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对她的认识可能还停留在两千多年前,以为她是一个背井离乡从穷乡僻壤来到大都市的小可怜。
孙婺只好严词拒绝,“我不胆小,不必壮胆。”
两人推拒之间,孟禾忽然笑盈盈道:“前些天这位姑娘还说自己胆子小,死活不愿去兽园,怎么忽然又改了说法?”
曹彰没理孟禾,仍然盯着孙婺,“喝了。”
孙婺:“不喝。”
曹彰:“喝了我赏你一只兔腿。”
“……”孙婺:“那你换壶酒我就喝。”
“你少做梦。”
这时候,曹丕自己刚被斟满的杯子递过来,“一盏佳酿,没掺别的。”
孙婺正要拒绝,发觉孟禾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想起她多日前的嘴脸,孙婺立马改了主意。
她目光也轻飘飘扫过孟禾,又朝曹丕殷勤笑道:“多谢二公子。”
然而酒杯还没接过,便被曹彰夺了过去。
曹彰仰头一口饮尽,又得意地将酒杯杯口朝下,展示给她看,“嘿嘿,不给你喝。”
……
大概被他哥的小学生行为整的很无语,曹植另外起了话题,“刘表遗孀似有降意,荆州唾手可得,父亲不日便要启程,三哥这回也要随军南下吗?”
“那是自然,孙家的男丁我早就想会一会了。”孙婺不肯喝的酒,也被曹彰喝完。放下酒杯,他朝孙婺挑眉,“你要不要一道去,给我当个马前卒?”
曹彰的言语挑衅孙婺已经见怪不怪。她仔细想了想,跟随曹彰去荆州,确实能离曹操更近一些。但来回路上太折腾,加上东吴那边有周瑜陆逊两个火计技能拥有者,她担心自己混在曹军中间会不小心被烧死。
“还是不去了吧。”她说。
左慈在曹操行军路线中出现的概率太低了。
“三哥一意孤行去荆州,你走之后,母亲怕是要日夜替你担心。”曹植又说。
曹彰撕了只兔腿递给孙婺,又说:“怎会?母亲不是总嫌我碍眼?”
“你或许不明白,女子大多口是心非。”曹丕意有所指地说着,目光看向孙婺。
感受到他的视线,孙婺放下兔腿转头看过去,却冷不防看到了孟禾阴沉的脸色。
……
孙婺有点烦了,她们这种无意义的争锋,一两回也就算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敌意真挺没意思的。
曹彰走后,她作为家奴,在许昌或许也要接受来自别人的敌意,想了想,她还是改了主意。
“我还是同你一道去荆州吧。”她和曹彰说。
毕竟无论在哪儿、做什么,都不过是找到左慈前的煎熬或是消遣。
曹彰以为她果然口是心非,了然一笑道:“呵,女人。”
第78章
在几场不咸不淡的争锋之后,孙婺最后微笑着朝孟禾表示和解。
她不全面报复回去,是因为她意识到,也是时候为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了——如果维持现在的心性和行事风格,回到现代,她大概得在局子里度过余生。
到了傍晚,狩猎结束后,孙婺和曹彰一同回程。
狩猎辛苦,马车摇摇晃晃跟摇篮似的,孙婺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似乎有些难闻,她昏沉中忘记了时间地点,慵懒地吩咐:“掀一下帘子。”
隔了许久,依然一股酒味,她只好翻了个身,又说:“陆绩,我喝了酒,掀一下帘子。”
片刻之后。
“你可真是喝多了,滴酒未沾还能醉得不省人事。”曹彰的声音。
孙婺这才清醒过来。
她揉揉眼睛,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曹彰。她想起来,自己今天确实没有喝酒,倒是曹彰一连喝了好多杯,因而满车厢的酒味。
曹彰也照样可以使唤。孙婺闭上眼,“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你掀一下帘子,我要睡觉。”
“我又不是陆绩,我不掀。”曹彰说。
“……”孙婺只好起身,将曹彰身边的马车帘子挂起。
做完,又躺回去倚在车厢边准备入睡。
曹彰端坐车厢另一边,向她八卦,“陆绩是谁?没听你说过。你偷偷养的小白脸?”
“嗯。”
“那他去哪儿了,怎么没跟着你?”
她哪里能知道?四年前那个雨夜之后,她再也没能见到陆绩。后来她到处游历,偶尔也能收到周瑜的来信,却从来没有陆绩的消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悄然消失,音信全无了。
“说啊,去哪儿了?”曹彰又问。
“死了。”她说。
说完,她便闭上眼继续准备睡觉。不经意谈起陆绩,她以为自己心中应当不会有什么波澜,可闭上眼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这四年里,她有时候想再见陆绩一面。一开始她觉得要再骂他一顿才能甘心,后来想要是能在走之前和他道一声谢也好。
许久之后,曹彰似乎发觉了她的情绪,安慰她道:“你也别伤心,小白脸嘛,许昌多的是,过两天我再替你挑几个。”
孙婺正要睡着,听他这么说,朦胧中答道:“不用……挑不到那么好的了。”
*
说了不想养小白脸,没几天曹彰还是给兽园送来了一打美男。
为了以后不进局子,孙婺很克制。和管事商量过后,她将美男们全部充作了兽园铲屎官。怕他们无聊,又重新制定了繁重的工作任务。
孙婺原本清闲的工作变得更清闲,她每天督促十二个美男撸猫铲屎,欣赏他们苦不堪言的社畜生活。
这一天,十二美男被安排将猛兽们一个个拉去池子沐浴,兽笼外一时只剩阿秋与孙婺两个。
自从与曹彰重逢,孙婺与阿秋的关系便有些淡了。许久,阿秋才犹豫着过来与她攀谈。
“我原本以为三公子看上了你,还当你也要去丞相府当夫人,心里悄悄替你开心,但……总之,这些天我也不是故意与你疏远。”
孙婺理解她,因为这些天奇奇怪怪的遭遇,在阿秋眼里,曹彰和她应该都已经是变态了。正常人谁敢和变态说话啊。
“无妨。再过两天我便要跟随三公子离开许昌,你在这里也好,钱多事少,也不用担心娘家母亲和弟妹了。”
她说完,便发觉阿秋背后,老虎颇有些暴躁地在笼子里踱来踱去。
“沐浴等下就轮到你了,别急!”她安抚老虎道。
阿秋转头看看老虎,又回过头和孙婺说:“岂止事少,如今是什么事也无需做了。对了,昨日我与管事闲聊,原来他们大多都由孟禾姑娘挑选的,也难怪个个长相都那样出众……”
孙婺在脑中回忆十二美男的长相,和陆绩比起来,颜值没一个能打。
“也就在许昌算得上出众,若是将他们带去江东,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孙婺话刚说完,阿秋身后的虎笼内,老虎忽然咆哮着人立而起。
“哎,你急什么!”孙婺刚要训斥它,忽然发觉铁笼的门已经错开,她心里不由一沉——虎笼根本没上锁!
“小心!”眼见老虎就要扑向阿秋后背,孙婺连忙将她拉开。
阿秋没防备,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虎笼被完全撞开,老虎嘶吼着,前爪落在了她们脚下寸许处。
幸而还有铁链绑着,它才不至于将两人扑倒。
老虎还在坐着扑击的动作,阿秋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又往后挪了几步,这才捂着胸口喃喃,“怎、怎的没上锁……”
还能为什么?联系阿秋刚刚说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大概弄死自己不好和曹彰交代,孟禾便指使人来了这么一出,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却也能吓唬吓唬人。
好像有只蚊子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孙婺被蚊子叮个一两回还能克制,这么没完没了的,谁能忍住不把它拍死?
不想忍了。待暮色降临,她便偷偷潜伏进了丞相府。
曹丞相府人口众多,在仆役房外守株待兔一个多时辰,孙婺才堵到孟禾。
她依然有着超过一般奴仆的美色,在府里地位肉眼可见的不一般。
见到孙婺,孟禾面色难掩诧异,却并不惊慌,“你怎么在这里?”
孙婺尚未回答,她自己心中有了个答案,嗤笑道:“也不知三公子怎么就着了你的道,你这么快就被金屋藏娇了?”
孙婺不与她废话,“兽笼是你让人做的手脚?”
“兽笼?”她目光将孙婺上下打量一番,“没伤到你算是你运气好。但你心里也该有数,不止是在许昌,就是在行军路上,我想让你不好过,也容易得很。”
“你也少去三公子面前告状,三公子宠爱的婢妾多的是,别以为自己得他两天青眼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孙婺从袖中抽出短刀,“你当我是来和你理论的?”
说完,她钳制住孟禾,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以防她出声,另一只手手起刀落,利落地割开了她的喉咙。
毫无防备,孟禾瞳孔一缩,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软倒在了地上。
孙婺丢下她的尸体,收起刀。
又杀人了。
看着一地的血,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就算了吧,之后还是要克制。
第79章
两天之后,是曹操南下出征的日子,许昌郊外举行了出征仪式。
因为被编入粮草队伍,孙婺能够远远地围观。她踮起脚,略微能分辨——祭台中间矮个子的是曹操。个子高些白衣服的是荀彧,荀彧要留守大后方,这次只是送行。荀彧不远处站着程昱、贾诩。而穿盔甲的将军们,她能看见并认出来的有曹仁、夏侯惇。
人太多,台上的声音也传不到她这里,踮脚太累,孙婺还是放下脚听前面个子高些的士兵现场解说。
“天也祭了,地也祭了……嚯,这回重头戏来了。”一人说。
“咦?祭旗的是谁?这单薄的样子……看起来怎么像是个女子?”另一人说。
“嗐,是女子才对,你难道不曾听说?前日丞相府遭了贼……”
“守卫严密的丞相府也能遭贼?”
“可不是嘛。初听闻时我也惊奇,据说这贼人进丞相府如入无人之境,在府内为非作歹许久,被发现时却只留了个背影,袖口都没让守卫摸着。”
“这般目无王法?那贼人偷了什么东西?”
“倒没偷什么东西,杀了一人,一刀封喉。这样犀利的手法世所罕见,因而传言都说那是个女魔头。”
“女、女的?!”
“正是女子,丞相府内动用了好多人力,后来封城搜了一日,总算叫人将那女魔头抓住。喏,今日正好拿来祭旗。”
听到这里,孙婺又踮起脚朝台上看去。
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押解着,头发披散,面目难辨,只是从瘦削的骨架,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女子。
孙婺抬头之时,行刑者已经挥起屠刀。
一刀挥下,人头滚落,鲜血溅满曹字军旗,台下立时群情激昂,齐声呼喊,声音震耳欲聋。
祭旗之后便是鸣鼓出师,曹彰也驱马赶来。他是此行的粮草官,要指挥粮草先行。
马前卒孙婺行至他身边,低声问他:“听说丞相府前日遭贼,凶手真是台上那女子吗?”
“怎么不是,二哥亲自抓回来的。孟禾死了,他难免气愤难过,一夜都没合眼,辛辛苦苦才将人抓回来。”
曹彰下马与孙婺并行,看到她一身男装,头顶绾了个男式发髻,便手欠地去揪,“你这打扮也是新奇。”
孙婺躲开,“可我远远看着不像,女魔头哪能那样娇小柔弱。”
“二哥见到过一眼,虽未看清面容,还真就娇小柔弱。”他将孙婺上下打量一番,又说,“听他描述,身量也就和你差不多。”
“怕不是你二哥随意找了个人应付差事吧。”白白替她死了个人,孙婺心底难免有些异样。
“他应没应付差事我不知道,许昌城内人心总得先稳住。”曹彰靠近她一些,不怀好意地故意吓唬她,“或许女魔头还真就逍遥法外。而且,传闻女魔头奇丑无比,因而只杀美人,先毁其容,再一刀毙命……这么说你是不是怕了?”
“……”孙婺:“怕了。”
“呵,叫你喝蛇胆酒你不喝,胆子这么小。”
……孙婺突发奇想,又是豺狼虎豹又是蛇,要是曹彰去了现代,应当早就上了动物保护协会黑名单了吧?
看孙婺不接话,曹彰又说:“其实你也不用怕,咱们现在不是离开许昌了?女魔头怎么也寻不到你身上。”
孙婺:“嗯……你说,会不会有种可能,女魔头跟我们一道,也正在前往荆州?”
轻蔑一笑,曹彰曲臂给孙婺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看到了吗?”他问孙婺。
“嗯。很壮硕。”毕竟他在曹操的儿子里别具一格,是个崇尚武力的家伙。
“就她那样的身板,我一拳一个。”
孙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说不定女魔头也能一刀一个你呢?”
“杞人忧天”四个字写在了曹彰脸上,“就算她能一刀杀了我,我身边满是亲信护卫,你以为她能近得了我的身?”
“……”
孙婺:“确实。”
队伍已经启程,孙婺不再说话开始沉思——她需要考虑如何避免参与到赤壁之战中去。胜负于她而言意义不大,但她担心东吴实力过强而彻底打乱左慈和曹操的故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