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被今睢听见了,她红着脸制止今渊朝:“爸,你别乱说。”
“你戒指不都戴了吗?”
“不一样。”今睢抿唇,不多说了。
因为这份担心,今睢避开今渊朝,挑了个和陈宜勉独处的时间,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陈宜勉身边玩的挺好的一个女生,说:“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陈宜勉当时在忙事情,头也没抬说:“她有女朋友。”
“那那个谁呢,之前在剧组总借着给我送零食跟你说话的女演员,她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
“她……”陈宜勉顿住,偏头去看今睢。
今睢爱吃醋,他已经习惯了。但听到这,陈宜勉隐约琢磨出点其他意思来。
“我觉得你学姐不错。”陈宜勉搁下手上的东西,故意说。
“孟芮娉吗?”今睢望着他,问,“你喜欢她?”
陈宜勉没点头也没摇头。
四目相对,数秒后,今睢垂眸,捏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地说:“学姐也挺好的,独立、幽默,你们俩肯定很多话题可以聊……”
不等今睢说话,陈宜勉捏着她的脚踝,把她拽向自己。
今睢原本靠在床头,陈宜勉这一动作让她背后一空,险些被诳倒,费了半天劲才保持住平衡。
陈宜勉完全理解了今睢的意思,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今睢对上他冰冷的眼睛,听见他严肃地强调道:“不准胡思乱想,不准丢下我,不准把我推开。”
“你怎么这么霸道……”
“不准就是不准。”
“哦。”
复查的那天,今睢的担心成真了。
来医院的次数多了,很多以前不清楚的流程变得轻车熟路,哪里该缴费,哪里打印病例,取药的袋子要怎么取,哪台电梯是可以坐的,诸如此类。
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复查结果不容乐观,医生对患者说得很保守,但避开患者对家属才说了实话。
“手术干预可以将病变的部位切除,但这个病侵袭性较高,医生肉眼难以分辨哪里是病变组织,在手术后存在已发生病变的组织未被切除导致疾病复发的情况……”医生的话戛然而止。
陈宜勉顺着医生的目光朝后看去,发现今睢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需要什么?”陈宜勉前一瞬沉默漆黑的眼底,在今睢出现后,立马柔和起来。今睢的链条包和装病例医保卡一类单据的袋子在陈宜勉这里,他提了提,以为今睢是缺什么凭条。
今睢轻轻摇一摇头,说:“我这边结束了。”
陈宜勉揉揉她的头,说:“那我们回家。”
从医院出来,今睢心血来潮地提议:“我们一会去你那吧。”
陈宜勉不解:“怎么了?”
“想和你单独待一天。”今睢生病后特别爱撒娇,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好不好嘛?”
陈宜勉笑着刮她的鼻子,说:“想待多久都行。”
回家路上,今睢没怎么说话。
陈宜勉除了开车时间,一直牵着她手,生怕一不留神便把她丢了似的。
他掌心滚烫,手指有力,今睢四肢百骸处于一种疲惫颓丧的状态,被他领着一步步回家。
很不巧。
陈宜勉早上走时还正常运作的电梯,此刻正在维修。物业的工作人员在电梯前立着“禁止使用”的告示牌,说两小时后才能修好。
今睢适才开口,说:“我们走楼梯吧。”
他家在16层,除了楼梯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只想跟陈宜勉单独呆着。
陈宜勉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示意她拿着:“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
不等今睢说完,陈宜勉已经扎好马步,矮身弯背。
他偏头看她,示意:“上来。”
今睢没再拒绝。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她恢复得很好,但较之以前,还是瘦了很多,陈宜勉背起她时,心里如是想。
“我是不是瘦了?”上楼时,今睢问。
陈宜勉说:“瘦点好,我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这个以前陈宜勉总问她的问题,被今睢反问回去,已经物是人非。
今睢挺长时间没来过陈宜勉这里,家里的陈列没什么改变。她看着陈宜勉生活的痕迹,随手帮他把落在地毯上的书籍抱枕捡起来放回到原位,吐槽道:“你怎么变得这么邋遢。一个人住也要搞卫生。”
陈宜勉从后面抱着她,说:“一会再收拾家里,你先来收拾收拾我。”
陈宜勉和她交颈吻着。
今睢抬高下巴,加深了他浅尝辄止的吻。
陈宜勉摸到她因为做手术肚子上留下的疤,问:“疼吗?”
今睢摇摇头:“忘记了。”
-
晚上,陈宜勉煲了鸽子汤,炒了几样今睢爱吃的菜。
回卧室喊她时,她正好醒了,眉头皱着,一脸不耐地盯着天花板,像是灯欺负了她似的。
“灯晃到眼睛了吗?”陈宜勉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宽大的手掌挡着她眼前的光。
今睢轻轻摇头,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把胳膊抽出来,朝他微微展臂,说:“抱抱。”
陈宜勉迎接住她的拥抱,手在她后背拍了拍,问:“做噩梦了?”
“没有。我怕认识你是一场梦。”
陈宜勉亲了亲她的眼皮,亲了亲她的脸颊,最终亲她的嘴唇,腻歪了会,问:“现在真实了吗?”
今睢低低地嗯了声。
“放心,我一直在。”陈宜勉轻声,“起来吃饭。”
今睢坐起来,看着陈宜勉把地毯上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拿过来放到床边,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陈宜勉。”
陈宜勉应了声,听见她说:“我想穿婚纱了。”
第68章、婚纱
“婚期定在明年夏天怎么样?我们在海边举办婚礼,白天是婚礼仪式,晚上和朋友们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喝酒,喜多会给我们写歌,李教授会当我们的证婚人,池桉会帮我们记录婚礼的过程,舅舅说福大生了一窝狗崽子,留了只毛色最好看的给你,如果你想,我们把他养在家里。到明年,我们的新房也装修好入住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冷清了点,但我们两个人也能把地方填得满满当当……”
今睢被他带着陷进了他描述的美好未来里。
但身体的疼痛让她很快意识到现状,所以她说:“不想等那么久。而且我只想穿给你一个人看。”
陈宜勉回忆自己的过往,似乎很少有这样的无力感。温苓去世时,他还很小,等他知道时,只是一个结果。他嚎啕大哭,他崩溃绝食。那种发疯折磨自己的感觉和此时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陈宜勉嗓子有些堵,应了声:“好。”
他还想再说话,听见今睢要求道:“这次让我来安排。”
陈宜勉说:“都听你的。”
-
婚纱店开在一个胡同里,店面不大。
“以前和孟芮娉闲逛时发现的,别看这家店小,开在居民区,但婚纱纯手工制作,还是很漂亮的。”今睢见陈宜勉对于她选择这里露出疑惑的神情,自顾解释道。
陈宜勉摸了摸她的头,说:“我是怕委屈你。”
今睢扬眉:“我喜欢这里。”她一顿,说,“之前和孟芮娉经过这里,就想以后结婚时,要穿这家店的婚纱。”
陈宜勉莞尔,纵容说:“好,都听你的。”
今睢来之前打电话预约了,进店后和店员说了自己的姓氏后,老板从后面的制衣间出来。
老板叫云企,三十出头,身材高挑纤细,前凸后翘,是个大美女。做过模特、占星师等等,最终固定在老本行,开了这家规模不大的婚纱店。
店小,但婚纱不便宜。
“云企姐。”
云企冲今睢一点头,简单打了招呼,视线落到陈宜勉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扬扬眉:“你没告诉我,你男朋友这么帅啊。”
陈宜勉注意力始终落在今睢身上,对外人只是淡淡一点头,礼数到了就好。
云企见怪不怪,让员工把今睢挑好的婚纱和白色西装拿出来,安排他们去换。
陈宜勉动作快,换好衣服出来时,今睢还在试衣间没动静。
他坐到沙发区等待,同时拿出手机开始回刚刚没回完的短信。最近有个胃癌方面的专家在人民医院开讲座,陈宜勉想把今睢的病历拿给他,看看有没有更有效的治疗方案。但这位医者名望高,慕名求医的患者家属不计其数,陈宜勉托了几个朋友,都找不到机会。
就连在医院工作的姚静,给出来的答复也是联系不到。
姚静对这件事情也十分上心,表示:“我再想想办法。”
陈宜勉回着姚静的消息,飞快地想自己认识的人里还有能说上话。他因为在处理事情,所以神色专注,眉头微微蹙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端着水放到桌边的小店员在打量自己。
一直到试衣间的方向传出今睢的声音,陈宜勉才终于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缓缓抬头。
随着试衣间的门帘向两侧拉开,一身洁白婚纱的今睢出现在陈宜勉眼前。
云企刚刚帮今睢做了发型,很简单温柔的造型,没有过多的装饰点缀,只戴了一枚镶钻的麦穗形状的发卡。
婚纱是一字肩,长袖设计,露着她圆润单薄的肩膀,脖颈衬得格外修长。收紧的腰身和蓬松的裙摆上是大片的刺绣花卉,生长不息,浪漫不止。
今睢缓缓走出来时,步步生花。
陈宜勉的目光自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便没再移开,在她刚迈出几步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抬步,款款朝她走去。
今睢抬手,要他牵,同时问道:“好看吗?”
陈宜勉适时牵住她的手,拉起凑在嘴边亲了亲,说:“很美。”
两人执手相望,深情地腻歪了会。
云企站在一旁,不忍打断,意思性地轻咳了一声,说:“还需要戴个头纱。”
两人黏在一起的目光,适才分开。今睢看着云企给自己戴头纱,头纱边缘也有刺绣,是与婚纱上相同的花卉,以及融合麦穗元素。头纱固定好,撩到脸前时,今睢注意到边缘还有自己和陈宜勉名字的拼音首字母的刺绣图案。
她眼前一亮,听见云企解释:“你要得急,婚纱来不及定制,只改了适合你的尺寸,头纱是根据你挑选的这款婚纱赶工的定制款。”
“谢谢。我很喜欢。”
“小意思。”云企说,“你们慢慢聊,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再有人打扰。”
老板和唯一的员工离开,店里只落了今睢和陈宜勉两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陈宜勉撩起她的头纱,吻上来。
分开时,陈宜勉说:“嫁给我好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今睢这一次没有迟疑,没有顾虑,干脆直接地答应:“好。”
-
那天从外面回来,今睢便发起了高烧,吃什么吐什么,身体十分虚弱。
陈宜勉跟今渊朝道歉,说不该带她出去乱跑。
今睢维护陈宜勉,实话说是自己要出去的。
一家人没有谁怪罪谁、谁迁怒谁,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都恨不得替今睢分担一点痛苦。
陆仁和家人打电话时,知道了今睢生病的事情。
他给今睢打电话那天,今睢的身体刚刚恢复一点,能勉强吃得下东西了。电话里,陆仁问今睢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语气带着焦急与责备。
今睢自知心虚,道:“你别大声凶我,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你也知道我要凶你。今睢,你有拿我当朋友吗?”
今睢说:“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才不想你担心。我想等病情好一点了,再告诉你。”
陆仁本就不是爱生气动怒的脾气,对着今睢更是说不出重话。他被今睢三言两语地安抚住,又或者说,陆仁不想再听她找借口编理由糊弄自己,只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今睢大概说了最近几次化疗的情况。
陈宜勉过来帮她收拾碗筷,小声问她:“要喝水果汁还是蔬菜汁。”
今睢说想喝“芒果汁”,电话那头的陆仁听到这边的说话声,问:“陈宜勉在你旁边吗?”
今睢嗯了声,问:“你要和他讲电话吗?”
陆仁:“不讲了,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晚点到北京再说。”
今睢:“好。一路平安。”
陆仁:“你好好休息。”
在家静养了一段时间,春天的时候,今睢重新住回了医院。
陈宜勉在周恒正的帮助下,如愿见到了那位在胃癌方面多有研究的医学专家,但对方对今睢的病情没有提出明确的治疗方案。
今睢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那天是今睢的生日,大家给她简单地庆祝了一下。
孟芮娉也带着礼物过来看她,絮叨地说着实验室里或奇葩或有趣的话题。
陆仁在学校那边请了长假留在国内,也留在国内多方奔走想办法。
大家在今睢面前都没表现出沉重低压的气氛,但是避开她,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不约而同地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
只要今睢的状态看上去好一些,大家也就开心些。
许了愿,吹了蜡烛,大家各有各的事去忙了,病房里只落了今睢和陈宜勉。
今睢看着床边的人,说:“陈宜勉,我想吃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