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那边还是老样子，乔柚不在家的日子除了每日打卡一日三餐，有灵感了就写歌，没灵感了就做八音盒。有个八音盒完成后，还被他无聊匿名投去了某手工八音盒大赛。
虽然乔柚接的工作不算多，但是几乎每天都有照片带回来要修，楚遇心疼她，便从她手里接下了过阵子旅游的准备工作。
那天他们约定去L市后，乔柚便开始着手做攻略，她和楚遇要来了乐队之前国内巡演的全部地址，准备按照顺序挨个走一遍。
楚遇本就是认真的人，从乔柚手里收下了她之前准备的资料，就开始忙碌起来，不仅买了一堆书在看，甚至还找了相关人事咨询。
乔柚有空时，也会帮着楚遇一起查资料。不知不觉间，做攻略准备的手账本已经记了大半。前面部分是乔柚的字迹，后面大半则都是楚遇的笔记。
现在回家时手账本总被端端正正地放在她坐的位置上，虽然楚遇什么都不说，但是乔柚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每天饭前她都会翻看一下，然后在吃饭时默契地和楚遇聊一聊旅游的安排。
手账本上的记录渐渐增多，离他们约定的行程似乎又进了一步。
乔柚踩下刹车，车缓缓停在锦塘里她惯常停车的位置。
今天她回家时间比平时早了不少。
乔柚没有立刻下车，她松开安全带，靠在椅背，望向车窗外。
太阳堪堪西斜，院墙上的浓香粉团蔷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花苞，甚至还有几朵偷摸着绽放了，满目翠绿中几处细小浅粉色在微风中格外显眼。
其实今天拍摄结束的很早，下午一点多就收工了，只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接到了余婉贞的电话。
余婉贞刚刚进队不久，正跟着科考队在墨脱河谷对高山杜鹃生态做调研，前几天她的朋友圈还发了照片，所以这个时候她打电话过来乔柚还挺惊讶。
余婉贞那边通讯信号不太好，所以电话里的语速很快：“带队的老师刚刚接到一个新项目，我觉得你会有兴趣，就发给你了，你父母那边怎么样了？要不要考虑看看？”
她又简单说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而刚挂电话紧跟着乔柚的微信就响了一声，余婉贞已经将刚刚她说的科考项目的详细内容发了过来。
——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在策划一次全面的生物多样性调研，除了招募相关科研人员，还在招募野外摄影师为三江源的动植物留存影像资料。
内容很让乔柚心动，特别是在她看到这次的调研范围囊括了格拉丹东保护分区时，她瞬间就在心底默默做了决定。
格拉丹东，唐古拉山脉的主峰。
当年乔瑾最后的工作地点......
乔柚将余婉贞发来的内容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才收起手机下车。
太阳比刚刚又西沉了一些，金色的余晖中，隐约有蔷薇花极其浅淡的香气弥漫，乔柚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拿出钥匙开门。
也许是今天乔柚回来的有些早，楚遇并没有在厨房忙碌。
他正坐在客厅窗边的工作桌前，对着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浏览，一边在手边的手账本上涂涂写写。
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来，在他的发梢留下一片浅淡的金色。
也许是太过专注，直到乔柚走到近前，他才注意到。
看到乔柚，楚遇放下手里的笔，就站起身来迎向乔柚：“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的功课还没做完。”
乔柚停下脚步朝楚遇笑了一下，目光却滑向桌上那本手账。
手账内页被阳光染上了薄薄的金色，几张纸因为突然失去了压力而高高翘起，在空气中微晃。
她的目光扫到已经为数不多的空白内页，心也跟着手账此刻晃动的内页乱了起来。
楚遇注意到乔柚神态的变化，立到乔柚近前：“怎么了？在片场遇到不开心了？”
两人贴的极近，好闻又熟悉的药香再一次萦绕在身侧，乔柚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下意识地揉揉鼻子，抬起头来看向楚遇：“没有。”
楚遇伸手在她眉梢摩挲着，像是要替她拂去烦恼：“那这里为什么蹙着？”
乔柚盯着他的眼睛，低低唤了一声：“楚遇。”
楚遇停下手上的动作，笑了一下：“嗯？”
音调低沉又温柔，充满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乔柚还是抿住唇，过了许久才开口：“旅游的事情，我们……推迟好不好？”
楚遇顿了一下，眼里浮出一丝讶异：“怎么了？”
“有个拍摄。”
乔柚只说了四个字就停下了，抬起头看着楚遇。
楚遇眼里的讶异已经消散，只静静地凝视着乔柚。
他知道乔柚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个要求。
虽然面上仍如往常般沉静，但他清楚地知道在乔柚说出那四个字时他的心脏已几乎跳出胸口。
相处这么久，能让她如此郑重起来只有一个原因。
乔柚见楚遇一直没有说话，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他的衬衫衣角，她总感觉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一点勇气。
而楚遇也没有躲，只是默默垂下目光盯着乔柚拽住他衣角的手。
乔柚拽的有些用力，蚕丝衬衫被按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她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道痕迹，想要将那里抚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越弄那道痕迹反而越重。
最终她只能停下动作，盯着那道折痕，道：“是个科考项目在招募野外摄影师，我想去。”
“是去哪里？”楚遇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紧，以至于每个音都低的吓人。
乔柚注意到楚遇声音变化，她知道他在意什么，便急忙抬起头来，解释道：“还是三江源，但是你别怕，不是去玛可河！而且现在也不会有坏人了......”
楚遇依然低着头，只“嗯”了一声没接话。
乔柚轻轻抿了一下唇，继续道：“这个科考比较大型，分了几个区，我想去格拉丹东保护区，之前我姑姑就在那边拍摄......所以我很想去。”
听到这句楚遇抬眸看向乔柚，两人对视片刻后，他道：“你父母那边同意吗？”
乔柚点点头：“我回来之前去了他们那边一趟，一开始母亲还是反对，后来我说了是唐古拉山脉，她就没说什么。”
楚遇沉默了有好一会儿：“我知道了。我去做饭，你饿了没有？”
说完楚遇便转身向厨房过去。
乔柚觉得不对，扯住楚遇的衣角没肯松手。
楚遇停下脚步看她。
她凑到楚遇面前，小心翼翼问她：“你生气了？”
楚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乔柚急忙道：“这次团队非常专业，带队的教授也经验丰富，而且装备要比几年前高级多了，路也修过了，比姑姑那个时候好多了。”
楚遇静静地听她解释完，忽然抬手揉揉了她的脑袋。
他的手掌比平时似乎要凉上一些，但却依然温柔的让人踏实。
熟悉又自然的动作，让乔柚有些恍神。
也在这个时候，楚遇朝她淡淡地笑笑，声线沉静如水。
他道：“你......如果想去就去吧。”
第69章 、遗忘
楚遇本就是极其内敛的人, 以至于到了那天半夜乔柚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不对。
清寂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撒进房间，朦朦胧胧的银白色颗粒在空气中飘洒，仿佛薄雾般充斥着整个房间。
乔柚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一分钟前, 她只是习惯性地向那个令她温暖又安心的怀里钻, 但是很意外地探了个空。
半梦半醒中，她迷迷糊糊地轻唤了一声：“楚遇？”
没有回应。
而一旁枕畔空空荡荡, 乔柚下意识地伸手探去，冰冷的毫无温度。
只有收回的指尖上残留着隐约药香, 提醒着刚刚他在这里睡过。
其实平时偶尔也有醒来时楚遇不在的情况，但是乔柚从未感觉过不安。
可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
借着月光, 她看见了枕头下只露出一角的手账本封面。最近虽然楚遇几乎从不离手, 但是印象中他似乎从未在床上看过。
乔柚心中倏地一动, 忽就想起几周前。
那天她回家有些迟，已经接近十二点, 原本她以为楚遇一定会在楼上。
但是一进屋就看见客厅暖黄的灯光下，楚遇半依着沙发上，好看的面部轮廓被灯光和阴影勾勒的更加深刻, 他手里拿着那本手账本，眼睫微垂，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他一听见门边的动静，就抬起头来朝乔柚浅浅一笑：“你回来了？”
进屋前初春夜晚的寒意在这刹那似乎都被楚遇的笑隔绝在屋外。
当时乔柚正要往衣架上挂外套，居然一时忘了动作，心底忽就柔软了下去。
过了有好一会儿，她才挂了外套便快步走近，关切道：“不是让你别等我嘛, 手账这个又不急……”
楚遇抬眸看了她一眼, 慢慢合上手账本, 放在一旁茶几上。他从沙发上起身，进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递给乔柚。
见乔柚捧着牛奶喝了起来，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刚刚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宝宝，等他长大把这个手账本交给他，他会不会在将我们曾经走过的路线踏一遍？”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春日安静的夜色中却清晰异常。
乔柚一下子就被楚遇的描绘的愿景吸引了，当即就拉着楚遇讨论起来到底以后要生几个宝宝，要怎么起名字。到最后乔柚记得自己做了总结：“也不一定要等他长大，我们也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呀~”
当时楚遇还被她逗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本来乔柚已经快要忘了这事，此刻在枕畔看见这本手账，那天的记忆忽又清晰起来。
随之在脑海中浮现的还有还有今晚楚遇答应她去跟队以后被她忽视掉的一些小细节。
比如晚饭时楚遇突然就变的话多起来；比如吃完饭她被楚遇拉着破天荒的出去散步，本以为出去散步他是有事情和自己说，但是偏偏出门后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只紧紧拉着她的手；比如今天他进入时，忽就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乔柚问他做什么，过了许久，楚遇才闷闷地道：有点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表情。
那时乔柚没有精力多想，因为楚遇比平时索取的还要热烈，而她就被蒙着眼睛一直做到了最后，后面太累了她迷迷糊糊被抱着清理完就睡着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睡着时她还被他拥在怀里。
想到这里，乔柚从床上起身，趿拉着拖鞋推开房门。
整个屋里都很安静，只在她推开房间门的瞬间走廊里感应灯幽幽的亮起。
乔柚在门边犹豫了一下，向着工作室的方向过去，第六感告诉她，楚遇应该在那边。
工作室的门半掩着，门缝里却是一片漆黑，但她还是探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虽然工作室里没有开灯，但是乔柚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阳台上的男人。
清冽的月光寂静的飘洒，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也被渡上了薄薄的光晕，变得虚幻又缥缈起来。
楚遇背对着乔柚，手肘撑着阳台，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应该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只微微侧了一下头，但是最终并没有转过身来。
春夜的风吹乱了他的发梢、吹晃了窗帘，最后飘荡进屋里，熟悉的花香带着一缕药香在屋里萦绕。
乔柚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她在门边顿了一下，才缓步进去，
她静静地在他的身侧站了一会儿，开口问他：“怎么不睡？”
楚遇仍望着夜空某点：“不太困。”
星光洒在他的眼睫上，泛着淡淡的柔光。
乔柚没再说话，学着他的姿势，撑着阳台的侧栏也，抬头看向夜空。
锦塘里毕竟在市中心，即使夜深了，星空仍然显得有些寂寞，只有寥寥几颗繁星挂在其上。
在西国时，他们也曾这样看过星空，只是那时候氛围很好，楚遇认真和她请教如何辨认星辰，乔柚还拉着他的手一颗颗认过去......
想到这段，乔柚不由侧过头看向楚遇，巧的是这个瞬间楚遇也转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春日的晚风中遥遥相对。
乔柚轻轻眨了一下睫毛，盯着他的眼睛，抢先开口了：“你看我干嘛？”
楚遇似乎没有想到乔柚会说这句，表情明显顿了一下，但是很快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往乔柚身畔靠了靠。
同样都是失去梦想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对于她的执着他一直感同身受，所以最开始他才会帮着她去追梦，但是玛可河那个漫长又无边的雨夜仿佛是他永远跨不过的梦魇。
人是很贪婪的动物，一旦尝过美好的滋味，就会一直贪恋，害怕失去。
“因为我爱你。”
因为害怕你再遇到危险，所以不想放手，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楚遇的声音沉的仿佛低喃，混在树枝摇曳的沙沙声中却依旧清晰。
简单又直接的几个字仿佛音符般落在乔柚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有那么几秒钟，乔柚有些失神。
楚遇平时几乎不说什么肉麻的话，所以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和乔柚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意。
风仿佛被按住了休止符，渐渐浓郁的夜愈发静谧，只有月色璀璨流淌。
寂静的夜中，两人沉默了许久。
男人忽然用力将她揽入怀里。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梢，紧接着细密的吻在发间落下，霸道却轻柔。
乔柚不由伸手抱住他。
感觉到她的动作，楚遇顿了一下，他停住吻，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乔柚发梢间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在他鼻尖弥漫。
过了有好一会儿，他哑着嗓子开口：“知道之前在床上我在想什么吗？”
音色低沉沙哑，仿佛融入夜色之中。
乔柚靠在她的胸膛，忽然鼻头有些酸：“不知道。”
楚遇抱的更加用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印入骨髓，刻进灵魂深处：“我在想如果你今天怀孕了，是不是就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