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没有?这个颜色很温柔,很温柔的窗帘。
赵鹏宇靠在他家十七楼的高层阳台扶栏上,颓然地低下头,问:“是不是那个男孩子?”
陈嘉策明白他在指谁,这时候她不想欺骗任何人,包括自己。她回答:“不全是。”
“还是陈立潇那件事对么,我做错了。”
“也不全是。”
赵鹏宇执拗地要她给个解释,蛋糕放在脚边被他踢翻,陈嘉策蹲下来,用纸巾擦干净。这样尴尬的场面,她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灵魂出窍,以逃避冲突,意外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她的灵魂牢牢占据躯体,透过双眼看到自己。
玉佩。花露水。蚊子。夜雨。关于昆虫变态的理论。偷飞机的人。虎鲸。顺流而下,去到海洋。我们不会成为任何人,只会成为自己。
奶黄色窗帘的背后映出暖光,有人坐在窗边看书。她在楼下抹了一把脸,轻声念出那个名字,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自己的耳朵,没有别人听见。
赵鹏宇的同城快递在第二天下午到了陈嘉策家。巨大的纸箱,里面装着陈嘉策买的衬衫、领带、马克杯、运动鞋和电子产品,还有昨天刚拆封的黑胶唱片。他没有固定好,箱子在运送过程中翻转,里面的东西都乱七八糟的。陈嘉策不难想象他的样子:宴会散去,他咬牙切齿地坐在地上,把前女友送他的礼物一样样掏出来打包,列上清单,第二天早上凌晨就起来叫同城速运送走。
他性格中有强烈的胜负欲和报复心,这让他在现实社会里所向披靡。
陈嘉策把能用的东西拿出来,衣服鞋子一类的东西挂上二手网站,随后也像他一样,把他送来的礼物整理好,快递还给他。他们没有结婚,竟也有需要进行财产分割和归还的环节。
陈嘉策没急着把这事告诉全天下,没想到赵鹏宇也是。一周后,麦琪还问她要不要叫上赵鹏宇一起去吃茶餐厅,她将分手的事和盘托出,麦琪愣了好一会儿,望着天说:“那我和周显扬结婚请客,咱们还叫他吗?”
她不想扫兴:“听你的。”
麦琪捧住她的脸:“什么叫听我的啊,听你的才对。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我的朋友。”
陈嘉策突然鼻头发酸。奇怪从分手、到归还双方送的礼物,她的情绪一直都很平和,眼下这个当口,酸痛肿胀的感觉却突然在心中漫溢。她把嘴一撇,说:“别叫他了。我们现在做不了朋友了,我都怕他见面就揍我。“
“谁敢揍你啊?派周显扬给你出头,周显扬连李博士他老婆都敢正面对抗。”麦琪也笑嘻嘻地说。
说怕挨揍是笑话,赵鹏宇还不至于那么掉份儿,但陈嘉策也确实不想见他。这是一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虽然及时纠正却依然难以避免地伤害到别人带来的负罪感。
大约过了一周多,她在地铁站里又遇见了赵鹏宇。他习惯坐公共交通上班,觉得市内开车堵得人心烦,在地铁站上戴着耳机,一只手面无表情地搭在吊环上。陈嘉策犹豫是否应该打招呼,列车驶过一段漆黑的隧道,两人的视线在车窗倒影中汇合。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站,最近的时候几乎被挤到人贴人,赵鹏宇一直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说。陈嘉策在红绿灯口叫住他:“对不起。”
他臭了一路的脸上终于露出松懈,有点不甘心,又有自嘲:“后悔了?”
“那倒没有。”
“陈嘉策,你是真没良心啊。”
她笑了:“确实。”
“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欠我什么。陈立潇的事多亏你帮忙。”
“没帮上什么。”
“你能忍到吃完那顿饭,我就得谢谢你。”他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昨天又开了一夜空调,鼻炎发作,“我确实是个王八蛋,不过你也不赖。”
绿灯亮起,他朝前走去,没说再见,也没再回头看她。人潮如海,他们迅速地淹没在各自的浪花里。
第24章 容靖
“公司楼下便利店买的,上市第一天。”
一瓶矿泉水被放在桌上。瓶身做成晶莹剔透的浅蓝色,下半部分刻印波浪状条纹,轻轻旋转,如海浪翻涌。容靖打开来喝了一口:“嗯,农夫山泉有点甜。”
同事笑着调侃:“这是竞品,你少在甲方面前胡说八道啊。”
他笑嘻嘻的:“我干的活,还满意吧?”
“看设计稿也就麻麻滴吧,一溜放在货架上,确实挺漂亮。”对方凑上来:“发季度奖金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晚上我有排练。”
“什么时候请我们去看演出啊?”
容靖提着包站起来:“现在大家都太忙了,没多少演出的机会。”人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喊:“你自费来看我们排练吧,支持我们贫困艺术家。”
他丢了一个纸团过来:“还是你支持我吧,我贫困设计师。”
傍晚六点,上海的街道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街灯已经亮起,巨大的奢侈品logo挂在高楼外墙上,一对青年男女停下脚步去看街边的橱窗,射灯照耀下,高跟鞋面上的碎钻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