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邵总,好大的口气。阿曼达在心里默默说。
邵牧辰也没有忘记说些漂亮话,芳润对温乔有知遇之恩,这一点他知道。
“我相信芳润老品牌的公关能力,以及阿曼达你的专心度。只要能将对温乔的舆论伤害降到最小,我这边会全力配合。”
随后,邵牧辰就挂断电话。
邵牧辰负手站立在总裁办公室整面落地窗前,从背影来看,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他在思索什么,他的内心思绪却已经飞到了温乔所在之处。
透过城市中高耸林立的楼宇,他好似能够看到温乔看见网上那些谣言恶语后的绝望崩溃神情。
他想陪在她的身边,然而这一切的伤害,却都是他加诸于她身上。
想到这里,他眉宇间的浓愁又加重了几分。
邵牧辰回转过身,迈步走到办公桌前,按通内线的电话。
“凯茜,帮我叫一下公关部主管苏珊。”
邵牧辰没有预料错误,温乔收戏上车后,听见阿曼达小心翼翼传达的消息,翻开手机里面的新闻头条后,整个人处于惊恐的错愕中。
理智告诉她,不要上网去看那些谣言和网友评论,可是又忍不住去在乎大家究竟如何说她。最终,只得被恶语反复中伤,又无法直接当面反驳。
而且她如何反驳?在他的眼中,她就是娱媒所说的床.伴,邵牧辰亲口对她说的事实。
只不过她没有拿过他给的资源,他不是她的金主。
但也说不定,在邵牧辰的心里,他就是她的金主。毕竟他说了,他当初帮温家,就是因为她陪他睡过几次,他这人一向对床.伴出手大方阔绰。
她是不是这也算拿了人家的好处?
窗外傍晚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和着来势汹汹的狂风,噼里啪啦地使劲往窗玻璃上面砸。
温乔拉开房间的玻璃窗,风伴着雨争抢着灌进屋里,将她单薄瘦削的身体吹得一阵摇晃。身上的薄裙随风疯魔一样舞动,又被雨点打湿,濡湿冰凉。
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眼神空洞,令人看不出她在思想什么事情。
天穹铺满了乌墨色的云团,被强风稍吹散了些。四面皆有不和谐形状的窟窿,透露出云后阴青的天色,仰头望去,像是面目狰狞的可怖面具。
温乔凄美地笑了,这世界真好笑。你看,这风也糟糕,雨也糟糕,连云朵也变得狰狞可怖。
蒋语桐找到家里房间门的钥匙,匆忙打开房门,就看见温乔坐在玻璃窗边,被外面的狂风骤雨吹打的脆弱破碎的一幕。
她夺门跑扑过来抱住温乔,身后阿曼达也及时赶到,赶忙着急地将玻璃窗关阖。
“乔乔,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蒋语桐抱着温乔,说着说着自己也号啕哭起来。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全都怪邵牧辰,他就是温乔的灾星,蒋语桐在心里痛骂。
温乔侧过身,看见蒋语桐哭得伤心,伸手帮她拭泪。
“我没有……想不开,就是想…静静。”温乔虚柔说道,可能因为疲惫又悲伤,听在耳朵声音有气无力,又空洞得好像远在天边。
“乔,公司已经发了律师函,后续对几个娱乐媒体以及大V博主,进行了起诉。”阿曼达思想了下,又说道,“邵氏集团官方也发了声明,说明你和邵总过去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明早八点邵总会亲自开记者会说明,证明你的清白。”
温乔却轻声笑了,抬眸看向阿曼达说:“证明我的清白?其实,报道的90%的内容都是真的……”
蒋语桐伤心地叫住温乔:“乔乔……”
“语桐,难道不是吗?邵牧辰亲口说的,我只是……他众多床.伴中的一个。”温乔强颜欢笑,自顾回忆着邵牧辰那日与自己说的话,“他说了,他当初之所以帮温家,就是因为我陪他多睡了几次,而他一贯对跟自己上.床的女人出手阔绰大方……”
蒋语桐心疼地抱住温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凭什么找律师去告人家媒体……我就是邵牧辰的床.伴啊,只不过是在三年前,不是现在而已。”温乔笑着说这些话,强忍着眼泪,不让眼泪落下来。
“当年的事情,你可能知道得不全。我哭着去安洛求他帮帮温家,他笑揽着怀里的女伴,漫不经心地问女伴,问她觉得应不应该帮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下贱……”
“以致于我后来再去想,我曾经痴心喜欢了邵牧辰那么多年,都感觉自己廉价轻贱……”
蒋语桐环抱着温乔,眼泪也濡湿了发鬓。
温乔前几天连续拍了三天的大夜,却又因为和邵牧辰的新闻无法入眠。最后只能借助助眠药物,在凌晨缓缓睡去。
邵牧辰忙完明天一早的记者会准备之后,已经半夜三点了,给蒋语桐打电话。
蒋语桐连续挂了他三个电话,看样子是把他拖黑了。
他没有在意,亲自到了蒋语桐家,还拉了韩淮一起。
蒋语桐开门是韩淮,准备放他进门,门没有阖上,看见后面的紧跟着的邵牧辰。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王八蛋。”蒋语桐狠啐了一口。
韩淮忙掰开就要阖上的房门,劝解缓和说:“语桐,你就让他进来吧,你难道不想听听他明天记者如何帮温乔澄清吗?”
蒋语桐不答话,撇了邵牧辰一眼。
“姑奶奶,你就让我们进去吧。就算他欠骂,咱们也要先把事情解决了不是?”韩淮和事佬的本领不可小觑。
蒋语桐最后沉思了良久,还是放邵牧辰进来了。
“你不准坐着,站着。”蒋语桐没好气地说道。
邵牧辰原本也没打算坐着,他站在客厅看向副卧的方向。
“你看哪儿呢?再乱看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出去。”蒋语桐看见邵牧辰那个西装笔挺的矜贵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韩淮朝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蒋语桐才不管。
邵牧辰也不和她计较,沉声问道:“温乔睡了?”
“关你什么事?”蒋语桐脱口回答,又看见邵牧辰冷沉的脸色,还是又补充说了句。“你现在知道关心她了,还不都是你害的。”
邵牧辰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客厅里,听着蒋语桐的指责。
“你们不知道,今天晚上回来,乔乔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找了房间钥匙和阿曼达闯了进去,发现……发现她开了玻璃窗,就坐在窗旁边。外面的大风和暴雨随时像是要把她卷出去,…这里可是……22楼啊……我都不敢细想,想想我就……”
蒋语桐说着说着又心生后怕地哭了起来,韩淮在旁边给她递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邵牧辰没有听完蒋语桐的话,脚步仓促,走到温乔的卧室前。在门外静立了两秒钟,轻轻地打开温乔房间的门。
“邵牧辰,你……”蒋语桐想要叫住他。
韩淮捂住她的嘴,和她说:“让他进去看看温乔吧……”
蒋语桐瞬时眉毛气得立了起来:“可是他和乔乔说那些混蛋话,我真的好气啊。”
“他们俩这么多年了,有些问题需要慢慢解开。如果不解开,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尤其还是发生了这件事,两个人现在都很难。就算……你现在再怎么看不惯牧辰,照片的事情,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他主动出来说明。你就当为了温乔的事业,暂时利用他,忍一下……”
蒋语桐闻言想了想,韩淮说得没错,照片的事情还是需要邵牧辰的个人声明。
“滚吧你,你什么时候都在帮他说话。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韩淮:“……”
怎么每次挨骂,都有他?
房间内床上躺着的女孩,在助眠药物的帮助下,得以入眠休息。
那样清丽娇柔的面容,眼下泛着虚弱的病白色,像是一碰就会破掉的泡沫。
初遇温乔,她像是夏日的晴朗日光,照的人连心底都一片明媚。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把这晴朗的日光独自占有。
是的,他就是这么阴暗自私的一个人。
邵牧辰眼底积蓄着暗涌的疼惜,他心里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可是,他却一直在伤害她,一次又一次。最后,令这束明朗的夏日阳光,渐渐黯淡下来。
邵牧辰轻轻地走到温乔的床边。他看见女孩在睡梦中都不踏实,微微拧着眉心,好像在梦中也遇见了不好的事情。
他缓缓抬起手臂,好温柔地帮她将拧起的眉心舒展开。而后慢慢俯身靠近女孩的额心,在距离半寸的空中停住,犹如忏悔自责地沉吟:
“对不起,夭夭。”
凡人有一次在真诚的祷告后,得以与神明共话。他虔诚地问神明:“神明,我要如何去爱我爱的人?”
神爱世人,可是神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凡人去爱另一个凡人。
神明凝思了须臾,对凡人说道:“你如何爱你自己,就如何去爱你爱的人。”
凡人听后在原地沉思神明的这句话,神明以为凡人明白了,心满意足地离开。
凡人自认为神明的话,不会有错,按照神明的说法,去爱自己爱的人。
可是他不仅没有学会如何爱人,反而伤害了他爱的人。
神明的话,其实没有错。
只是,凡人不是神明,他都不懂如何去爱自己,更学不会如何去爱他爱的人。
*
上午八点
邵氏总部大厦 媒体大厅
昨天下午六点,邵氏集团官方声明,总裁邵牧辰会在今天上午八点,召开个人记者会。
会客厅下面的座位已被坐满,座无虚席,甚至还有摄影师站在最后等待拍摄一手资料。
八点一到,邵牧辰穿着一身羽黑色银白条纹手工裁剪的西服套装,系着纯金色的领带,身姿英挺地出现在媒体会客厅的门口,迈步走上前台上桌前,而后在正中央的话筒前面落座。
“首先,感谢各位……”邵氏集团的公关媒体部总监苏珊起先说道。
邵牧辰抬了下手臂,苏珊的话戛然而止。
全场所有人的眼睛发,以及长.枪短炮,都对准了前台上面正中央的这位清冷矜贵的男人。
“今天,我谨以我私人名义召开这场记者会,回应昨日下午出现在各大新闻头条和社交媒体上,关于我与温乔小姐的传闻。”邵牧辰薄唇微启,对着面前的话筒,面容严肃讲道。
“首先,我要和温乔小姐道歉。这也是我今天召开记者发布会的首要目的。我为在三年前,我们一同到西洲出游的照片被有心人曝光,恶意造谣中伤她,对她造成严重伤害的事情,向她道歉。”
“在我们以男女朋友的关系进行交往的时间里,我没能给她以珍惜和呵护。在我们分手之后,还因这段感情的私人照片,影响她的事业和生活,我感到深深的歉意。”
邵牧辰言说这段话的时候,目光稍见柔和,语言里蕴着浓浓的歉意。
随后,他话锋一转,凉凉地说道:“至于媒体而言的所谓‘金主与床.伴’的言论,属于造谣,子虚乌有。邵氏集团法务部已收集掌握最初造谣的媒体以及博主的言论记录。此次记者会后,将抄送给芳润影视,邵氏集团与芳润影视公司将会共同起诉相关媒体和博主。我再次向大家保证,不会放过一个。道歉无用,因为你们对温小姐的伤害已经造成,我只要你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了解邵牧辰的人知道,他下定决心,对谁赶尽杀绝的时候,往往不是勃然震怒。而是凉薄地遥遥望他一眼。薄唇边可能还略带着半分冰冷的笑意,浅薄得没有一丝温度。
台下已经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在场就有最先造谣传播的媒体。
“后续对虚假消息,进行不考证即转发的媒体及博主,要求你们今日之内进行道歉。超过今天24点,一同进行起诉。至于提供我们的私人照片给媒体的人士,业已查明,请耐心等待法院传票。”邵牧辰语气平静,不见波澜。“此外,在此声明。我从来不是谁的金主,也没有舆论所言的床.伴,也只交往过温乔这一位女友。”
邵牧辰说完上述话以后,抬眸正对着最中间的镜头,朗声说道:“原本我与温乔小姐的感情私事,我们不愿意,也没有义务与媒体、公众分享。但为了证明某些媒体故意起谣,我不得不在此进行表述。”
“在此,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借此宣布。”邵牧辰话音刚落,秘书凯茜上前将一份公证原件呈递到邵牧辰手中。
“这套珠宝是我的外祖母虞琼娜女士结婚的时候,她的祖母赠与她的婚礼首饰。她在遗嘱中说,此套珠宝在我想要对心爱的女孩求婚的时候,以女孩的名字在港城盈虞私人藏行取出,而后交予她。此套珠宝在三年前的12月7日被我以“温乔”的名字取出,准备向她求婚。只是很可惜,后来我们分手了。不过,这套珠宝我不会将其交给除她以外的其他人。之后我会将其托付给我们共同的朋友,然后转交给她。”
邵牧辰说完,朝凯茜稍点了下头。凯茜将虞琼娜关于这套三个世纪以前价值连城的蓝色宝石王冠、项链、耳环珠宝的遗嘱,以及邵牧辰领取日期的文件证明复印文件,展示给媒体进行拍照。并且说明,正版邵氏公关部拍照后会直接上传官方账号,进行公示证明。
此项事实一进行公布,媒体的谣言传闻不攻自破。只要上网搜索虞琼娜的身世背景,便知道这件传家宝认定的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邵林两家继承人决心要娶的女子,怎么可能是被包养的床.伴身份。
邵牧辰在记者会最后对着镜头,冷峻清傲的面容有所松动,可见柔情浮现,他的目光虔诚又自责地说道:
“温乔,在这里我想对你说。六年前的那个跨年夜浪漫又美好,应该是我向你表白的绝好机会。但是愚蠢如我,说了伤害刺痛你的话,令你痛苦流泪,也令我后悔。三年前,蹉跎了三年的时光,我们终于在一起,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可是我又一次次,因为我的自私、自傲、自卑、猜忌和嫉妒,说了伤害你的话,将你从我的身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