颗迫不及待照顾别人的心。
……行吧,满足她。
于是,孙婺正色道:“那便拜托你了。”
孙婺过分的淡定让孙尚香有些惊讶,但她不曾多想,她单纯地不想再让自己的姐姐继续当女魔头。六十一岁的她对十六岁的孙婺,有着教育感化的责任。
“阿姊,这样……”孙尚香抹去眼泪,又说,“前世的事你不记得,那你也不会知道,兄长攻下会稽之后,会将王朗请去吴郡讲学,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去听他的课,咱们也学一些仁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