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吻荆棘——慕拉
时间:2022-07-25 06:42:17

  ◉ 第41章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段西珩没有提早检票进场, 而是在大雪纷飞的寂静路口,点了一根烟。
  寒风萧瑟间,他的背影孤独又单薄,双眸半阖, 静静等待指间的那根烟燃灭。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 只是在这样心烦气闷的时刻, 迫切想寻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烟的味道是苦的,顺着口腔咽管钻入心肺,连心都感觉到了苦味。
  在见到段南音后, 段西珩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很多的事。
  一件件,一桩桩, 历历在目。
  他确实是狠心,忍受不了父亲的拳脚,反手就用一封举报信将他送进监牢。
  父亲对他的伤害, 外人不可能感同身受。
  所以他们冷眼旁观, 甚至还会怪他做的绝情。
  他们会说,哪个孩子没受过父亲的打?
  他们会劝, 不就是一点小事,忍一忍就行了,何必闹成这样。
  段西珩从来不会与他人过多解释,他厌烦,他疲惫,他也很受伤。
  十来岁的孩子除去身体折磨,还一直受着精神上的折磨,那个外人眼中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的段总, 背地里却是个野蛮暴力的暴徒。
  凶狠起来, 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肯放过。
  ……
  雪一直下个不停, 大片大片的雪花洒落下来,像是要把人淹没。
  烟尾火光熄灭,段西珩将它丢进垃圾桶。
  皑皑白雪落在他头发上,冰凉凉的,让他思绪清醒几分。
  他转身,往星海剧院走。
  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
  星海剧院内,交响乐演出准点开始。
  一首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在演出大厅内响起。
  极具戏剧性的弦乐跨度很大,带有支离破碎的、尖锐的高难度咏叹,最后由钢管乐奏出异常鲜明的结尾。
  段西珩坐在第一排左侧的位置,视线所及恰好是第一小提琴组,小提琴后面,则是钢琴。
  今天乐团所有人的服装都很正式,男士是黑色西服,女士黑色礼服。
  阮苏茉被钢琴挡住一半身体,看不清脸。
  这两天,她身体好了不少,又恢复了往常活力。
  弹奏时候,手指飞舞在黑白琴键上,整个人沉浸在乐曲之中。
  段西珩隔着人群看着身影模糊的她,没有太多表情,只静静凝视着。
  演奏会结束时候,观众们有序离场,段西珩则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
  舞台上的乐手们各自收拾自己的乐器离去,阮苏茉这时候才有空抬头,隔着人群寻找观众席的段西珩。
  段西珩没有走,他们在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人群之间,对视着,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虚影,只有座位上的人,在她眼里,凝成一个真实人影。
  ……
  阮苏茉回后台换衣服,很快就收拾好东西离开。
  天色已经暗透,城市路灯在雪夜之中显得尤为昏黄。
  夜晚的热闹像被这场雪垄断,飞雪漫天,一簇簇飞落下来,落满路人的伞。
  阮苏茉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跑出来,在剧院门口找到段西珩。
  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把伞,见到她后,便打开。
  他们也有同撑过一把伞,那还是高一时候,阮苏茉故意藏起自己的伞,说忘了带,然后钻进段西珩的伞下,跟他同走一小段的路。
  现在她不用说谎自己没带伞,她也确实是没带,不过不管带没带伞,段西珩都会将她拉过来,让她靠着自己,同撑这一把小小的伞。
  积雪被踩出嘎吱声响,阮苏茉悄悄的,挽住段西珩撑伞的手臂,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放心大胆地直接挽上,低着头偷笑。
  剧院离酒店太近,回去只用几分钟。
  阮苏茉还不想回去,就问段西珩:“我们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饿了?”
  “有一点。”
  段西珩没有再答话,他的视线在道路两侧寻找了一下,看到一家便利店后,问:“关东煮?”
  阮苏茉很喜欢便利店里的关东煮。
  附近这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关东煮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
  便利店里很暖和,阮苏茉一口气拿了好多串关东煮,然后捧着纸杯坐到窗前供客人吃东西的桌子前。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便利店里响着一首不知名的流行曲,男声低沉,让四周更显安静。
  阮苏茉坐在段西珩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一边啃着一串虾丸,一边犹疑地看着段西珩。
  好奇怪,他晚上好像都没说什么话。
  “你怎么了?”阮苏茉咽下嘴巴里的东西,问。
  段西珩只看着她,没事般地反问:“怎么了?”
  “是我问你啊。你晚上看起来怪怪的。难道我的演出很难看?”
  “没有。好看。”
  “那你怎么都不夸我,不止不夸我,还一直绷着脸。”
  段西珩下意识地眨了下眼,松动表情,随口说:“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不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停。”
  阮苏茉想了想,“该停的时候总会停的,你现在为这个烦恼也没有用啊。你烦恼,它又不会因为你的烦恼而停下。”
  段西珩微顿,眉眼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阮苏茉也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她有点小骄傲:“有被安慰到?”
  “嗯,有。”
  “那你还不笑一笑?”
  段西珩唇角动了动,算是笑了。
  然后身体微微向前倾,伸手给她勾了一下耳边掉落下来的头发,露出她白净清透的小脸。
  “吃东西还是吃头发。”他说。
  阮苏茉皱皱鼻子,刚想反驳,就顺手抓住段西珩要收回去的手。
  鼻尖靠近他的手指,仔细嗅了嗅。
  “段西珩,你抽烟了?”
  段西珩怔了一下,只说:“你是狗鼻子吗?”
  “当然,我鼻子很灵的。以前我妈跟我爸闹得不开心,总躲起来偷偷抽烟,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闻到了。”
  阮苏茉松开段西珩的手,说着,“我只是装不知道而已,怕表现出来,她会更难过。”
  她又盯着段西珩的脸:“你也背着我偷偷抽烟?”
  段西珩摇摇头,坦然地说:“被你发现就不是背着你了。”
  阮苏茉:?
  “公司的事有些心烦,就这一次。”
  “真的?”
  “真的。”
  勉强相信好了。
  阮苏茉想想在这之前,她都没从段西珩身上闻到过烟味。
  她说:“我不喜欢烟味。”
  段西珩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果你有烦心的事,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哄你开心。”
  看阮苏茉一脸真诚,段西珩确实有再多的烦心事,这会儿也已经消失无踪。
  他笑笑:“怎么哄?”
  “就……”
  阮苏茉说着,突然站起来,往段西珩脸上啵了一口,之后就迅速坐下,红着脸说:“这样哄。”
  她已经把头低下了,却明显能感受到段西珩看着自己的目光,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你别看我。”
  然后拿起一串鱼排大口大口地吃。
  半晌之后,段西珩低沉地声音传来,似有笑意:“慢点,别噎到。”
  话音刚落,阮苏茉就差点被噎到。
  脸瞬间涨得通红,咳嗽几声,非常困难地将嘴巴里东西咽下去后,她抬头瞪着段西珩:“乌鸦嘴!”
  段西珩笑了,好像被骂得很开心。
  ……
  在便利店吃完关东煮,夜已经很深。
  段西珩送阮苏茉回到酒店房门口,叮嘱她早点睡。
  寂静的酒店走廊,只有他们两人,他们看似在告别,却又一直看着对方,眼神都不舍得先离开。
  僵持一小会后,阮苏茉收回自己的目光,从包里拿出门卡,却迟迟没有去刷。
  “段西珩……”
  “嗯?”
  “晚上的演出,好看吗?”
  阮苏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段西珩暗着眼眸凝视着她,声带轻动,“你不是问过了。”
  “那我不能再问一次吗?”
  “可以。好看,你弹得很好,你也很漂亮。”
  阮苏茉低着头,有点害羞,“隔这么远还能看到我啊……”
  “隔得再远,都能看到。”
  好了,阮苏茉承认,她被这句话给撩到了。
  她清清嗓子,又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大概明后天雪就会停,你不用着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段西珩:“嗯,我知道。”
  阮苏茉又说:“我还要在这待半个月。你回去之后我们要半个月后才能见。”
  段西珩还是听似平静地应:“嗯。”
  阮苏茉的耳朵红得不行,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我感冒已经好了的——”
  话才说出口,身后的门就突然被打开。
  “你们俩在门口干什么呢?”
  林珊妮出现在两人面前,疑惑地看着他们,“我就说门口怎么好像有说话声,原来是你们。”
  阮苏茉:“……”
  段西珩:“……”
  见小夫妻俩表情奇怪,林珊妮更加疑惑,“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阮苏茉难为情地捂了捂脸,根本不好意思去看段西珩,也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她的那句话,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暗示。
  好丢脸。
  珊妮啊,你什么时候出现不好!
  段西珩终于绷不住脸上笑意,伸手将阮苏茉拉到自己怀里,然后对林珊妮说:“借用一下苏茉,明天还。你睡吧,再见。”
  “……”
  林珊妮怔怔地看着阮苏茉被段西珩抱在怀里带走,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小夫妻俩搞什么呢?
  电梯里,阮苏茉从段西珩怀里挣脱开,红着脸问:“你借用我干什么?”
  “严格来说,不是借用,是还债。”
  阮苏茉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紧张眨了眨眼。
  段西珩看着她小紧张的表情,忍不住靠近过来,气息打在她耳畔。
  “我会好好还的。”他嗓音过于勾人,还很犯规地喊了一声,“老婆。”
  ……
  阮苏茉的意识早就在段西珩喊她老婆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刚一进门,她就被段西珩掐腰抱起,他总喜欢这样面对面抱着她再亲她。
  每次她都会因为怕摔下来而手臂缠紧他脖子,双腿紧紧绕着他的腰。
  房间里是冷的,暖气还没开。
  但是属于他们身体的热意比暖气来得快。
  段西珩从不觉得自己如此渴望得到什么,前面那么些年清心寡欲惯了,似乎无欲无求。
  连跟阮苏茉结婚后,他都没有刻意去想那方面。
  他怕阮苏茉不愿意。
  毕竟他们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爱情之上。
  不过他也是会有想吻她的时候。
  在他坐在她身边一起弹琴的时候,在她指着他堆的雪人说丑的时候,在他们坐公交肩膀距离无限靠近的时候,在她因为委屈偷偷掉眼泪肿了眼睛而他为她敷眼睛的时候——
  他没觉得自己是个君子。
  那天晚上第一次吻向阮苏茉,他的心跟着他的呼吸在颤,简单地抿一抿她的唇,随后就无法控制又无师自通地撬开唇齿想要更多。
  就像此刻。
  暖气终于姗姗来迟,应对严寒风雪的厚实衣物都堆在了沿途的地毯上。
  暧昧单薄的影子落在墙壁上,每一秒晃动都像摇曳的火烛,呼吸心跳都在发着颤。
  ……
  阮苏茉的感冒刚好,段西珩还是不大舍得太折腾她。
  暂时先还一次债,就将她打捞起,抱去洗澡。
  浴室很大,有浴缸。
  阮苏茉犯懒,不想站,段西珩就给她放了一浴缸的水。
  他刚把阮苏茉放进浴缸,下一秒就被她拽着手腕拉了进来。
  扑腾一声,两人都成了落水的人。
  阮苏茉头发全被刚才溅起来的水打湿,脸上也沾着水珠,可是笑起来的眉眼干净又好看。
  她是故意拉他进来,又像只猫儿似的挪过来,存了心闹他。
  段西珩满眼无奈,捉住她乱来的手,问:“还有力气?”
  “当然。你刚刚就跟没吃饭一样,我才不累呢。”
  段西珩:“……”
  他刚一松懈,阮苏茉就趁虚而入,小手抓紧了,浴缸里的水因为她的东西而泛起阵阵涟漪。
  “我跟它打个招呼。”
  原来的腼腆劲不知去了哪。
  段西珩胸膛因忍耐的呼吸而重重起伏,可阮苏茉跃跃欲试的手却不得章法。
  最后他按住她的手,深深吐气:“我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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