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她下班后会去超市一趟。
晚八点后的超市会有打折的面包、蔬菜和水果。
亓瑶做饭并不好吃，也没那个条件, 她兜里当时一共就二百块钱, 那是叶婧怡借给她的。
说是借给她，其实应该说是还钱才对。
之前叶婧怡借了她几千块钱, 并没有归还。
亓瑶当时身无分文，叶婧怡也哭丧着脸说家里头用钱多, 实在没钱还她, 要不她去卖血。
亓瑶没办法, 最后拿着叶婧怡那两百块钱精打细算。
面包十元三个正好可以吃三顿，解决晚早午餐。
单吃面包又不行，还可以买一些便宜的蔬菜比如西红柿、黄瓜和当季的水果切成薄片，制作不添加黄油的水果蔬菜三明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星期，亓瑶欢欣雀跃的去超市采买时遇到了季见谂。
后来，她就再也没去过超市。
记得那次，季见谂陪着她一起在超市里挑选面包、打折的蔬菜和水果。
他当时穿的应该是一身定制西装，丝毫无法遮掩的精英气质却要陪着她在那里跟大爷大妈们抢东西。
也怪难为人。
“怎么，勾起你的回忆了？”
亓瑶愣了下，“你会读心术吗？”
许东耸了耸肩膀，“忘了我是文艺片导演？”
人物表情动作的剖析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刚才亓瑶明显陷入沉思，而当嘴角勾起露出些许嘲笑时，不难看出她在回忆往事。
亓瑶的往事，大概率和季见谂有关。
许东倒是没什么忌讳，嘴上说着季见谂，却又是揽着亓瑶的胳膊，“不过现在邀你逛超市的人是我。”
倒是有几分宣誓主权的意思。
亓瑶才不信这个文艺片导演的嘴，他敏锐风趣，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审时度势会说会玩。
却哪有什么情情爱爱。
说这话也真够酸的。
齐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超市里遇到亓瑶，而亓瑶被其他男人牵着手，她似乎在争辩些什么。
齐筱下意识的凑过去，听到亓瑶在说话，“可是我就想试试看啊，许大导演你既然要给我做饭吃就拿出点诚意来，不然我可就不吃了。”
“行行行，姑奶奶你说了算，听你的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亓瑶的腔调里透着几分小得意，是因为在这场对决中，男人选择投降认输吗？
可是，妥协得了一时，还能妥协得了一世？
许是齐筱想的太入神，一抬头就看到亓瑶正在打量着自己。
显然，她认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齐筱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以至于当她开口跟亓瑶说，“方便说两句话吗？”
回过神来，齐筱只觉得自己简直鬼上身，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亓瑶倒是拒绝的干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还心中懊恼的齐筱听到这话只觉得匪夷所思——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亓瑶这样的人存在。
“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季见谂吗？”
这指控让亓瑶笑出声来，“齐小姐，这世上有很多人有资格指责我，但你没这个资格。”
齐筱大病一场，饶是手术后恢复的还不错，但现在整个人犹如纤细脆弱的花儿，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掐断花茎，让她再没半点活路。
“你有什么资格呢？一个妄图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齐筱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我不是。”
“是吗？那需要我提醒你，齐小姐回国时，我和季见谂还没离婚呢。”亓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他们人生的陪衬，对于现在齐筱和季见谂并没有破镜重圆有些奇怪但并不是那么的好奇，他们如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但齐筱不该来指责自己，她没这个立场。
“或许是我小人之心，妄加揣测了，但齐小姐……”
亓瑶的停顿让齐筱嘴唇都在颤抖，牙齿打颤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我很想知道，国外虽然不是5g网络但也不至于连2g网都没有吧？你回国前难道不知道季见谂已婚？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这白莲花呢。”
许东看着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他倒是有所耳闻。
离婚尤其是一别两宽的这种，亓瑶做什么又关齐筱什么事。
这女人练琴练的脑子都没了吗？怎么想的。
“我看那边有新鲜的小牛排，要不咱们去看看？”
大获全胜的亓瑶心情不错，没有拒绝许东的提议，“你这是要做多少菜，小心回头吃不完。”
“多吃几顿，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事。”过些天开始为电影做宣发，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亓瑶听懂了许东的潜台词，“是得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给我挣钱。”
齐筱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听到许东低声调侃，“你这是双重压榨，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那分明是情人间的调侃。
没有半点忸怩，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
亓瑶，她怎么可以这样？
季见谂，又怎么能容忍她这样呢。
她想不明白。
……
许东的电影定档在黄金周，电影开始做宣传。
亓瑶是唯二的投资人，好在也只是投资人而已，等着票房收益出来就好。
至于现在四处跑宣传，那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正好赶上《荒岛求生》第一季播完，亓瑶想起之前疯狂加班的后期剪辑，索性全员放假让公司里的人去公费旅游。
旅游地点大家随意选，亓瑶则是去了欧洲那边，除了看时装秀意外，就是顺带着看了几场比赛，又四处闲逛了一番。
等回到北城已经九月底。
夜色凉意十足，亓瑶回来后第一件事是约了教练去练格斗。
她在外面玩的这段时间，倒也会去健身房。
甚至还在那里邂逅了几个健身狂人。
肌肉疙瘩十分夸张，面对对方孔雀开屏式的求偶，亓瑶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
她真的不爱肌肉男。
身材匀称有点肌肉就好，但这种健身房出来的肌霸。
她不喜欢远观也不爱亵玩，真的。
离开健身房时，亓瑶遇到了个老熟人。
苏蕴嘉神色慌张，这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子，短时间内苍老了许多，显然最近没少吃苦头。
“亓瑶，我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就算是看在妈妈的份上，我可以跟你说妈妈的事情，真的，很多关于妈妈的事情。”
她说的妈妈，自然不是那位苏太太。
而是亓瑶的母亲。
“吃饭了吗？”
苏蕴嘉吃过了，但当亓瑶邀请她去西餐厅吃东西时，她并没有拒绝。
“我这段时间没钱了，一共就五千块钱要过一个月，还好亓瑶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和她一样善良，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五千块钱一个月。
亓瑶被赶出苏家的时候，是打算用两百块钱撑三个星期，毕竟等到下月就能拿到实习工资了。
虽然工资也不会太多。
日本神户牛肉、松露、鱼子酱。
美味让苏蕴嘉觉得这才是生活，自己之前过得那是什么糟心的日子，“妈妈留给了我……不对，是留给了你一些东西，等回头你能不能帮我把别墅要回来，我把那些东西给你。”
“吃饱了吗？”
苏蕴嘉其实有点吃撑了，但这种事情不能说。
因为说出去有些太丢人。
“差不多，我跟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因为你并没有什么东西能给我。哦，也不是没有，除了一些滑稽的小丑似的笑话。”
苏蕴嘉愣在那里，“亓瑶你在说什么？”
“事实啊，苏小姐还需要我提醒你吗？在苏承东他们去接你之前，你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迫不及待的去寻找亲生父母，我没说错吧？”
“你又怎么会留着她的东西呢，一个低贱的女人，我记得这是你的原话。”
苏蕴嘉脸色一白，“我只是为了讨好爸妈，你知道的他们……”
“他们很爱你，哪管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只要能保护自家亲闺女，保护他们的财产，那比什么都重要。其实你们一家三口真的很像，骨子里如出一辙的自私自利，谁都不如自己重要。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起诉你□□吗？”
也不算□□，但故意伤害罪是跑不了的。
若是亓瑶肯用点心，请一个好律师绝对没问题。
但亓瑶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让苏蕴嘉被拘留几天而已。
“因为我知道，你是享受了生活的人压根吃不了苦，让你在监狱里待着远不如在外面一分钱没有活的更辛苦。”
第31章 点映
对于寻常人来说, 一个月五千块的生活费能过得相当不错。
可五千块远不够支撑苏蕴嘉的生活开支，毕竟她之前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是十万块，苏母还会私底下给她一些。
而现在, 苏蕴嘉连五千块都没了。
“没有钱，没有朋友, 对了你也没念完大学是吧，或许可以去咖啡厅做服务员，需要我介绍你到电视台实习工作吗？”
曾经被苏蕴嘉用到自己身上的手段, 亓瑶原模原样的奉还, “兴许学习点东西将来能够成为一个网红呢，不过苏小姐你最近没怎么保养吧，这张脸看起来有点沧桑。”
苏蕴嘉下意识地摸了下脸蛋, 落在亓瑶脸上的目光犹如蛇信子一般，“亓瑶！你好恶毒！”
“恶毒吗？比起你们一家三口的所作所为, 我这点恶毒又算得上什么呢？”
亓瑶笑着站起身来，“我再给你点一份鹅肝，多吃点, 毕竟往后这样的美味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亓瑶并不介意花点钱, 毕竟现在吃到的东西越是美味，对苏蕴嘉而言就越发不能接受成为一个穷人。
心理的落差会逼疯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苏蕴嘉也是受害者, 可她这个受害者不也华丽丽的成为施害者了吗？
苏蕴嘉大声喊道：“亓瑶，你这么对我, 你妈九泉之下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
或许吧，那是个极为善良的女人。
死之前也从没说过别人的坏话, 只是跟她说, “瑶瑶, 你好好活。”
我现在活的就挺好。
所以妈妈你不会生我的气，是吗？
……
卫嵘在酒吧里看到亓瑶时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
等意识到那个正在与人热舞的真的是亓瑶时，他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离婚了，季见谂对这位前妻态度奇怪。
之前还安排自己帮忙给亓瑶当出庭律师，他自己还做了证人。
关键是刚离婚亓瑶就已经换了两个男朋友，季见谂不但不生气还一直帮忙。
这什么鬼。
卫嵘想不明白，或许这就是季见谂能当大老板的原因——
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嘛。
“想什么呢卫大律师。”
轻佻的声音让卫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亓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
“看见我不打声招呼，躲在这里喝闷酒，我有那么可怕吗？”
美女嘛，当然是可爱的。
但亓瑶这种有杀伤力的，可爱之余又有些可怕。
“好巧啊亓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也不算巧，我健身后跟人吃了饭，正想着去哪里打发时间时，路过这酒吧，想到我跟卫大律师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酒吧里，就过来碰碰运气。”
亓瑶摇晃着水晶杯凑过来，溽热的呼吸落在卫嵘的脸上，“没想到真的遇到了，真有缘分。”
卫嵘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挣脱这位捕蛇者。
“咱们一共就见四次面，两次都是在酒吧。”亓瑶笑吟吟的伸出胳膊，搂着卫嵘的脖子，“卫大律师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第一次是民政局，季见谂与亓瑶协议离婚，自己被带去为亓瑶讲解离婚条款和财产分割。
第二次是酒吧，亓瑶一身辣妹装，与过去出席活动时截然不同。
第三次是法院庭审时，亓瑶坐在原告席上，自己是她的律师。
今天这是第四次。
他们的确很有缘分。
但这缘分，卫嵘不太敢招惹。
“我有女朋友。”
只一瞬间，卫嵘看到原本迷离的眼眸瞬间清醒，“抱歉。”
亓瑶不喜欢招惹有妇之夫，毕竟单身的男人多得是，而她接触的人群，想要找一些优质的单身男人更简单。
失策了。
亓瑶起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手腕忽然间被人抓住，“亓小姐也太好骗了些，我要是有女朋友，还会来酒吧？”
卫嵘觉得自己可真他妈的大胆，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明知道季见谂知道这时候不会放过自己，他怕不是得从集团滚犊子，但看到亓瑶那人间清醒模样，又后悔。
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不该拒绝的。
季氏集团法务部一贯都效率极高，在意识到错误后，卫嵘迅速的纠正。
拉近了的距离让他鼻息间都是亓瑶的味道。
淡淡的栀子花香。
闭眼吻过去，然而碰触到的却并非柔软的唇。
手机挡住了他。
亓瑶挣脱开这个男人，“可我不喜欢男人撒谎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