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这么长一段时间没管，许芷忍不住就想上去看看。
还记得她第一天走得筋骨草是开着花的，如今花都已经谢了。
其它的植物，看样子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有欧石楠似乎是长出了花骨朵。
许芷记得人家别人的欧石楠，花开得都是一簇簇，他们家的这一株怎么就看上去那么的可怜。
放在家里，估计也只有做保洁的阿姨来了会帮忙浇点水。
许芷想想觉得还怪可怜的，怕好不容长了花骨朵，直接给养死，也干脆带上。
拿了满手的东西，许芷才从家里出来。
此时夕阳落下，天色青灰，光影暗淡，许芷默默吐了一口气，感觉到了秋季的萧瑟。
正当她要走到门口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江绪穿着一身休闲服，倚在她的车旁，神色间似乎像是披了一层这秋日的深寒，在青灰色的光景里，寂寥落寞。
他并不像是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脚上穿得还是家里的拖鞋。
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底的光似乎比这天光更加暗淡。
他的目光在抱着满怀东西的许芷的身上停留片刻，才开口问：“这些也要拿走吗？”
他的声音仿佛是冬日雪中的带了霜的易折的枯草，有着莫名的脆弱感。
许芷心一紧，解释道：“我晚上睡不着。”
许芷说了一句话又顿住了，她想自己也没必要和江绪解释，话锋一转说：“我的东西，我想拿就拿。”
江绪沉默片刻，说：“我晚上也睡不着。”
他的眉头紧簇着，唇色有些发白，看上去确实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
两个人离得不算远，许芷就着刚刚亮起来的路灯的微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她想了想说：“你别拿生病让我心软，身体是你自己的。”
江绪忽然心里一凉，他忍着胃疼，声音都淡了下来，说：“不会。”
他并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是心病引得他胃病犯了。
这是刚接手天视影业的时候，忙得昏天暗地，落下来的病根。
养了这么多年，基本上算是恢复了。
不过近一段时间，按照许芷的作息，饮食没有那么规律。
再加上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爆发也是迟早的事情。
“总之，你好好吃饭。”
许芷只说了一句，就不肯再多说，她示意江绪靠边，“我该走了，他们还等着我送东西。”
江绪却不肯让开，他望着许芷，问：“你是不是最在意我们第一次提唐珠时，我没有告诉你，关于她和我事情？”
乍听江绪再提起这件事，许芷愣了下，才说：“算是吧。”
主要是江绪有多次机会。
当她告诉他，江雪岚要帮她联系唐珠给她代言时。当他们一起去找唐珠签合同时，太多太多次。
江绪竟然都没有想过要告诉她，让她很难堪。
好像江绪和唐珠之间有什么秘密，而她成了这秘密的外人。
至于江绪还唐珠人情。
如果她早知道，也不会拦着，她倒是希望他们把这么多年的牵连理得一清二楚。
谁也别欠谁的。
不然平白让人家心里生出一些念想来。
江绪走过来，垂着眼看向许芷，愧疚地说：“我确实应该早点告诉你。许芷，这件事是我的错。”
许芷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微讶，“你怎么突然间明白了？”
“不是你告诉我的？”江绪的语气有些异样，眼底掩住光，漆黑的仿佛看不见底。
他忽然问：“高启星，你知道是谁吗？”
高启星？
这个名字好熟悉。
许芷想了片刻，突然想了起来。
江绪的爸爸高寒当年和江雪岚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私生子，名字叫高启星。
不过这孩子被高寒保护的很好，八卦记者扒了很久，都没把孩子扒出来。
许芷之所以知道，还是陆丹告诉她的。
倒也不是这孩子的名字在他们圈子里传开了，是江雪岚特意跟陆丹说得。
那时候许芷和江绪还没有结婚，江雪岚觉得自己家的关系复杂，怕许家在意。
不过许芷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件事，这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
许芷反而觉得江雪岚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让她不用在任何情况下考虑高寒这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江绪突然提起这个人来。
许芷愣了下，才说：“知道。”
江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退开一步，整个人隐没在月色里。
“所以你是借着他惩罚我？”
他声音比这秋夜更凉，还带着浓浓地自嘲。
“说什么呢？”许芷喃喃问了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掩住了许芷的声音。
许芷也没有时间再问江绪，她费劲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来。
那边立刻响起邱清涵焦急的声音，“哪呢你！还没到吗？开拍了啊！你知道耽搁一分钟就要损失多少钱吗？！！”
“马上！”
许芷一下子也焦急起来，她推开江绪说：“我赶着送衣服呢，被你堵在这里半天。”
江绪被推开几步，他也没动，只是望着许芷离开的方向出神。
她没有回过头。
夜色越发深浓，天空下起毛毛细雨，这时江绪才发现他站在这里太久。
回过神来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许芷并没有答他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惩罚他？
过了几分钟，一辆宾利从地下车库驶出来，向着许芷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53章
许芷到达片场的时候, 邱清涵早就已经等得焦急万分。
今天晚上这场戏之后还有别的戏，她怕这么一耽搁时间，都不知道要几点才能结束。
许芷把衣服递过去的时候, 向和邱清涵搭戏的少年望了一眼。
忽然想到江绪问她的那个问题，心里冒出来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你说得那个星星，他全名叫什么？”
邱清涵嗤得笑下, “你别怪我多嘴啊，你是不是真的特别在意他？容我小小提醒一下, 你已婚呢。”
许芷在开车离开家时，透过后视镜望见了江绪的神色。
阑珊光影之下，他就那么静静站着，透着一股子萧索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疼了下。
在来的路上, 江绪的身影就那么一直在她脑海里晃啊晃。
许芷觉得心神都变得不安宁，她没有心情同邱清涵开玩笑, “别闹，真心问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邱清涵再不说, 许芷就要去问林佳了，毕竟拍戏都签了合同的。
邱清涵收起来玩笑的态度，说：“应该是叫高启星吧。”
刚开始接触，她跟人家也不熟, 没有特意去记。
许芷心里起了波澜, 一开始只是细小的波纹，很快就掀起巨浪。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怪不得江绪今天这个状态, 想想换了她, 都有点窒息。
第一面见到高启星时, 许芷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长得像江绪。
现在想来，应该是他们共同有个和高寒比较像得地方。
邱清涵看许芷神色不太对劲，忍不住问：“他怎么了？我真的觉得你有点怪了。”
许芷勉强冲邱清涵笑了下，“没事，你可能要等会拍戏了，我去找一下导演。”
林佳这边机器都已经调整好了，灯光也打上了，就等着演员就位。
许芷走到林佳身边问：“你能不能先拍下一场？我找高启星有点事情。”
林佳愣了下，翻翻脚本，“下一场可以是可以，但是是个雨景，拍了之后再拍这一场挺麻烦的。”
“损失的费用，你找赵学明报，我回头给你补上。”
许芷挺坚决的。林佳也只好答应下来。
高启星见许芷朝他走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年轻的脸色掩饰不住有些慌乱。
许芷的目光很直接地看着他，通过他的表情，已经确定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这样也好，省得再费劲做一些自我介绍。
许芷走到高启星跟前，不咸不淡地说：“跟我到旁边聊一下。”
许芷带着高启星前脚刚从拍摄现场离开，江绪后脚就到了。
江绪在片场看了一圈，没看见许芷。
正好遇上了换了衣服走过来的邱清涵，向她询问许芷的去向。
邱清涵目光闪烁，心里大喊救了命了，这是什么走向？
邱清涵分明是看见许芷和高启星往后面去了。
此时她内心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大戏。
邱清涵支支吾吾不敢说：“她过来送衣服来着，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林佳在不远处听见江绪在找许芷。
她特意走过来，跟江绪说：“我知道啊。她刚刚跟高启星往那边去了。”
林佳给指了个方向。
邱清涵：“……”
片场后面是一片废弃的老房子，小巷子狭窄，路灯还是十分老旧的那种，很是暗淡，所以这个时间极少有人过来。
既然大家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许芷开门见山道：“我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
高启星忽然开口截断她的话道：“知不知道，又不重要。我只是想拍一个戏。”
许芷勾唇笑了笑，“我想你应该并不缺我这一部网剧。”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她并不想用他。
高启星现在还是大学生，算是刚入这一行。
他背后有高寒，即使江绪在娱乐圈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高启星也会有一席之地。
高启星深深地有一种被打压的委屈，他说：“我们签了合同，你不能就这样换掉我。”
“我会让人和你的经纪人谈，该给你的违约金不会少。”
“可是凭什么呢？我有什么错？”高启星瞪着眼睛，不服气地看向许芷。
天色太暗，掩饰住了彼此的神色。
许芷没有特意去看高启星，就算他再觉得不甘心，在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她的声音混着秋寒，冷漠又无情，“你有没有错，和我无关。但是你的存在对江绪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我不想让他在这里看见你。”
高启星哪里遇见连道理都不和他讲得人。
他脸都涨红了，反复说：“我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你们为什么把讨厌强加在我身上？你也是，绪哥也是。”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而且，你这样做违反职业道德。”
许芷淡淡地说：“你也不需要用道德绑架我。我只知道，我维护我爱的人，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本来看高启星年纪小，很多话是不想说得，但是高启星口口声声自己没错的样子让她厌烦。
许芷想起江绪问她，是不是拿高启星惩罚他，心里就堵得难受。
“江绪为什么不能讨厌你？”许芷说，“你不应该怨他。而是应该回去问问你父母，当初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你出生以后，大家会用怎么样的眼光去看你。”
许芷实在是不想和高启星多说。
撂下一句，“导演那边，我会去找她谈”，转身就走。
刚走到巷口，忽然有人拉住了许芷的胳膊，她下意识惊呼一声。
紧接着许芷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掩住嘴，人也被他攥进了怀里。
“是我。”江绪的声音很轻，呼吸扫在耳边，暖暖的，有些微痒。
许芷松懈下来，挣了挣说：“你吓我一跳。”
江绪却将许芷攥得更紧了，身体紧密贴在一起，他把脸埋在许芷的脖颈处。
声音低哑，带着些祈求，“让我抱一会。”
许芷不动了，她知道他心情肯定是不好的。
江绪小时候，父母都很忙，所以养成了孤冷的性子。
再大一些的时候，高寒几乎退圈，渐渐地和高寒比较亲近点。
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这样的打击至今确实让江绪无法释怀。
不过他们离婚的时候，没有人在意江绪，他们争家产，争公司，却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身边过。
对江绪来说，许芷是第二次站在他身边，她不需要理由，她就是要维护他，因为她心里有他。
刚刚江绪一直站在巷口，听见许芷的话，心里整个都被照亮了。
他从小都没有得到过温暖，在许芷身上，又一次感受到了。
江绪突然就有些后悔，后悔他一直在犹疑中怀疑着许芷。
他觉得许芷不够爱他，所以他不安，他想紧紧把她攥在手心里，他隐瞒她太多，害怕她离开他。
江绪抱得那么紧，许芷都觉得胳膊有些疼了，可是她却不忍推开他。
她的手在他脊背上滑下来，放在了他的腰际，忍不住问：“你今天是哪不舒服？”
娇惯着长大的许芷，自我惯了，她确实不够体贴，也不是个温柔的人，大约还没有多少耐心。
她是一个自己病了都不大上心的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江绪应该是真的不舒服的。
江绪稍稍拉开些自己和许芷的距离，拉着许芷的手，放在自己的胃部。
以前他是不会愿意在许芷面前的示弱的，现在他知道她其实会心疼他。
许芷摸了摸，就感觉到了江绪的肌肉还挺结实。
她轻咳一声，问：“胃疼？”
“老毛病。”江绪淡淡地说，“现在不疼了。”
许芷“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不疼的话，也要吃药吧。”
“吃了晚饭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