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绝!学霸你还有这一面呢。”
他们这群翘课惯犯,自然尝试过各种方法,只是他们没想到像今睢这种好学生也有这样一面,一时觉得诧异。
也因此,这群艺术生觉得今睢身上的距离感淡了,包间里的气氛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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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聚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今睢没有和陆仁见面,自然也没有机会见到陈宜勉。
她大多时候待在实验室,偶尔也会被实验楼前满地的夕阳迷了眼,会想一想那天站在后海边少年意气的陈宜勉。
假期结束后的某一天,她在微博上看到陈宜勉发的照片,才知道他假期去了沙漠。
大漠、落日、孤烟,陈宜勉拍的照片构图磅礴大气,却随处可见细节。他为这条动态配的文案也恰到好处:“宏伟的叙事未曾消亡。”
他不是一个人去的。今睢从很多人的微博动态里捕捉到了陈宜勉。
钟洋晒了他们在旅途中的歌单。
薛媛晒了一堆破布头,以及一张她穿着红衣站在沙漠风尘中回眸的照片,风卷着她黑色的发、红色的绸带,背后是比水面还要平静的沙面。她在文案里不带任何情/色地夸赞:图一是原材料,图二上身的是成品。还有什么是陈宜勉不会的?妥妥的宜家宜室陈宜勉。
而陈宜勉除了发了几组风景照,只在最后一天发了张他们那伙人的合照。是用无人机拍的,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在冲沙车上,有的振臂挥手,有的扶着方向盘耍酷,他们一起望向高远的天空,神采飞扬。
倒是陆仁在朋友圈发的一段小视频,拍到了陈宜勉的正脸特写。
视频中,他坐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一条腿垂地,另条腿支着,手肘随意地垫在上面,正拢着手点烟,陆仁喊了他名字一声,陈宜勉抬眸朝镜头觑了眼,咬着烟时眼角染上野性又不羁的笑。今睢听到背景有人在唱“是谁在心里面流亡了那么远,决定去穿越孤独的边境线”,振奋的歌声在风沙中激荡,震耳欲聋。
今睢把短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栽在陈宜勉深不见底的含情眼里。
孟芮娉正好进实验室,见她对着手机发呆,问:“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孟芮娉只是随口一问,没刨根问底。今睢不动声色地把退出视频划到了别的页面,说了句“没什么”,抬头间注意到孟芮娉在照镜子。见她脖子上起了红疹,今睢顾不得看手机,起身关心道:“怎么了?”
“应该是又过敏了。”孟芮娉无奈地说。
今睢:“看着比上次严重,你拿的药还有吗?”
“吃了,好像没什么用。”孟芮娉撇着嘴,看今睢,“真的需要麻烦你陪我去医院了。”
“好。”今睢应着,拿东西出门,问她,“因为什么过敏,知道吗?以后防着点。”
“猫毛。”孟芮娉爱猫,微信头像和壁纸都是猫咪,“我带着口罩带着手套,抱了下猫,没想到还是过敏了。唉。”
孟芮娉对医院的流程轻车熟路,今睢跟着其实没帮上什么忙。但医院是个让人心慌的地方,身边有个人陪着,会更轻松些。
孟芮娉输完液,说要去吃顿大餐,结果刚出医院,便接到家里电话,有急事要赶回去。
今睢看着她抱歉地冲自己抱歉的眼神,善解人意道:“我自己回学校。大餐先欠着。”
“斤斤你太好了。”孟芮娉在今睢怀里蹭了几下,拦下出租车,走了。
今睢站在街口,想着一会回学校时,顺路去干洗店把前几天拿过去的衣服取走。结果刚转过门诊部的街口,她便看到陈宜勉。
陈宜勉头发剪短了些,五官更深邃立体了,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已经转凉,但他仍穿着薄薄的黑色短袖,越发衬得背脊单薄清瘦。
因为刚看过他在沙漠上的照片,这一刻见到他本人一时真有些不适应,冷静了会,才想起来,国庆假期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
陈宜勉旁边还有个年轻男人,深色的衬衣扣子只系了两颗,露着里面浅色的打底,衬衣下摆收在浅色的休闲裤里,气质严谨中带着轻松感,应该是位医生。
今睢往公交站牌处走,势必要从两人旁边经过,所以他们聊天的内容顺着风声落进了今睢的耳朵里——
“你弟弟虽然出院了,但还是要多注意。他喜欢跟着你,你有空就多陪陪他。”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作为医生也不便多说,只聊,“游戏机是你给他买的吧?他宝贝得护士想帮他收拾,结果碰都不让碰,睡觉都要抱着。”
陈宜勉应该是没休息好,看着有些疲倦,单手抄兜站在沉稳的年轻男人身边,身上那股顽劣劲儿还在。他接话:“臭脾气,在家里被宠得没样了。”
医生认识陈宜勉时间久,知道他嘴硬心软,知道他对一个人上心是什么样子,所以自然也知道他重视这个弟弟,又说:“你来看他一次,他就能高兴好几天。”
陈宜勉一点头,应了:“我尽量多陪他。”
路边有停泊的车等着男人,对方又叮嘱陈宜勉几句后,上车离开。
陈宜勉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车影很快消失在车流中,直至看不见。他没急着折回医院,抬头望望天空中被云彩挡住的太阳,下一秒,目光毫无征兆地落到今睢身上。
今睢被逮了个正着,心下陡然一慌。她不是有意偷听的,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路边站定。她心虚地别开脸,朝马路两头望,祈祷陈宜勉没注意到自己。
恰好有公交车驶来,缓缓减速在站点停下。
今睢故作镇定地抬步上了车,随着身后的门缓缓关住,今睢却不再镇定,因为她发现自己坐错方向了,而且这里距离下一个站点的路程特别长。
陈宜勉站在公交牌旁,咬着烟点火。刚才起步的公交车再次停下,他撩起眼皮扫了眼,只见前车门缓缓打开,方才上车的女孩窘迫又狼狈地垂着头下来。
第6章、义工
今睢想自己折腾这一下,更尴尬了,还不如方才便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呢。
她在路边站定,见陈宜勉朝公交车上望了望。在他视线落向自己,今睢抿唇,主动解释道:“司机说这辆车不到我要去的地方,让我去对面坐。”
今睢觉得自己的演技糟糕透了,陈宜勉作为将来要成为导演的人,一定已经看穿她,觉得她很蠢。
但陈宜勉实际上在想事情,眼底情绪很多,听完她的话后,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嗯了声。
这让今睢又看了他一眼,想到方才医生与他的对话,大概猜到他在为家里的事情担心。担忧的话到嘴边,但今睢找不到立场说出口。
今睢思考的时候容易掐自己的手指,在她掐到第三次的时候,听陈宜勉说了句:“45路来了。”
她抬眼,见陈宜勉望着马路对面的车道,抬了抬下巴。
聚在一起的云彩被风轻轻一吹,散开了,太阳一点点显出形状,有光洒在刚下过雨有积水的地面,吹皱了海面上颠倒的城市。
今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她要搭乘的45路公交车。
“那我先过去了。”她冲陈宜勉笑笑,如是说。
“看着点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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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睢按照原计划顺路去干洗店取了衣服,先回了趟家,吃过下午饭后才去实验室。华清校园的绿化做的很讲究,听说是参照园林学院的某位毕业生的获奖作品完成的。
实验室和教师公寓隔了一整个校园,今睢抱着书到实验室时,已经出了层薄汗。
她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旁慢慢喝着看窗外的夕阳时,有个女同学敲门,探着脑袋朝屋里望望:“孟学姐不在吗?”
今睢看着她眼生,不像是这层实验室里的同学,说:“她家里有事回去了。你可以电话联系她。”
女生拘谨地笑笑,说:“当面说比较好。”
女生扑了个空便走了,今睢给孟芮娉留言说了这事。孟芮娉回知道了。
隔天下午,今睢来实验室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一家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结果我连着几次猫毛过敏,救助站老板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了。老板人挺好的,对我也很照顾。他建立这个救助站纯公益性质,没有盈利,大多时候还得往里面搭钱。我想着自己不去的话,得给他再介绍个义工。”
孟芮娉摊摊手,“义工在救助站是实实在在劳动的。需要介绍一个去了能做事,真心爱动物的义工,所以我也不敢随便推一个过去。我问了几个同学,大家都有理由或者有事推掉了。昨天过来的那个姑娘,本来是答应的,突然临时反悔了。”
今睢安静地听着,想了一圈自己身边的朋友,看有没有合适联系的。
“斤斤你有没有兴趣去?”孟芮娉眼前一亮,想起一直忽略的今睢。
今睢暑假刚进实验室时,孟芮娉不论是生活中还是学业上都帮了她很多,带她熟悉实验室环境,带她去别的实验室借用器材,所以她说:“你觉得我合适的话,我可以试试。”
“你做事细心又有善心,当然合适。”孟芮娉轻一拍手,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我也不绕弯子。救助站距离华清有点远,但绝对靠谱,是那个谁……就是陈宜勉,你那个高中同学,他亲舅舅建立的。你如果去的话,来回车费可以报销,救助站有做饭阿姨,会留义工吃饭。每天的工作……”
孟芮娉还在说着救助站的事情,但今睢在她提到陈宜勉的那瞬间,便觉得自己呼吸都轻了。
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拒绝这件事。
大一的课多,未来的职业规划,化学专业的基础课程,等等,都十分重要。能考进华清的学生自我管理能力强,很快便适应了大学的学习生活节奏。
今睢除了上课、休息,便活跃在图书馆和实验室,着手准备SCI论文的事情,她有这方面的兴趣和能力,家人为她创造了足够自由的条件,所以她的生活被安排得十分充实。
每周至少去救助站一天,这改变了今睢的生活节奏,却成了她每周最期待的一件事情。
今睢是本地人,孟芮娉把地址发过来后,她便知道大概位置了。
救助站远离商业区和居民楼,但位置有些偏。周六那天,是今睢头一回过去。她搭地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手指划着电子地图走走停停。
应该是到了。今睢看了眼路边的公交站牌,准备拐进巷子,但很快她的脚步慢下来。
巷子僻静,不远处男人丢开手里的火腿肠,假意后退,逗着跟前徘徊的大黑狗过来吃。
今睢盯着,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黑狗的警惕性很强,呼呼地吠着,试探地往前走。
男人尖嘴猴腮,眼底露着精明算计的光。在狗垂着脑袋嗅地上的吃食时,这种光便更不加掩饰。
眼瞅着大黑狗要开吃,有半块砖头被丢过来。
“欸!”今睢扯着嗓子吼了声,狗受惊吓,跑开。
肥胖的男人见到手的狗肉没了,怒气烧到脸上,狠狠地瞪向今睢这边:“少他妈管闲事。”
见着今睢是个女生,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一个人,脸上的怒气变成了猥琐恶心的笑。
男人压着唇瓣,吹了个口哨,停在主路边的那辆黑面包车车门哗一下打开,有男人拎着铁棍下来。
今睢心下一惊,她强出头前做好了事后有危险便往公交站跑的准备,好歹是主路,人流大。哪曾想面包车上的同伙,直接堵了她的后路。
“妹子,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睢抓着包站在那,被人从后面箍住肩膀,男人恶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觉腹部一痛,是今睢猛地向前弯腰用腰后的力量撞了下,紧跟着脚掌吃痛,被踩了脚。
“艹臭□□,还挺辣。”
今睢力气不大,好在反应灵活。
男人憋着火气,也不客气了,抡着胳膊甩过来。
“欺负女孩子算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强势的极具压迫性的男声响起。
偷狗贼刚要骂,扭头见到来人,隐隐露出忌惮的神色,犹豫了几秒,话硬生生咽回去,不甘心地冲同伴使眼色,钻进面包车溜了。
今睢从陈宜勉出现那一刻便没移开注意力。
他穿着件与他气场完全违和的玩偶服,是只顽皮狗,肚皮是白的,头套用胳膊夹着。他个头高,穿这个依然挺拔英俊。衣服让他行动不便,所以行动比平时要迟缓些,让他看上去有些懒散。
他过去把地上丢着的火腿肠捡了,才看今睢:“伤到了吗?”
今睢摇头,道了谢,盯着他今天的装扮,仿佛有些不认识他。
陈宜勉无所谓她认不认识,只问:“要去哪?送你过去。”
今睢没用他送,扫了眼他手里拿着的那沓宣传彩页上显眼的大字——爱宠救助站,笑了下,说:“就在附近,我自己可以。”
今睢又往巷子里拐了几次,看到了爱宠救助站的门牌。
孟芮娉已经打过招呼,今睢刚到便有人接待她。是个女孩子,叫小婧。小婧简单了解救助站的情况。今睢第一天做义工,做的是一些基础的工作。
快中午时,救助站的老板出现。是个面容英俊的青年男人,穿着灰色的针织开衫,肩宽腿长,头发带着点卷。救助站的其他义工喊他:“恒哥。”
今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关系,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的陈宜勉,不止长相,是两人身上那雅痞又绅士的气质,很像。
不过舅舅更多的是沉稳,而处在这个年纪的陈宜勉更桀骜嚣张一些。
周恒进院后把东西搁下,等从屋里出来,才想起:“小孟说推荐了个小美女,人过来了吗?”
“来了,是真的漂亮。”有义工回答。
今睢怔了下才理解这说的是自己,还没等反应就被开朗爱笑的小婧挽着手臂过去打招呼:“在这呢。”
今睢清理猫舍时戴着口罩,过去打招呼时把口罩摘了。
她头小脸小,脸部线条流畅。口罩下的五官清秀中带着锐度,鼻头不是很翘。
“你好,孟芮娉是我师姐,我叫今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