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众的内心像是滚过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高三拆散情侣会让他们压力更大所以尊重祝福了吗？”
“怎么不管了，看多了这种情况所以麻木了？”
“有朝一日居然能看见老姜头不抓情侣的场面。”
“发生了什么，老姜头是接受自己儿媳妇了吗？还是说这是学霸的专属福利，谈恋爱根本没事。”
温愫完全不知道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拿起桌子上的牛奶，旁边还有张绿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我会一直在”。
不是很复杂的话语，却比什么都要重。
温愫撩起唇角，将吸管撕下来插进管口，喝了一口他送的牛奶。然后继续学习。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师布置了一张卷子，让做完之后下节课讲。中途老师提前走了，让陈苡静收好交到办公室里。
卷子还在收，陈苡静突然捂住了肚子，“我肚子有点疼，你帮我收一下，等会儿帮我交到老师办公室那去。”
温愫看了眼，心想估计是有什么事，也没放在心上。这会儿离下课还有七八分钟，温愫让组长把卷子收上来，她点了点卷子，确认所有人都交了之后才往办公室那儿走。
临近放学，办公室里几乎没有老师，整层楼都静悄悄的。温愫走到办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门。办公室里只有姜岩一个人，温愫还没有将卷子放在桌子上，姜岩叫住了她，“愫愫。”
听到这样柔和的声音，温愫怔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安，“我奶奶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姜岩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你知道姜临倦放弃申请国外大学的事吗？”
温愫对上他的眼睛，心咯噔一声。
难怪姜临倦没保送，他过去参加了那么多竞赛和考试，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准备申请国外大学。
可他放弃出国，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姜岩叩了叩桌子，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出国留学一直是他的目标，我给他推荐信都准备好了，他突然说自己不去了，准备参加高考……”
后面的话温愫没听清，她想到那天晚上姜临倦问她考什么大学，原来那时候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将她划入自己未来的计划里。他以前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会为了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温愫紧紧抱着怀里的卷子，她突然之间就觉得，原来她和姜临倦的差距那么远，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在她想着考一所重点大学的时候，姜临倦的目标其实是国外那些顶尖大学。
他们原来一直是相交的两条线，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只会越来越远。姜临倦所奔向的未来，可能是她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地方。
“你知道他有多优秀，不该被困在一方天地里。”姜岩叹了口气，“愫愫，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温愫指尖发白，连呼吸都像是裹了尖刺，她对上姜岩的目光，“我懂你的意思，老师。”
即使他没有明说，温愫也知道。姜岩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儿子出国就是因为她。他很愤怒，但是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才没有直说。她想笑，但眼睛发酸，差点掉眼泪，“我会劝他的。”
温愫几乎慌不择路地冲出去，等到走下楼梯才发现自己卷子忘记交了。陈苡静从卫生间回来看见了她，“咦，怎么你没帮我交卷子吗？”
“不好意思，你去交吧。”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陈苡静觉得不对，但是又不好多问什么。
这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候，人特别多。温愫走在人潮里，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她应该开心的，因为姜临倦为了她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国内不是没有好的大学，他上也是一样。
可她想着想着到底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一样？真的一样吗？
她真的承受得起别人这份为她更改前途的喜欢吗？假设有一天，姜临倦后悔了呢？
温愫以前也见过类似的事情发生，门口那个花店的老板娘年轻漂亮，曾经有个富二代经常在她门口转悠。听说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但来了几次，始终不见他们复合。
后来那个富二代再也不来了，温愫问他去哪儿了，老板娘掐着根烟说，回去结婚了。
那时候她听了那些之后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能跟另一个人结婚。
大人之间的感情怎么就那么复杂，不该是喜欢一个人，哪怕与全世界为敌都要和他在一起吗？
花店的老板娘笑着说，“你还小，哪里懂这些。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吗？他为了我放弃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他真的能适应、真的不会后悔吗？与其在将来的某一天，让生活磨平我们的爱意、与其哪一天他指着我说我现在这样不都是因为你，还不如就停留在这儿。”
她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这样挺好，我就还一直是他心口那颗朱砂痣。”
温愫仍旧不懂为什么生活会磨平爱意，但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去耽误姜临倦的前途。更何况，现在奶奶的情况，她已经不想去D市了，就算姜临倦不出国，他们也没办法在一起。
她想上本地的大学，留在奶奶身边。
温愫心事重重，大概是压力太大，很快就病倒了。她周末回学校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脑袋很重。温愫跟姜岩请了个假，去诊所挂了个水。
期间姜临倦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怎么样了，但是温愫没回。
她连续吊了两天水，第二天已经好多了。姜临倦来看她，温愫不敢看他的眼睛，如果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还能提分手，可现在连分手都提不了。她想了想，“我不能和你去同一所大学了。”
姜临倦手里还拿着保温杯，想着来给她送点热水，怎么也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还以为是温愫压力太大了，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别想那么多。”
就算温愫在本地上大学，他去本地的宁川大学也是一样的。
“姜临倦。”温愫抬起头，认真地看他，“我发现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你，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可能不到三天就厌倦了。”
姜临倦的手顿了顿，向来冷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慌乱的情绪，“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是不是怕以后我们不能在一个学校，还是最近压力太大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
温愫打断他，语气温和，“以后的路你不用陪我走了。”
她喜欢的少年，应当是高高挂在天上永悬不落的月亮。
他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是甜文作者吗
应该是吧（？
很快就重逢啦，大概两三章？
第42章 春天进度42%
姜临倦愣在原地, 他从温愫坚定的眼神里读出，她没有在开玩笑。
他耳边仿佛有什么清晰地碎开, 眼角泛红,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
姜临倦攥着她的手，却被女孩一点一点拽开，她轻笑了一声, “就是良心发现了，不想继续玩你。刚开始接近你只是一时兴起，为了跟你爸对着干，但是你爸对我也挺好的，我总不能继续吧。”
她手背上还有针孔, 不知道是不是刚输完液的缘故, 她感觉浑身冰冷。
其实姜岩还算克制，如果不是她家里出事了, 他可能根本不会那样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温愫更不能去怪他, 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
姜临倦抿着唇, 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撒谎的蛛丝马迹。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很紧，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要他怎么去相信, 那些美好的回忆其实是一场笑话？
“愫愫，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 你忘记了吗？我的爱好就是勾引那些成绩好的学生，然后再把他们甩了。”见他要跟过来, 温愫阻止, “就到这儿吧, 你别送我了。”
她说的，不单单指的是现在的一条路。
从这儿分别后，再见面，温愫对他跟陌生人无异。两个人看见了不打招呼，甚至有什么事都让别人传话，一时间大家疯传温愫把姜临倦甩了，就像甩她的那些前男友一样。
见到姜临倦状态略微有些消沉，整个人比之前冷漠很多，更加坐实了流言。
纪盼盼问是不是真的，温愫沉默了几秒钟，本来想说他们没有在一起过，但又觉得身心疲惫不想解释，于是“嗯”了一声。
纪盼盼：“……”
她一时间有些无语，怎么好端端地两个人就变成这样了？
纪盼盼让时西岑去问问姜临倦怎么回事，但对方看上去阴郁得很，明显也不想开口。作为朋友，她肯定还是想让两个人重归于好，毕竟之前他们关系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
周六下午上完课，温愫回去复习，大概是熬夜熬得有点晚的原因，第二天她起来有些迟了。温愫起床，突然接到纪盼盼的电话，“十万火急，愫愫。”
她清醒了一些，“怎么了？”
“我在网吧里打游戏被人堵住了，你快来救我。”
温愫从床上拿起外套，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了目的地，她推开门，被里面浓烈的烟味呛了一下。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纪盼盼的身影，给对方打电话也没打通。
温愫有些奇怪，再找了找，纪盼盼倒是没找到，找到一个熟人。
“阎泽？你怎么在这？”她眯眼。
阎泽正在吃方便面，看那样子可能在这熬了一整夜。他一向不爱学习温愫知道，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跑到这么远的网吧里打游戏，是自己学校周围的网吧全都倒闭了吗？
“愫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惊喜吗？”
她挑眉，信了对方就有鬼了，“来这儿干嘛？快说。”
“好吧，其实我是来网恋奔现的。”
温愫：“……”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骂道，“你是洗完澡忘记把天灵盖关上了吧？”
“别骂了别骂了。”阎泽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我这不是为了爱情吗？我有什么错。”
“为了爱情是吧，你女朋友呢？”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温愫让网管给自己开了个机子，一边打开游戏一边给纪盼盼打电话，问她人呢，对方说，“啊……我刚刚出来了，要不然你在那玩一会儿吧。”
“……”
事实上，纪盼盼是故意制造她和姜临倦见面的机会。她另一边也给姜临倦发了信息，说自己跟愫愫在网吧被堵了，以姜临倦的性格，不可能不去。
温愫只当纪盼盼跟自己开玩笑，没多想。她接过阎泽递过来的烟，后者突然想起上次某人还让自己别带坏她呢，打趣道，“姐夫呢，没人管着你了？”
“玩玩而已。”温愫面前一片模糊，连注意力都不能集中，她以为谎话只要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我跟他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不多就得了。”
“也是，你那么多前男友，哪个有超过两个月？”
她攥了攥鼠标，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姜临倦冷漠的眼神。她的心重重地一跳，却也没有解释，正坐在那远远地跟他对望着。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温愫没有解释，她想，是啊，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她深陷泥潭的时候，姜临倦像皎洁的月光一样照在她身上。从头到尾都是她强行入侵他的世界，否则他的生活还像以前一样安稳才对。他说不要被别人拉下泥潭，温愫想，她也不能伸手拽他，把他强行拉入自己的世界。
他该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就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不应该因为她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事后纪盼盼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没想到却是导致了这两个人关系恶化得更厉害了。她期待地问，“你跟班长和好了吗？”
“没有。”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要是吵架的话现在也该好了吧。”
纪盼盼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出于好心的举动让姜临倦心死了大半。他原本还没那么相信她的话，可那天无意间听到的内容，他又怎么说服自己，温愫没有在玩他？
十一月，温愫收到奶奶要手术的消息。那天她刚好要月考，一直没办法专心做卷子。手术肯定很痛，可惜她不能陪在奶奶身边。
考试结束后温愫收到电话，说手术很成功，让她不要担心了。温愫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术后要继续化疗，但应该没什么生病危险了，虽然之后有新发的可能性，但至少现在没什么问题。
温愫觉得压力少了不少，更加用心地学习。偶然一次从时西岑那儿听说姜临倦准备申请国外大学的消息，也松了口气。欧美大部分顶尖大学申请是有截止日的，幸好他没错过。一切都好像回到正轨上了。
一直到十二月份姜临倦的生日那天，其实他的生日很好记，正好是圣诞节后面那一天。温愫全程没什么表示，放假的时候纪盼盼说要给姜临倦庆祝一下生日她也没应。
纪盼盼那个着急啊，“愫愫，你真的不挽留一下吗？班长可是要出国啊，说不定以后你们再也见不到了。”
她心口剧烈地疼了一下。
姜临倦出国，说不定以后在国外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纪盼盼又说，“而且班长寒假就能收到大学offer，可能下学期就不会来班级了，你要是再不跟他和好可就来不及了。你舍得让班长出国吗？其实你只要跟他说不想让他走，班长肯定不会走的。”
温愫当然知道，她何止是只要说一句不想他走，她哪怕只是表现出一点跟他和好的苗头，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姜临倦都有可能为了她留下来。
所以，她更不能去。
“你们好好玩吧。”她收拾着东西，感觉到一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