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静,廊顶的灯因为年岁久了,不是太亮。但教室门口的位置漏着屋里亮堂的光线,今睢站在这光里,仰头,安静地望着他。
她五官小巧而精致,眼神干净,模样太乖了,乖得陈宜勉滚到嘴边的调侃迟疑了几秒。
他不确定地盯着今睢半晌,嗤笑:“脸红什么?”
是惯用的逗弄女孩子的佻达语气,配合上他英俊不羁的脸,听得今睢心口酥酥麻麻,脸更红了。
被藏在心里的人,见或不见,都心动。
第4章、见过
今睢再回屋里时,孟芮娉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脖子上的丝巾,见她回来,招呼她看:“怎么样?还可以吧?”
孟芮娉脖子长,丝巾花纹经典不俗,亮色的。
“很衬你。”
孟芮娉被夸,开心得笑起来。她把镜子放下,嘴角一垂,跟今睢感慨:“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一个男生因为过敏晕倒了,吓得我非常后悔没有喊你陪我一起去医院。幸好医生说我过敏得不严重,我真是害怕自己晕倒了,都没人扶我。后怕的我从医院出来,立马去商场买了这条丝巾安抚自己。如果我下次再过敏,斤斤,你陪我去医院吧。”
今睢闻言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顿觉窘迫。面对孟芮娉的撒娇,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哪有你这样盼着自己过敏的。”
孟芮娉叹气:“算了不提这个了。希望没有下次。”她把镜子放下,丝带摘了搁回盒子里,说起来,“原来你和陈宜勉认识。”
今睢用橡皮擦掉出门前画歪的线条,重新画好,垂眸点头:“同一个高中的。”
不过高中时没有说过话。春来高中一个年级二十八个班级,上千人,两人更是一个在南楼一个在北楼,不是有心,很难碰面。
“你跟他是高中同学啊?”孟芮娉闻言,来了兴趣,眼睛亮着,好奇道,“他高中时谈的女友是不是都很好看?”
今睢注意到孟芮娉用的“都”字,一时不知道该肯定还是该纠正,问:“你也喜欢他?”
“得了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他这样的男生,一般女生降不住。”孟芮娉一脸坦荡地摆摆手,“我就是听他朋友吹,说陈宜勉前女友个个都是大美女,身材火辣会来事。好奇嘛。”
今睢听着她说话的重音落在“大美人”上,懂了。
孟芮娉不是好奇陈宜勉,而且好奇他的那些红颜知己有多美。孟芮娉身材好,人也美,做事理科生思维,性格直爽不扭捏。她还是个颜控,由衷地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愿意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今睢说不出八卦,只道:“我和他不熟。不过他身边的女性朋友确是挺好看的。”
陈宜勉是艺术生,学导演的,在学校里来往最密切的朋友也都是艺术生,比起裹着肥大校服、每天觉都不够睡、只知道闷头学习的普通学生而言,那些女生会打扮、性格叛逆张扬、光鲜靓丽。
“没有八卦听,无聊。”孟芮娉撇撇嘴。
今睢想了想,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这一届艺术生都挺强的。考进一流戏剧院校的学生很多,有学表演的女生大学还没开学便已经开始接戏了。”
“这也太卷了。”孟芮娉突然想到伤心事,“哪像我,一篇论文写了两年还没写完。时光蹉跎,我的如花容颜肉眼可见的沧桑了。”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写论文去了,自习室里只落了键盘声和笔尖擦在纸上的声音。
过了会,今睢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朝桌上的充电宝看去。
说到卷,今睢想到以前从同学那听来的有关陈宜勉的八卦。
“有的人是卷,但有的人是天生优秀。你看陈宜勉,妈妈是知名建筑师,咱城市的机场就是他妈妈设计的,那可是在国际上都能拿奖的建筑;爸爸是商人,不算是一个城首富,也就是“随处可见”的富吧——走在街上,随处可见他家的产业,商场、酒店、连锁餐厅,连我那不上网的奶奶都能说几句他爸公司产品的广告词。你看他们一家,既有艺术气息,又有财富大权。而陈宜勉脑子是真的灵光,任何事情一学就会。我真怕他哪天想不开卷起来,那会让我更加觉得自己是来人间凑数的吧。”
这些话她不好跟别人分享,只能自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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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军训结束,没上几周课便到了国庆假期。不少同学拖着行李箱回了家,校园冷清下来。今睢是本地人,为了方便来实验室,大多时候住在学校西边的教师公寓。这个小长假对她而言,依然是待在实验室继续实验。
国庆那天是陆仁的生日,他在源森定了包间,邀请了不少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其中包括今睢。
今睢跟他们离得不近,陆仁开车过来接她,结果今睢临时被导师安排去听一场学术讲座,耽误了时间。等讲座结束,陆仁已经等很久了。
今睢抱着记录本急匆匆地返回实验室,在实验室楼下看到靠在车上玩手机的陆仁,不好意思地说:“今天你过生日,还麻烦你来接我,结果又让你等这么久。抱歉啊。等我回实验室放个东西就出发。”
“不用急。”陆仁晃着手里的墨镜,无所谓地说,“他们玩着呢。”
他今天特意收拾过,穿件花衬衫,头发抹了发胶,简单又帅气。
今睢冲他笑笑,不会因为他安慰几句就慢下来。她回实验室收拾了一番,下楼时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给他。
“生日快乐。”
“今年送的什么?”
今睢跑下来的,有点急,气没喘匀,头发也吹乱了。陆仁没立马上车,借着拆礼物的时间,让今睢缓一缓。
盒子里是块最新款的AppleWatch,表带是黑色的。
陆仁扬扬眉,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正想买”,当场拆开戴到手腕上,“和我今天这身很搭。”
今睢笑笑,说:“我们走吧。”
陆仁这个假期回家住,开的是家里的代步车,来来回回很方便,就是这个点路上有些堵。陆仁借机开玩笑:“你现在知道了吧,我说让你慢点,不是客套。”
“我怕你不去他们不上菜,会饿。”今睢说。
陆仁哼声:“那群畜牲真饿了才不管今天谁过生日呢。”
两人正说着,陆仁的电话响。今睢努努嘴,道:“来催了。”
陆仁看了眼,用车载蓝牙接通,随口回今睢:“陈宜勉打的。”
电话已经接通,今睢没再接话,听着他们讲电话。
“到哪了?”陈宜勉那头环境乱糟糟的,但他的声音松弛清脆。今睢的脑海里立马闪出男人英俊佻达的模样。
前面车子动了,陆仁缓缓起步跟上。说:“堵南大街上了。你们饿了先上菜。”
“上菜不急。那什么……蛋糕忘取了。要不你顺路取上?”陈宜勉语气里没丁点儿不好意思。
这把陆仁气得不轻,当即怼道:“陈宜勉你还是不是人啊,小爷我今天生日,有让寿星自己取蛋糕的吗?服了。”
“你这人——”陈宜勉走离了人群,杂音少了,他说话声音更清晰立体了,“就没丁点儿浪漫细胞。”
陈宜勉应该是咬了根烟,因为今睢听见一声打火机叮的开盖声。紧接着他闲闲地说:“你这时该想我支开你去取蛋糕,是不是在餐厅准备什么浪漫惊喜。”
“滚你丫的。小爷没你会钓。”
陈宜勉没正形,吊儿郎当地说:“没事,会被钓就行。”
今睢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很轻,她意识到自己唐突后立马止住了。
好在陈宜勉没听见,只交代了一句:“地址发你手机上,记得去取。”
陆仁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跟车上的今睢吐槽:“相比较之下,你让我等几分钟已经非常礼貌了。”
今睢眼角的笑还没完全敛走,她附和地点头,声音很是轻快:“是我见外了。”
陆仁取了蛋糕,回车上时递给今睢带了个冰淇淋。
应该是店里特制的甜品,手掌一般大的竹筒,奶油冰淇淋堆出小山尖,绕着筒铺了半圈饱满多汁的草莓,另半圈插着两支不同口味的雪糕,还洒了碎果仁,用薄荷叶装饰,连挖冰淇淋的勺子都是木制的,手柄设计得很讲究。
“能吃吗?”
今睢接过去:“谢谢。”
陆仁把蛋糕放到后面,随口说:“买蛋糕送的,看着卖相不错,你试试好吃吗?”他把蛋糕固定好,开始系安全带,吐槽道:“他们还算有点良心,没让我付蛋糕钱。”
到餐厅时还不算太晚,今睢一眼便看到站在餐厅门口的陈宜勉。
餐厅临海,金橙色的夕阳融化在海面上,再流淌到沿海大道,一如既往的宁静。陈宜勉穿得休闲,灰绿衬衣搭工装短裤,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姿态随意地正站在夕阳下,和旁边女生说话。
女生穿着露脐吊带,阔腿牛仔裤,纤瘦高挑,棕色卷发波浪似的散在窄薄的肩膀上。不知陈宜勉说了什么,她笑得很开心。
今睢敛眉,突然觉得陆仁买的冰淇淋不够甜。
陆仁停好车,拎着蛋糕下去,过去时先怼了陈宜勉一句“真够兄弟”,见吊带女生在打量今睢,才想起来介绍:“今睢,以前是理科一班的。”
紧跟着他又对今睢介绍女生:“她叫薛媛,以前跟我一个班,在四川上学,刚回来。”
今睢对这个女生有印象,她便是自己先前跟孟芮娉说大学还没开学便已经有戏演的女生。
薛媛冲今睢一点头,没假客套。理(一)是尖子班,艺术生和尖子生有壁,各有各的傲气。
介绍完女生,陆仁又向今睢一指陈宜勉,俨然忘记华清报到日那天的事,冲今睢说:“这位是春来的风云人物,你该听说过。”
今睢不动声色地抿唇,还没等说话。
陈宜勉身量比陆仁还要高些,肩宽颈直,只见他一抬下巴,棱角分明的五官被旖旎的晚霞染上色彩,声音闲散,道:“陈宜勉,前几天见过。”
第5章、生日
“哦对,那个充电宝。”陆仁一拍脑袋,神情不露丝毫破绽,仿佛才想起来,“看我这记性。”
今睢没吭声,看着他演戏。
在场有男有女,大都是陆仁玩得好的那帮朋友。包间很大,有吃饭的区域,也有桌游、唱K的地方。正如陆仁说的,他虽然没到,但这帮人没闲着。
这里很多人今睢不认识,有的是能对上脸但没说过话。她被陆仁带在身边,坐在沙发上听人唱歌,倒不会不自在,只不过时不时地用余光去找陈宜勉。
陈宜勉支着腿坐在立麦旁的高脚凳上,低头玩手机。旁边是点歌台,薛媛正在点歌。
她在知道陈宜勉的脾气,所以说话做事拿着朋友的度,保持着不近,却很熟稔的距离,不逾矩。
只不过现场有女生在小姐妹怂恿下不知深浅,凑到陈宜勉身边要联系方式,陈宜勉神色冷淡,耐着性子听人把话说完,才直截了当地拒绝掉。
有人嬉笑着,帮被拒绝的女生解围:“陈导这是为某人守身如玉,不敢乱给异性微信号。”
有人了然,说了个女生名。也有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顺势问陆仁,过生日怎么没喊她。
陆仁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今睢,举着麦克风回:“在复读呢,闭关状态,联系不上啊。”
今睢被热闹包围,没抬头,安静地吃冰。
正闹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惊喜又激动的声音:“听说我女神来了?陆哥你太行了。”
只见一个干瘦的黄毛兴致勃勃地冲进来,瞥见包间里的一抹白裙,当即确定自己没被骗,眼前一亮,要跟今睢打招呼。
黄毛快跑到今睢所坐的沙发时,被人恶作剧地绊了一跤,重心偏掉,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倒。
今睢不知道这声“女神”喊谁,慢吞吞地抬头,眼看着黄毛扑过来,骤然睁大眼睛。
陆仁反应过来,率先往今睢身前挡了挡。
而彼时黄毛还没等栽倒地上,只觉脖子一紧,手脚还能动,但上身悬空停住了。
他穿着连帽衫,帽子被陈宜勉抓在手里,前面的领口紧紧地卡在他的脖子上,憋得他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陈宜勉把人松开,质问:“嘛呢?”
黄毛终于喘顺了气,说了声:“谢谢勉哥。我……打招呼……”
陈宜勉淡声:“还以为你要给寿星磕一个。”
小插曲没影响大家的节奏,各玩各的。在场有男生接着先前的话,调侃道:“钟洋,关于陆仁行不行这件事,你可不能知道。”
黄毛的大名是钟洋,闻言,靠了一声,率先跳起来用手臂勾住说话者的肩膀,把人狠狠地往下压。两个男生闹成一团,其他人爆笑。
今睢装没听懂。
旁边陆仁小声跟自己介绍,说钟洋是哪个班的,又说大家挺好相处的,让她不用拘谨。
今睢笑笑,应了声好。
钟洋女神长女神短地称呼着今睢,其他人开始好奇:“钟洋你倒是说说,今睢怎么就是你女神了?”
钟洋清了清嗓子:“我和我女神可是有一起翻墙的革命友谊,秘密就是秘密,怎么能让你们知道。”
今睢正在小口吃着草莓,没料到他是因为这件事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陆仁诧异:“你还翻墙呢?”
今睢觉得陈宜勉朝自己这边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不敢抬头确认,只解释道:“之前有点事,着急出学校。”
好学生翻墙,想想就违和。
大家就着春来高中那面挨着歪脖子树的矮墙聊起来,有男生说自己有回刚爬上墙头,结果一露头就被教导处主任逮个正着。
今睢则说:“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你跟门卫大叔说有人翻墙,在他过去逮人时,自个从校门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