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少女心杀手”和“芳心纵火犯”之称的林逸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拒绝了,就听见小女孩冷不丁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叔叔叔叔,我觉得你的声音超级好听,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唱歌啊?”
什么?!
叔叔???
林逸有些错愕地盯着小女孩,见简池笑得直不起腰,林逸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你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他伸手摸了摸嘴唇周围,明明连胡茬都没有,就算发型有点乱了,他看上去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好嘛!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老师说了,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生不能叫阿姨,得叫姐姐,但是没说男生不能叫叔叔啊,叔叔,你明明比我大了快二十岁,可别装嫩哦。”
“没错没错,你说的对,你就应该叫他叔叔。”十多年来,林逸吃瘪是简池最乐意见到的事情,她冲小姑娘竖了一个大拇指,顺便提醒她之前的话题,“你想让这个叔叔陪你唱什么歌?”
小孩子不哭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撒娇的软糯,“要唱《喜羊羊与灰太狼》的那首歌,叔叔你会吗?”
林逸的表情冷冷酷酷,否认道:“我不会。”
简池一脸看戏的表情,“这个叔叔学习能力超级强的,知识点一学就会,你可以教教他。”
第一次被简池夸赞学习能力强的林逸表情并不是很乐意。
“啊,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小孩子从简池的怀里下来,拉了拉林逸的衣摆,仰视着林逸,眼睛又大又圆,“帅叔叔,你蹲下来,你太高啦,我脖子都疼了。”
虽然还是叔叔,但好歹也加了一个形容词。
见林逸照做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打着拍子,嘴里哼着小调“……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林逸的眉毛抽了抽,似乎进了这个游乐场之后,他就有点倒霉。
不知道这么小的小孩子要怎么哄,林逸跟她打着商量,“咱们能不唱歌吗?我给你去买糖。”
“不嘛不嘛,叔叔跟我一起唱歌。”小女孩的头摇得想拨浪鼓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林逸,执着地想要教林逸唱歌,“绿草因我变得更香……”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撒娇可是一把好手,见林逸还没有想要跟她一起唱歌的意思,她半真半假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呜呜没人陪我玩,我想要去找妈妈,我现在就要去。”
林逸捏了捏眉心,“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由于不情愿,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失去了儿歌原有的动听和俏皮感,节奏也有点模糊。
“不是不是,叔叔你拍子错了。”小姑娘认真地摆着手,“争取的拍子是‘哒、哒哒’,我再给你唱一遍,你要仔细听好哦。”
五分钟之后,小女孩的妈妈找来了,终结了这对林逸而言漫长的苦难。
简池早就已经笑疯,她收起一直在录像的手机,“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轻易唱歌了,林逸你竟然五音不全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首歌都不会唱,你有童年吗……”
*
拿上奶茶后,简池和林逸坐上了今天最后一趟摩天轮,轻松地俯瞰小半个城市,确实是结束这半天游玩的很好方式。
天色已经暗了,城市里的一些地方灯光已经亮了起来,与空中的星星交相辉映,一同点缀着昏暗的夜幕。
林逸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之间很少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接触,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这么难哄。”
简池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每个月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回一趟儿童福利院,在那里待上一天,免不了和各种年龄段的孩子相处,她猛吸了一口奶茶,“可不是嘛,不过他们还是很可爱的。这个年龄的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还在学习中,习惯于去模仿,她想教你唱歌应该也是因为在幼儿园里老师会教他们唱歌。”
简池瞅了一眼林逸,“不过刚刚你的反应还挺快的,一开始我都没意识游乐场的寻人广播,我都想着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有直接报警了。”
“嗯,因为我有经验。”摩天轮缓缓上升,林逸看着玻璃外的景色,“六岁那年,我也在游乐场走丢过,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来过游乐场。”
座舱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有些昏暗,林逸的侧脸清晰倒映在玻璃上,五官优越,线条流畅。
简池吃了一惊,狠狠咬住了吸管,“啊?怎么回事啊?”
故事的开头都很平淡,“那是一个周末,幼儿园升小学的考试里我拿了第一名,我妈妈带我来游乐场玩。”
林逸的语气很平很缓,“那时候我比较调皮,对那些设施又很好奇,但是铭牌上的字我认不全,本来想问问她,但是抬头之后就发现我找不到妈妈了。”
“当时我就站在原地一直等一直等,我想着我不走开,她总是能够找来的。”
林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是漫长的停顿,他垂着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情绪遮盖。
“后来呢?”简池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待在原地不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
“没。”林逸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清明,他的语气也很平静,仿佛他不是故事的主角,“我没有等到她。”
“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简池问道。
“不记得了。”林逸语气淡淡的,“我只记得我不敢离开,站累了就蹲着,蹲累了又站起来,腿很酸,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去找了一个穿着游乐场工作服的叔叔,他用寻人广播找到了钟怡,后来我才知道,钟怡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就已经丢了。”
简池握着奶茶杯子的手紧了紧,一个六岁的孩子遇到这件事情,留下的心里阴影恐怕是一辈子的,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说而已。
“我还记得那个叔叔对钟怡说,我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走丢了还这么冷静的小孩,他还对钟怡说我值得奖励,但是钟怡把我领回家之后没有奖励和没有惩罚,她很冷静,比我还冷静。”
听着林逸对自己母亲的称呼从“妈妈”过渡到“钟怡”,简池心里一阵抽痛。
简池透过玻璃往下方看,游乐场的灯此起彼伏地亮了起来,但是那年那个六岁孩子的心灯,却没有人去为他点亮。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在狭小温暖的空间里人会更加有表达欲,林逸说了很多。
而简池,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现在很疼你。”尽管语言有些苍白,但是她依旧想试着缓和一下母子两人的关系。
林逸摇了摇头,“纯净水对干裂的唇来说才是最宝贵的。”
简池眼底起了雾气,她努力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没事啊,六岁的时候应该得到的奖励虽然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虽然纯净水对于干裂的唇来说是最宝贵的,但是甜味却能让人在任何时候感受到幸福。”
“在我们儿童福利院,阿姨的抽屉里有一个很大的装着牛轧糖的罐子,我们成绩进步或者被表扬了,都会被发一朵小红花,五朵小红花可以换一颗糖,那些糖都是阿姨自己做的,外面买不到,所以我们都格外珍惜。”
简池清了清嗓子,“简老师现在认为林逸小朋友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表现可以足以一次性得到五朵小红花的奖励。”
简池拉住林逸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往上面点了五下,“五朵小红花已经发给林逸同学了哦,现在他可以来这里换一颗糖。”
简池伸手在兜里掏掏,猛然意识到今早出门的时候换衣服了,这件衣服的兜里没有糖啊。
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简池举起了手中的奶茶,跟林逸商量:“甜甜的糖暂时没有,现在有甜甜的奶茶,应该差不多?”
“不过吸管我咬过了,你直接对着喝吧。”简池努力想把盖子揭开,但是粘得实在太近了,简池用力到指尖泛白,盖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林逸俯身,握着奶茶的杯子,直接对着吸管吸了一口。
简池愣了愣,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六岁的林逸会觉得甜吗?”
摩天轮缓缓上升,绚烂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照亮了一小片夜,也映亮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在光亮下,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林逸眼底噙着笑意,“嗯,六岁的林逸会觉得这是他喝到过最甜的东西。”
我愿陪你奇奇怪怪,也愿陪你可可爱爱。
第29章
林逸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简池后知后觉感受到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带来的局促,摩天轮的座舱本就狭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简池不自觉地挺起了脊背。
他就这么喝了?!这几个字重重地砸进简池的脑海中, 让她有些头晕眼花。
在林逸目光的注视下,简池把剩下的奶茶往前推了推, 轻咳了一声,“那剩下的都给你咯, 你帮我跟六岁的林逸说,他真的很棒,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他, 希望他一定要快乐成长。”
此刻的简池声线有些软糯, 说话声音有些轻, 但是却很温柔。
剩下的大半杯奶茶被林逸握在了手里, 他摩挲着奶茶杯壁,感受着简池残留在上面的体温,却是好整以暇地逗着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简池的眼睛瞪圆,白色纸吸管上有着明显咬痕和口红印。
刚刚大脑短路,她只时候这才意识到异性之间共享一杯奶茶是一件多么亲密的事情。
脸上的温度升高, 狭小的空间内似乎都稀薄了起来, 简池发现她和林逸之间的温馨的气氛真的持续不了三分钟,她有些恼羞成怒,伸手想要去够那杯奶茶, “你不想喝就给我, 我还舍不得呢。”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
奶茶被林逸举得高高的, 他手长, 简池坐着根本就够不到,她刚刚站起来,座厢突然一抖,为了让自己不摔倒,简池双手撑住了林逸座位那边的座舱壁。
两人一站一坐,视线交汇。
由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简池很少有这样微微俯视他的机会,林逸抬起头来看着她,他显然没有料到简池的靠近,表情还有些愣怔,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眼中,像揉碎了的星光。
奶茶浸润过的唇角有些湿,泛着水光。
他这样的模样在简池的视角下,有些与他整个人周身气质不符的乖巧,简池的手正好撑在了他头顶的位置,姿势霸气。
不知为何,简池恶搞的心思一下子就上来了,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霸总文,她伸手勾了勾林逸的下巴,“算了,男人,这是我赏你的。”
简池语出惊人,林逸显然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愣住了。
简池坐回自己的位置,憋不住了终是哈哈大笑,“对不起嘛,我刚刚那个姿势真的让我联想到了霸道总裁,就委屈你当一下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主了。”
“简!池!”林逸的双眼微眯,是发怒的前兆。
简池才不怕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林逸瞪着她,猛吸了一口奶茶,精致的喉结一滑,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性感,周身的愠怒感也消散了不少,简池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
座厢里重新安静下来,简池的心绪也逐渐平静,她突然觉得脖子和手臂有点痒,伸手挠了挠。
过了没一会儿,座舱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喇叭。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的观光箱即将到达最高点,请您享受T市的夜景。传说,摩天轮的每个格子里都装载着幸福,如果您是和恋人一起来的,记得在最高点亲吻ta,在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说出我爱你。”
喇叭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现在不是恋人也没有关系,摩天轮还有一个传说哦,传说摩天轮每运行一圈,地球上就会多一对情侣,心中有ta的朋友们一定要把握机会哦。”
话音落下之后紧接着是一段浪漫的钢琴曲,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烘托得有些尴尬。
这两段话说得巧妙,如果同乘的人是情侣,那就拥吻吧;如果同乘的人是暗恋之人,那就表白吧;如果同乘的人是普通朋友,这种说辞自然就是一笑而过。
至于简池和林逸的关系……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准确地判别,写这段话的人应该更考虑不到这么复杂。
简池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顶端的风景很美,在摩天轮上俯瞰夜景视角很好,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地面上的建筑和黑夜逐渐融为一体,万家灯火璀璨若星河。
她视线所及的其他座舱里果真有情侣在拥吻,高空中、星光下,很浪漫。
简池的视线偷偷瞟向了林逸,她看见林逸正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有点诡异,她很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这令人难受的气氛。
“你想不想知道我十岁那年为什么离开林家?”
“就这么点高度还说什么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这也太扯了吧。”
两人竟同时开了口,林逸的声音有些小,简池没有听清,问道:“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逸看着她,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不重要。”
从未宣之于口的感受要摆到明面上,无异于将多年未愈合的陈年烂疮狠狠撕开,再撒上盐。
况且,为什么要让简池和他一起背负这些沉重的情绪?她能够多开心一点,就好。
“啊,好吧。”简池有些后悔,她真的很想知道林逸刚刚说了什么,“等你想说的时候可以随时告诉我哦。”
摩天轮的高度缓缓下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地面的景色越来越清晰,突然间,豆大的雨滴打在了观光箱上,雨滴很大,但是不密集,乌云密布了一整天,这会儿雨终于下了下来。
简池下意识往外看,在摩天轮附近的草坪上看到了一个临时搭出来的粉色小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