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感慨:“真没想到。”
陈黛薇:“?”
陈黛薇:“???”
陈黛薇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挺意外的。”
陈黎景说完这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本来想解释几句,听陈黛薇语气平常,好像完全不介意,就放下心了。又感叹了几句,挂了电话。
陈黛薇面无表情地看着灰掉的手机屏幕,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现在再去找小李妹妹还来不来得及。
最终,陈黛薇当然没有再去找小李妹妹,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幅度轻微地磨了磨牙。
——陈、雪、泽。
一整个下午,她心情都不算好。想着陈黎景那句话,想着几年前与陈雪泽闹过的种种不愉快……她由衷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甚至可以脑补出陈雪泽说那句话时不当回事的语气,还有他那仿佛睥睨一切的高姿态。
可怜陈雪泽干嘛啊?
陈雪泽值得她可怜吗?
被陈雪泽眼神奚落了那么久,她还没够吗?
陈雪泽是什么人啊,陈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人家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为他效劳,轮得到她吗?
他只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永远。她没来的那段时间,他不是照样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谁知道哪天就恢复了呢。
陈黛薇越想越憋闷,越想越懊恼。然而既然答应了陈黎景,也不能反悔了。
算了。
好好地跟陈雪泽谈一谈吧,就今晚。
晚上的情形和陈黛薇料想的一样,谈话并不能顺利进行。陈雪泽不配合,一点也不愿意跟她谈谈。
他倒也不算明确拒绝,只是照旧不搭理陈黛薇。陈黛薇回来的时候他还站在窗前,开着窗好像在听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陈黛薇进厨房送个东西的时间,一出来就发现他不在那了。
好像不愿意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
陈黛薇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所以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想了想,主动去敲他的门。
要是她不去敲门,陈雪泽今天大概率不会再出现了。就算出现,也要等到半夜或者凌晨。
一下,两下,三下。
陈黛薇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她不气馁,缓了缓,继续敲门:“陈雪泽。”
叫他名字时她语气还算平静。
陈雪泽还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关着门,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她又敲,他还是不来开门。
陈黛薇看着眼前这扇像是要一辈子这么关下去的门,不怎么甘心。错过今天,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是每晚下班回家都有精力找他谈的,她很忙。
她抿了抿唇,忽然说,“陈雪泽,我要在这里住几个月。”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谈也行,虽然随着她话音落下,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陈黛薇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了,这里隔音这么差,她说话他肯定能听见的,能听见就行。
陈黛薇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含含糊糊地说:“这几个月,我会照应你。”
也没说是受谁之托。
里面仍旧没有声音,也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
陈黛薇等了一会,什么也没等到,皱着眉毛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黛薇:“我是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的,最好别发生什么不愉快。所以你要是有什么——”
陈黛薇话音未落,一直紧闭的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陈雪泽出现在她面前。
他高高大大的,她看他时需要抬起头。而他则略微低着头,表情隐没在阴影中,不太清楚。
沉默了一会,他问:“你是谁。”
语气冷漠至极。
陈黛薇:“……?”
陈雪泽停顿了一会,迟迟没等到陈黛薇回答也就不耐烦再等下去了。他说:“我不需要照应,你可以走了。”
没等陈黛薇反应过来,门又关上了。
陈黛薇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好半会儿没缓过神。
她满头问号,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到了现在陈雪泽还是没认出她,她明明说了那么多话。
等等,陈雪泽没认出她?
陈黛薇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表情空白了几秒,很快有了轻微变化。
他,没认出她?
要是他真的认不出她了,她也没必要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她也可以不告诉他她是陈黛薇啊!
犹豫片刻。
敲敲门,陈黛薇迟疑着说:“我——我叫程薇。”
程薇。
陈雪泽不记得他认识一个叫程薇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熟悉,第一次听,他就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但她的名字,他确实没有印象。
他面无表情站在黑暗里,低垂着眼睫,背影孤零零。
好半会儿,直到外面不再吵了,外面的人也走了,他才后知后觉想到程薇是谁。
应该是夏子宴找来的人。
夏子宴是陈雪泽朋友,出事后陈雪泽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只有夏子宴一个误打误撞找到这里。夏子宴时不时就来一趟,给陈雪泽送点东西。
前几天的洋葱,土豆,三明治……陈雪泽以为是夏子宴放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或者是一个星期,夏子宴隔着门跟陈雪泽说要出国一趟。
程薇也许是夏子宴找来的人。
设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雪泽蹙眉。
他不需要人照应,他需要安静。
-
陈黛薇还不知道陈雪泽已经给她安了个身份。
说了谎,她难免有点心虚,所以之后也没再说什么,犹豫着走开了。
越走越心虚。
为什么心虚呢,因为就在刚刚,她又想起了陈黎景那句话,想起陈雪泽说瞎子才会喜欢她……想着想着,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
一个不止一次恶狠狠这样想过,却一直无法实施的计划——
冒充成别人照顾陈雪泽,投其所好,让陈雪泽喜欢上她。
然后,等他视力恢复,她就可以狠狠地嘲笑他。
陈黛薇脚步慢下来,缓缓回头看向陈雪泽的门。
他捉弄过她那么多次,换她捉弄他一回,好像……也不过分?
不行不行!
就在心中天平向彻底倾倒的时候,陈黛薇收回视线,不看那扇门了。她快步走向厨房,趿拉着拖鞋把地板踩得啪啪响。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陈黛薇啊陈黛薇,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陈雪泽幼稚恶劣是他的事情,难道你也要变成一个幼稚恶劣的人?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报复上?人生苦短,时间有限,你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两小时后——
陈黛薇捧着刚出锅的还在冒热气的汤站在陈雪泽房门外,面带微笑,语气亲和,亲和得就像个淘宝客服。
陈黛薇:“陈先生,我给你煲了汤~”
第6章
话音落下,好半会儿没有得到回应。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雪泽这几天冷冰冰的,一直不愿意搭理人,一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姿态,无欲无求,没有什么生气。刚才要不是被她吵得烦了,根本不会从房间里出来。现在肯回应她才奇怪。
煲汤的时候,陈黛薇就知道陈雪泽不可能出来喝的。
尽管早就知道,陈黛薇还是表现出了一副非常惋惜非常失落的样子。
“煲了好久的汤,陈先生真的不出来尝一尝吗?”
“……”
“陈先生也不能每天都吃泡面呀,你那个面,日期不新鲜。”
“……”
“陈先生,陈先生?”
“……”
这还是陈黛薇第一次这样叫陈雪泽,以前叫他都是连名带姓。只有偶尔那么几次,在陈奶奶身边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喊他小雪哥。
他一听她这么叫就脸黑,眼神冷得吓人。碍于陈奶奶在,才不好说什么,只是警告地扫她一眼。
陈黛薇看着眼前紧紧关着的门,心想不知道现在叫他小雪哥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她稍稍走了下神,很快收回思绪。抬起手不重地再次叩了几下门板,声音轻柔,没有半分不耐:“陈先生,你现在是不饿吗。”
“……”无回应。
陈黛薇好脾气地说:“好吧,不饿就不吃。那我把汤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你饿了,就出来喝汤好吗?”
“……”
陈黛薇想了想,很贴心地补充:“你不方便自己装汤,想喝的时候叫我好吗?”
“……”
陈黛薇:“不用怕吵到我,几点都可以敲门的。”
“……”
陈黛薇:“好,那我就不打扰了,陈先生你好好休息。”
“……”
陈黛薇捧着热汤转身走了。
转身的时候,她故作可惜地叹气:“唉,白做了。”
这声叹息的音量没有之前那几声高,但也不算低,足够陈雪泽听见。
刚感叹完这一锅汤白做,她就捧着汤盅来到餐桌旁坐下,拿着汤勺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汤。
晚饭吃得很饱,晚上陈黛薇睡得也非常好。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她也就没设闹钟。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拿起手机一看,九点半。
醒来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昨晚那汤。陈雪泽会出来喝汤吗?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发现他晚上不怎么睡觉。
陈黛薇衣服也没换,就好奇地踩着拖鞋出去看。她不但衣服没换,长发也睡得乱乱的,她自己能感觉到,但没打理,很随意地这么散着。
反正就算刚好遇见陈雪泽了,陈雪泽也看不见什么。
陈雪泽没喝汤。
陈黛薇掀开盖子一看,这汤陈雪泽根本一口都没碰过。
她愣了一下,也没太意外。下意识抬头看不远处垃圾桶,果然,里面多了个新的泡面桶。
他又吃泡面。
还是濒临过期的泡面。
陈黛薇扫了眼陈雪泽的房间,心情难以言喻。以前的陈雪泽多挑剔啊,现在的陈雪泽居然每天吃过期泡面,自虐似的。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绝对不会相信。
这个时候,陈雪泽从他房间里出来了。
他穿着深灰色的连帽卫衣,休闲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头发还是微微的有些凌乱,乱是因为长了。
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没剪头发。
陈黛薇若有所思看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冷不丁朝这边望了过来。
像是知道她在这里。
尽管知道陈雪泽看不见,陈黛薇还是慌了一下,因为她现在不宜见人,她一点都没打理自己。
下一秒,陈雪泽走了过来。
陈雪泽走路是很稳的,很正常,没有磕磕碰碰,也没有小心翼翼。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算个盲人。
陈黛薇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空很安静。
他走过来了。
他停下来了。
他停下来的地方距离陈黛薇非常近。
陈黛薇嗅到萦绕在他身上的淡淡冷冽香气,不禁有些紧张,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呼吸声都尽量放轻。
自始至终,陈雪泽都没什么表情。
他稍稍站了一下,略微弯下脊背,像是要拿什么东西,陈黛薇看着他。
她看着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东西。
抽屉很大,里面东西很多。但陈雪泽并没有到处摸索,他拉开抽屉,一下子就拿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陈黛薇定睛一看,那是盒创口贴。
原来他是来换创口贴的。
陈黛薇猛然意识到,她表现的机会到了。
陈雪泽拿出创口贴,随手往桌子上面一丢,然后低着头,很随意地撩起一截袖口。他手腕是真的白,洁白洁白。歪歪扭扭的创口贴粘在上面,别别扭扭的十分显眼。
陈雪泽抬起手腕正要撕创口贴,陈黛薇开口了。
陈黛薇很积极地说:“陈先生,我帮你。”
陈雪泽明显一顿,表情空白了一秒。好像被陈黛薇的突然出声吓到。
陈黛薇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冒失,赶紧补救:“抱歉啊陈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我在这里。”
陈雪泽皱了一下眉毛,没理她,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陈黛薇还不放弃,试探着再次提出:“我帮你?”
她垂眸看着他的手腕,跃跃欲试地想帮他撕创口贴。他没回答,用行动拒绝了他。嗤地一声,自己把创口贴揭开了。
动作一点也不小心,大喇喇的,陈黛薇看着都嫌疼,在心里嘶了一声。
陈雪泽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好像没有痛觉,沉默着把撕下来的创口贴扔进了垃圾桶。
陈黛薇趁他去扔东西,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枚新的创口贴。撕好递给陈雪泽:“陈先生,给。”
陈雪泽又皱了下眉,还是不理她,像是实在嫌她烦了,干脆拿起桌子上的盒子走了。
陈黛薇:“……”
陈黛薇拿着创口贴在原地站了一秒,追上去。可惜没追上,差点追上的时候,啪地一声,陈雪泽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眨眨眼睛,深感任务艰巨。
以前的陈雪泽就很难搞,现在是更难搞了。
……
天亮了,陈雪泽卧室还是一片昏昏暗。
他没拉窗帘。
从他眼睛看不见那天开始,这窗帘就没拉开过。反正拉不拉开对他都没区别,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新的创口贴,笨拙地撕开,慢吞吞地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