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药和抓药这些事，是从小被汪老爷子教会的。他不会看诊，但很会打下手，每次闯了祸都跑来汪家，藏在他的药房里摆弄草药。
老人缓缓靠在沙发椅背处，“壹壹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萧悯沉默着点了点头。
“阿悯，你很少会揽这样的闲事。”
“她是妹妹。”，需要照顾。
一时静谧。
“壹壹第一次见我时，是不说话的。”老人回忆着往事，缓缓道：“小姑娘那时安静极了，短头发，正正好到耳朵这儿。”，说着便抬起手往自己的耳垂处比划了一下。
观察着萧悯神情平静，心下微安。但老人却在后一瞬沉重地闭上了自己的眸子。
阿悯手里的纸药包，已经被攥紧捏皱的不成样子。
终是不出他所料，
世人皆苦，苦于所求不得。
从二人入了他的庭院起，他便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羿棋时，他这孙子一共往屏风外看了三次不止。
老人叹了口气，“一开始，姑娘每逢月初便会呕吐，最严重时甚至咳血。”
听到这里，萧悯神色已然染上狠戾。
“在医院住的那段时间，护士让她吃饭，她便吃饭，给她端药，她便一口气喝完。尽管吃了便吐出来，但那时无一声抱怨，只自己硬忍着，什么都配合。”
“我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似乎是不忍继续，但年迈又浑厚的嗓音仍缓缓飘散在空气中：“若想治愈，便要亲自揭开伤口。当时，我与她母亲就在诊室隔间。”
“姑娘亲口描述着歹徒如何撕裂她的校服拉链，如何用绳子使她近乎窒息，如何抽打她……以及，她如何逃出来。”
“在此期间，她滴泪未落。那日我所受到的震撼，是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忘不了的。”
“壹壹聪慧，愿意自己跟自己斗到底，才有了现在的乐观。”
老人睁开眼，直直望着面前寂静沉默的男人：“壹壹自小即使再痛苦也不愿给任何人添乱。”
顿了顿，“阿悯，她太有分寸了，懂吗？”
停了几十秒，
“她是妹妹。”，萧悯哑声重复。
几人走至庭院门口，南壹壹先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并排而立的汪爷爷和堂哥，没有催促，猜测着他们可能还有话说，于是乖乖窝在座椅上等。
萧悯望着车窗处描绘出的女孩侧影。
“老爷子……”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阻止了萧悯，只道：“穷途末路时再来见我。”
萧悯：“谢谢您。”
第11章 骨科不好磕啊……
两人离开。
坐在车里，萧悯没有立刻发动车子。指腹在方向盘上没什么规律的轻点着。
南壹壹没发现萧悯的异常情绪。
“哥哥，能去一起看家具吗？”，女孩想了想，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让堂哥这一米八几的大长腿委屈将就在客厅的小沙发里，她心里不太过意得去。
萧悯：“不急。”
南壹壹：“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萧悯侧目，描摹着女孩的五官，不发一语。
南壹壹被他盯的有点害怕。
萧悯感受到了女孩眼里的退缩，收敛了自己的打量。
萧悯：“带你去个地方。”
—
“哥哥，你是演员？”，南壹壹语气惊异极了，视线紧紧盯着男人侧脸，眸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新鲜感和兴奋。
“你问了第三遍。”，萧悯数着距离工作室要经过的最后一个红灯倒计时，淡淡提醒：“是配音演员”，他已经纠正了第三遍。
“哇，好厉害啊。”，南壹壹感叹着夸了第三遍。
“……”
这段已经被反复重复的对话，得益于女孩的刨根究底。
萧悯隐隐觉得可能还会有第四次，将最后一段路开的飞快。
不到两分钟，两人现身在工作室。
“萧老师好！”，前台行政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将头发挽在耳后扭着腰迎上来，露出自以为最迷人的魅惑眼神，好像全然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
“萧老师您，”，诶？怎么还有个女的？
行政小荻瞬间发觉了紧跟在萧悯身后的女孩，容貌娇柔，轻灵动人，漂亮的不像样。
危机感突袭心头，“您好，非工作人员不得进入”，她公事公办地拦住女孩，目光满含打量与不善。
萧悯没这个耐心应付横插一脚的陌生人，“家属。”，甩出两个字便直接牵着南壹壹的手腕将人领上了楼梯。
什么？！
小荻的微笑刹那间扭曲在脸上，她盯着南壹壹的背影，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愤愤地回到前台位置，眼睛里尽数都是不甘心。
工作室分上下两层，有个室内的回旋楼梯，南壹壹慢吞吞的走着，四处张望。
入目皆是工业风的装修，墙壁上有各种涂鸦图案，最大的那个图案是一个麦克风的样子，旁边有不少励志文案和搞笑的表情。
女孩好奇地观察一切，落后于他好几步。萧悯也不催促，在原地等她靠近。
直到人走过来，才轻声嘱咐：“我去趟卫生间，在这儿等我。”
南壹壹说好，但根本没看男人，眼神彻底被三号配音室吸引。
里面的人怎么配音时还光着脚踩在桌子上？
他旁边的那个人为什么拿着一把剑？还是个儿童玩具的剑……
隔壁配音室的两个男人是在对词吗？为什么抱在一起……
南壹壹听不到配音间里的声音，但所有的房间都是透明的玻璃隔开，她可以观察到里面的景像，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职业领域，一时间倍感新鲜，都忘了身体的不舒服。
不多时，
萧悯从卫生间走至洗手台，镜子处倒映着原地空荡。
只当是小姑娘对录音棚这地方比较好奇到处转转，也没多想。
“啊啊啊啊啊！流氓！”，女孩又羞又惊的喊叫一瞬间警了萧悯的神，不用判断就知道那是南壹壹的声音。
心里一震，形如猎豹，一阵风带过敏锐。
几个正在棚里录音的配音演员齐齐被走廊上一闪而过的黑影吸引。
“刚那个是萧老师吗？真的好帅啊！”，甲花痴道。
“真的！！颜值算什么？比起配音九牛一毛好吧！”，乙附和。
“是啊是啊，每天都是羡慕导播室和后期团队的一天呜呜呜！！”，丙泪奔。
……
“你谁啊！你怎么，你怎么进我们公司的？！”，张昀理崩溃地捂住自己海绵宝宝的平角裤，嗓子完全破音。
他现在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下半身的裤子提了一半就有人忽然打开了办公室门，吓得手也没捉住。
目前的张昀理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他扭曲着身子的姿势像缠绕着的麻花，夹着腿努力捂住自己的小小张，急得在地上弹了两下，欲哭无泪，骂骂咧咧。
“谁让你裸奔啊！”，南壹壹羞愤反驳，她哪见过如此场面，他连男人的身体都从来没见过，小脸憋的通红，不知所措。
“你管我！你还看？闭眼睛啊祖宗！”，张昀理几乎是用吼的，他也慌的跳脚。
“噢噢！”，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搞得南壹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正想闭上眼睛时，一只宽厚的大掌从后侧枕骨处环上来，严严实实遮住了她的双目。
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便更加敏锐。身侧男人带着微微急促的喘气声，应该是跑过来的。
“穿上衣服。”，萧悯神色不善的盯着张昀理，冷声似命令般。
“我正穿呢呀大哥，是她，是她忽然跑进来的！”，张昀理边说还边颤抖着手指向南壹壹。
他太无辜了，他在自己办公室换个衣服怎么了？怎么了！他招谁惹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软软甜甜的道歉像是及时给刚刚的乌龙瞬间降了温。
南壹壹从一开始的惊慌回过神来，发现确实是自己先闯进别人办公室，而且也确实是自己看光了人家。
萧悯能感觉到她紧张地不停眨眼睛，睫毛扫过自己的掌心，像羽毛，轻飘飘的。
在这期间，张昀理一刻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扒拉衣服，沙发靠背上有什么就穿什么，也不讲究穿搭了，先别裸着再说。
男人瞥了眼张昀理的腹肌，神色更添冰冷。
“海绵宝宝……”萧悯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张老板品味不错。”
“真的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以为是他在这里，从外面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您真的别生气。”，南壹壹嘴里胡谄，焦急地拽了拽萧悯的衣角，不让他再刺激面前的人。
刚堂哥叫他老板，那就是上级，她可不想堂哥因为她的的莽撞丢了饭碗。
萧悯被她的动作牵扯地顿了顿身形。
“你瞅瞅！你女朋友多懂事？你这性子还能交到女朋友简直是祖先积了大德！”，张昀理愤愤怨怼，几句话的工夫他基本上已经整理好了。
看着门口两人的姿势，女孩娇小，头顶堪堪到男人的肩膀，细长白嫩的一节小腿后退着都快贴上身侧男人的裤腿了。
而男人从她身后侧为遮住她的眼睛，几乎大半个胸膛都包裹住女孩，十足十的保护姿态，像是猎物独守领地般的权威禁锢。
他自然而然锁定了门口两人的关系。
“张老板？您、您穿好了吗？”，南壹壹小声问询，她听堂哥称呼他为张老板，那她也这么叫吧。
“噗嗤！”，张昀理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从来没人这么尊敬过他。他在公司的地位不像老板，倒像是打杂的，其他人都是小张小张的吆喝他。
年轻人的组织里，氛围自由的很。
张昀理走近两人，眼底趣味横生，目光打量着南壹壹，话却是对着萧悯说：“你这宝贝挺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南壹壹感觉那人离自己很近，于是轻轻拍了拍萧悯挡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小声问道，“哥哥，他是不是好了？”
张昀理抢话：“对～boss 张我现在穿的严严实实的。”，而后看向萧悯，环着胸挑衅：“你还要把你家宝贝眼睛捂到啥时候？”
萧悯缓缓放下了手，眉峰微蹙。
张昀理一口一个“宝贝”的称呼，让他心底涌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南壹壹眼前的黑暗撤退，于是二话不说鞠了个大躬，“老板真的对不起，我和我哥哥都不是故意看你的海绵宝宝的，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而且，而且海绵宝宝也还、还挺可爱的。”
南壹壹尽量维护海绵宝宝的自尊。
张昀理摸了摸后脑，被一双水盈盈的鹿眼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这谁还能发的起火？
悄默声站直了身子，摆摆手道：“呃……倒也没事。”
萧悯插话：“张老板，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仿佛是在配合着南壹壹，但眼神是半吊不吊地睨着，语气里也毫无真诚可言。
张昀理莫名感觉瘆得慌，心脏颤了两下，他家招财树怎么感觉脸比刚才更黑了。
没让两人继续搭话，萧悯微不可查的沉了下嗓子，晦暗不明的神色落在南壹壹头顶，“这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
而后轻轻拍了拍南壹壹的后脑勺，南壹壹将目光收回来，侧仰着头看向他，刚才她没着急解释，因为她知道堂哥会说明白的。
萧悯：“他叫张昀理，不用理他。”
张昀理：“？”
张昀理试图开口，他好歹也是个老板。
但萧悯明显置若罔闻，淡淡扫了他一眼，将视线重新放在女孩身上。
不用理？不合适吧……
南壹壹皱着小脸，想不明白。
萧悯望着南壹壹纠结又不解的神色，无奈解释：“我也是老板。”，所以不用对别人那么谨慎小心。
南壹壹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你、你也是？！”。
萧悯点了点头，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径直将人带进了办公室，他不想在门口被当成景区的猴子。
南壹壹开始努力消化今天的第二次轰炸了，他哥哥有工作，还是个正经工作，不仅如此，官职不低，竟然是老板？
那她曾经还说过要给他零花钱，太蠢了吧……
萧悯将愣神的小姑娘直接按在张昀理的老板椅上，蹲下身子略微仰视，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梳理了一下她翘起来的呆毛，“在这儿休息，我先去忙。”
“好的……”，南壹壹微微俯瞰着他，软糯的声音听话地应着。
萧悯站起来，身子转向被忽略了很久的张昀理，“把你的零食拿过来，还有毯子，要干净的。”
张昀理无语，眼神饱含深意的在两人之间穿梭。
妹妹？
鬼信！
萧悯和张昀理临走之前，南壹壹问了一个问题。
“张老板，你录音的时候也会和我哥哥抱在一起吗？”
萧悯：“……”
张昀理：“……”
不得不说张昀理很懂得享受，零食几乎都是进口的，办公室布置的也舒服极了，柔软的毯子盖在身上引得南壹壹直昏昏欲睡。身子本就困乏，折腾了一上午更是疲惫，不知不觉间便歪着头打起了盹。
—
“你什么情况？外面二十度还把我办公室空调打开，还是制热？”，张昀理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身侧的男人，两人在走廊上往配音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