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吻荆棘——慕拉
时间:2022-07-25 06:42:17

  阮苏茉快速扯下他送她的那串手链,生气又伤心地大喊:
  “段西珩你这个骗子!”
  “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手链用力砸向段西珩,阮苏茉撞开他肩膀,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
  段西珩被撞得趔趄一步,而后才稍稍站稳。他不明所以地站在那,脸颊似乎还残留着手链珠子划过的痛感。
  雷声乍响,雨水倾盆。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
  最后,他低头,弯身捡起摔在地上的手链,整个人沉默又单薄。
  ……
  如果,阮苏茉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她那天一定不会这样发脾气。
  她会好好地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她会问他,他是不是把他的那颗纽扣送给了那个女生。
  可惜,根本没有这个如果。
  那天晚上,黎颂娴担心第二天的雷雨天气会影响行程,临时决定启程,提早陪同段西珩回江市。
  他走的时候,就像来的时候那样,没太多东西,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
  阮苏茉以为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所以在段西珩临走前敲她房门的时候,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任眼泪洇湿枕头,就是不肯开门。
  段西珩也以为他们还会再见,所以没有停留太久,只将装着手链的玻璃瓶子,悄悄放置在她门口。
  夜深人静时,阮苏茉肿着眼睛开门,看到沉没在黑暗中手掌大小的玻璃瓶子,心酸难过涌上心头。
  她再次没忍住眼泪,蜷缩在门口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
  这个笨蛋,送别人生日礼物,连句生日快乐都不说。
  她又很伤心,不明白段西珩为什么会喜欢别人。
  为什么要喜欢别人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总欺负他,因为她脾气很差吗?
  那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分别太突然,他们之间,连一个正式告别都没有。
  一直放在校服口袋里的那封没送出的情书,最后被阮苏茉夹到自己永远都不会看的书中间,锁在抽屉里。
  其实她也有那么一丝丝庆幸。
  幸好,她有着所有暗恋者的通病,胆怯,没有勇气。
  否则她的这封情书,递到段西珩手上,估计就是个笑话吧。
  可是阮苏茉永远都不会想到,兜兜转转六年,这封情书,还是到了段西珩手上——
  阮苏茉怔怔望着段西珩拿起那个粉红色信封,忽然感觉全身僵硬,无法呼吸。
  如果段西珩不看背面,或许她可以解释这是什么随书的赠品,可是段西珩平静沉默地翻过背面。
  背面是她稚嫩的笔迹:
  致我最喜欢的你
  ……
  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阮苏茉局促不安,紧张又慌乱。
  明明段西珩只看了几秒钟,可是她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没有一点表情,几乎没有情绪,冷得像海面冰山。
  阮苏茉心脏砰砰砰直跳,甚至在想,要是段西珩问,那她就承认算了。
  谁还没有过中二矫情的青春期,不就是一封情书,又没送出去。
  可她又觉得丢脸,觉得段西珩肯定会嘲笑她,一直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人也曾有过卑微的暗恋——
  算了,嘲笑就嘲笑吧。
  反正打死不说是给他写的,否则更丢脸。
  这边阮苏茉已经脑海风暴几万次,可是对面的段西珩,却没有一丝反应。
  两人僵持许久,阮苏茉快在这种僵持中窒息时,段西珩终于有所动作。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绷着脸,沉默地将手中的信递还给阮苏茉,然后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放到纸箱里,再抱着纸箱起身,走向后面的储物室。
  不见他身影之后,阮苏茉才被抽干力气似的,瘫坐在地。手上的情书像燃烧的火球,烫得她恨不得马上扔掉。
  -
  阮苏茉很怕段西珩会问什么,回家路上,一直像只担惊受怕又心虚的小鹌鹑,缩着连头都不敢多抬,更不敢看他。
  可他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提。
  不止一个字没提,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只安静开车。
  搬到阮苏茉这里一起住,是临时出国前就说好的。
  这次段西珩送阮苏茉回家,就顺手带上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们去宠物中心接上茉莉,一起回了家。
  洗完澡后,阮苏茉见楼上卧室没人,悄悄去楼梯那看了一眼。
  夜色沉寂,楼下客厅只亮着一盏很昏黄的壁灯。
  段西珩背靠沙发坐着,手指轻敲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影子偏折落在地毯上,冷寂又孤寞。
  阮苏茉偷偷看了他好一会,才赤着脚,非常小心地上楼,钻到被窝里。
  他应该在忙工作,她不想打扰他。
  可是为什么……她总感觉他好像心情很不好?
  好烦啊,他倒是问啊!
  倒是直接问情书的事啊!
  给她一个撒谎的机会不行吗!
  现在的阮苏茉真的是憋得不行,不提也不是,主动提也不对。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压抑烦躁得受不了,最后还是掀开被子下床,呼哧呼哧往楼下跑。
  阮苏茉故意跑到厨房,开冰箱时也刻意发出很大声响,想引起客厅那个男人的注意。
  但等她拿了根本不想喝的酸奶走到楼梯口了,段西珩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仍只留给她一个无情又冷淡的侧颜。
  房子里面很安静,键盘的敲击声,仿若每一声都敲在阮苏茉心上。
  终于,她忍不住,喊道:“段西珩。”
  键盘声骤断。
  段西珩似是停顿了几秒,才缓慢转头看过来。
  视线太暗,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阮苏茉手指捏紧酸奶的纸盒,眼睫眨动几下,犹豫过后,说:“我睡觉了。”
  段西珩很轻地应一声:“嗯。”
  再没别的反应。
  仿佛一夜之间,变回了几年前那个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少年。
  阮苏茉不想自讨没趣,略微不开心地咬了咬唇,随后转头就走上楼梯。
  而落在灯光暗处的男人,许久之后,才有所动作。
  他闭了闭眼,疲惫地合上电脑,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戴着的那枚婚戒出神。
  -
  阮苏茉已经准备睡觉,黑暗之中,她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然后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再是洗澡的水声。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呆呆望着浴室门上磨砂玻璃透出的微亮光影,低黯的光在这个黑暗空间氤氲。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
  意识到段西珩可能已经洗完澡要出来了,阮苏茉连忙背过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往被窝里埋了埋头,只露出眼睛鼻子,闭上眼睛装睡。
  床垫一侧微沉,轻微的塌陷感让阮苏茉不由自主地紧张。
  真奇怪,她为什么要紧张?
  睡个觉而已,又不是没睡过……
  阮苏茉悄悄深呼吸几下,想让自己镇定点。
  但是感觉到熟悉的沐浴露香气逐渐靠近的时候,她闭紧眼睛,佯装已经熟睡。
  空调运作,夏被轻薄。
  属于另一个人陌生又滚烫的体温熨在后背,鼓噪的心跳快冲破耳膜。
  后颈感受到一个小小的吻,如春雨滴答,一下,一下,又一下。柔软,绵润,交杂着微微发烫的气息。
  好似被茉莉舔过,阮苏茉感受到令人心颤的触感。
  她忍不住颤了颤,瑟缩之时,腰腹被一只胳膊搂住。
  呼吸乱了,耳朵通红,再想怎么装睡,都已经装不下去。
  总有一些细微的反应会出卖她。
  段西珩耐心又温柔,从后到前,到耳垂到脸颊,再翻她过来细细吻她的唇。
  ……
  锯齿装的包装袋撕开一角,很快便被丢弃。
  段西珩第一次抱紧阮苏茉,头埋在她颈窝,呼吸不定。
  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阮苏茉。”
  “你已经跟我结婚了。”
  阮苏茉有些呼吸难耐,这样的步骤实在是令人羞赧,喉咙像撒了一勺蜜,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不清楚段西珩为什么会突然强调这一点,现在的她思绪混沌,唯一的感触就是他在抵着她。
  他故意停在这一步,故意向她强调,仿佛是非得让她记住她已经结婚。
  而后,他将她拥得更紧,骨骼相触像是要被揉碎。
  他的声音很轻,如羽毛轻挠耳膜,携着不易察觉的庆幸:
  “幸好他瞎。”
  阮苏茉没明白,仅有的意识让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下一秒,她更没机会去思考。
  被贯穿的感觉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她困住,挣扎一下就牵动全身。
  她好想骂他。
  哪有人这样的,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不做人。
  ——段西珩不是人。
  每每这种时候,无论前面他多耐心多温柔多体贴,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就不当人了。
  这一夜好像不用睡觉。
  结束亦是开始。
  “欠你的第二次。”
  她被按在枕头上,背脊漂亮得犹如夜空玄月。
  “第三次。”
  他还在算到底欠了几次。
  然后侧头亲吻自己肩膀处她的脚踝。
  ……
  阮苏茉只感觉自己飘飘荡荡,飘飘荡荡,灵魂在空中随风摇曳,身躯被人拽在手中。
  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不知道。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
  她就记得陷入睡眠之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段西珩这辈子都不要再出差。
  不用再还债了。
  谢谢了。
  真的不用了。
  她弱小的身躯再经不起一次性还清了。
  -
  阮苏茉睡到自然醒。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没有睁眼,都能感觉到窗外充沛的日光。
  她在床上舒服惬意地翻了个身——
  唔。
  好酸。
  阮苏茉缓慢回忆起昨夜,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个比一个羞耻……
  她没了睡意,睁开眼,懵懵望着透光的白色蕾丝窗帘。
  兀自出神好一会,不经意转头——
  阮苏茉吓得彻底清醒。
  段西珩正靠坐在床头,姿势散漫,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换了一件白色的薄衬衣,领口松散,落在书上的视线转而落到阮苏茉脸上,辨不清情绪的眼眸似乎还残存着昨日夜色。
  对视几秒。
  阮苏茉动了动嗓子,悄无声息地往床边挪了挪,被子裹紧自己。
  她现在对书这一类的东西很敏感,仔细看看,一堆外文,看不懂到底是什么书。
  哪有人一大早在床上看书的?
  还是这样那样又这样那样一晚上之后——
  他精力怎么这么好?
  “你……不用去工作?”
  段西珩凝视阮苏茉好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合上手上正在看的书,放置到床头柜上。
  他声音清淡:“在等你。”
  阮苏茉心悸了一下,往被子里缩了缩:“等我做什么?”
  段西珩没说话,从床头柜取过折叠好的领带,递给阮苏茉,意思很明显。
  阮苏茉:“……”
  最后阮苏茉还是从被子里出来,下床,站在床边老老实实地给段西珩打上领带。
  段西珩眼睫垂得很低,隐约可见阮苏茉锁骨以及锁骨以下泛红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昨晚有些过分,只要想到在他不在的时候,阮苏茉曾喜欢过别人,他就会被嫉妒吞噬理智。
  他可真嫉妒。
  又可真庆幸。
  阮苏茉心里则憋着气,昨晚的仇她还记着。
  大半夜不做人,这个衣冠禽兽!
  因为不满,阮苏茉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故意把领带系得很紧,像是要把段西珩勒死。
  段西珩却神态自若地抬手,手指穿过领口,熟练地松开一点。
  “已经中午了,要不要出去吃饭?”他问。
  阮苏茉眨了眨眼,已经中午了?
  她睡到这么迟?
  刚才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早上呢。
  “这么晚了你还没去公司?”
  “不是说了,在等你。”
  “……”
  阮苏茉见段西珩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估计他今天应该不忙,不然怎么会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看书。
  “段西珩,你没我不行吗?非得等我给你系领带,难道前面这六年,你都没用过这东西?”
  段西珩漫不经心地整理领带和衬衣袖口,应了一声。
  “嗯。”
  阮苏茉怔了怔,不大清楚他到底是在应前面那句,还是后面那句。
  “出去吃饭吗?”段西珩再次询问。
  阮苏茉摇头:“不要。好累,不想动。”
  段西珩似是想了一会,俯身靠近,手指轻轻顺过阮苏茉耳边睡乱的头发。
  距离太近,阮苏茉忍不住眨眼。
  只是一小会,段西珩就收回手。
  阮苏茉看着他穿上西服外套,又恢复成平日里平静淡漠的模样,好似刚才眼眸中的温柔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段西珩其实一直都给人很重的距离感,高中时候,他就是别人眼中的高岭之花。如果阮苏茉没用那些幼稚的小手段,她想,或许他们那一年,连话都可能说不上十句。
  大概是想到以前,阮苏茉突然又脑子一抽,在段西珩要走的时候,拉住他胳膊。
  “你上次,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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