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有几年的,对林向楠的劝酒式赔罪, 也只是充耳不闻, 连连拒绝。
她猜想,再过个几年,这些年轻人应当也是如此。
即使做不成圆滑的年轻人, 也一定会懂得不事声张。
姜来收到人事发来的的家庭住址, 决定开车将这几个人一一送回家。
今天出门, 她开的是陆行止那辆银灰色迈凯轮。
陆行止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一起,把两个宣发小姑娘架到了她的车上,然后又把俩醉酒的男生,架到他开的黑色轿跑上。
姜来本来想的是,他们分开送四个人,这样效率更高。
但是陆行止担心她,一个人没法将醉酒的人轻易地从车内拉出送到楼上,便提出要陪着她一起走一趟。
想想也有道理,姜来没再坚持。
她开车走在前头,陆行止的车跟在她后面。
好几次,她透过车辆的后视镜都能看见,有车辆想插进他们两辆车中间。
但是陆行止驾驶着那辆黑色奔驰,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始终没有给别人让位。
姜来觉得这一路,就和她这半年的出道历程一样,陆行止始终站在自己身后。
为她保驾护航。
那夜月明,繁星却并不稀疏。
姜来落了半窗,和煦的晚风灌进车厢,也吹到她心底。
一时间,灵感不断涌现。
所以送完人一回到公寓,姜来就钻进了乐器室里,闷头开始写创作。
这首歌最先定下来的是曲名,也是她对陆行止那句,“我会考虑的,只有你委不委屈”的回应。
——《My Dear》
名称定下来了,后面就是词曲的创作。
按照她最开始的想法,她列下“星空”、“宇宙”、“月夜”等意象关键词,然后根据自己心中最直觉的感受,进行连贯叙述。
写词这个事情对姜来而言并不算难。
她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微小的事物便很容易激发她的表达,她只需在无数迸发的情感中,择取最精炼的感受,化为具象化的表达。
这样的写词手法,她用了四年,她的每一个作品,都是她最真挚的情感表达。
这也就是她,无法轻易原谅别人诬陷她抄袭的原因。
不过抄袭事件之后,姜来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每个时期的自己都有那个时间内独有的情感表达。
那些创作于放肆时期,却还没有发表的歌曲,应当只属于阿来这个名字,而不是如今声名鹊起的姜来。
她不得不承认,离开了放肆那样的环境,她本人应该也再难写出那般心境的曲目。
姜来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又想多了。
于是起身到厨房接了杯温水,回来后继续写词。
其实对于《My Dear》这首歌来说,现在困扰姜来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她到底要不要在歌词中点题,强调一下“my dear”的存在。
正好这个时候,陆行止端着水杯走了进来,姜来便把这个困惑他的问题,如实描述了一遍。
陆行止拿过笔记本,认真的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完全不需要再刻意提到曲名。通篇看下来全是星月夜,但是我看得出,字字都在表达爱与想念。”
“那行,就这么定了。”姜来拿回笔记本,转身又埋头于工作中,想想又多说一句,“对了,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语气轻飘飘的也没什么情绪。
若不是那时候他的注意力,正好全放在她身上,可能瞬息间就会把这句话给遗漏掉。
陆行止回味了两秒,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听错,整个人怔愣地站在原地。
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半年以前,姜来还在回溯驻唱的时候,他曾问过她,会不会给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写歌。
那个时候姜来很笃定地回答他说,我不会,人哪有歌曲保值,再爱的人也会走着走着也就散了,可我写的歌曲却会永远忠诚于我。
陆行止盯着她的后脑勺,倏地笑出声来。
他的一颗心被她搅得七上八下,而姜来却像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么的强一样,仍旧自顾自的低头修改着歌词,不言不语。
这场面甚至给他一种错觉,两人只是在路上偶然碰见,然后姜来向他问了一句,“吃了吗”。
再平常不过。
那天晚上,十九楼的灯光亮至凌晨三点。
姜来在电脑前奋战了多久,陆行止就在一旁陪了她多久。
词曲都写完的那一天,陆行止架起相机,全程记录下了,这首《My Dear》的小样录制。
镜头里,姜来抱着一把木吉他,或低头,或目视前方地浅浅吟唱。
镜头后,陆行止深情款款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笑意直蔓延至眼底心底。
不知不觉间,这首《My Dear》竟从最开始姜来对陆行止单方面的回应,变成了二人间的双向奔赴。
-
十月底,姜来首张专辑《刺日与暗月》,五十万张实体专辑全线卖空。
实体音乐市场低迷多年的情况下,这样的成绩属实令人意外。
经纪人周末将这个消息告诉姜来的时候,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听到周末一遍遍地说是真的,她才终于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而不是虚幻。
如此不可置信的事情,居然真的让她做到了。
说起来,这还要多感谢陆行止的坚持。
当初在确定实体专辑数量的时候,她和整个团队的人都一致认为,实体专辑的发行数量,定在两万到五万之间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还是他力排众议,说卖不完的话就当作礼物发给捷润七万员工好了,他们最终才敢定下了这个天文数字。
《刺日与暗月》这张专辑发布的同周,还有一个选秀团体也发布了出道专辑。
与姜来不同的事,人家的出道专辑在发布首日便卖出了五万张,而同时期的姜来只卖出了不到九千张。
那个时候他们都觉得这五十万张专辑,怕是要打了水漂,甚至都开始思考最终要如何处理它们。
不过,姜来出道专辑的发售,也有让人惊喜的情况。
一般而言,粉丝为了数据好看,都会在专辑发售的首日统一下单,所以专辑的售卖数量都是首日最高,随后逐渐降低。
而《刺日与暗月》的售卖情况却完全相反。除了发售第二天售卖数量有微微降低的情况,此后的每一日都在逆跌。
所谓逆跌,就是在本该下降的情况下,反而售卖数量在升高。
一开始姜来还以为是陆行止在统一回购,询问之后陆行止否定了她的猜想。
后来她的经纪团队,仔细地观察了各平台的音乐收听情况。
发现实体专辑售卖的每日增长率,与音乐平台上专辑点赞评的增长率是成正相关的,才终于确定专辑此种不常见的增长趋势,属于音乐口碑发酵后的带来的积极后果。
除了实体专辑售空的消息外,周末还给姜来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显示与她同期出道的那个选秀团体,他们专辑的最终售卖数量在十万左右。
人最怕比较。
今日若是比输了,她可能不一定会觉得伤心,但是赢了同期一大截,却免不了要开心与骄傲。
总想着要回馈些什么东西,给喜爱并支持自己的歌迷朋友才好。
她思来想去,自己能回馈的有什么呢?歌迷们对他的喜爱又来源于什么呢?
答案并不算难,当然还是歌曲了。
于是,她便把刚录好还没多久的《My Dear》小样的演唱视频,直接放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歌曲的反响挺不错的,视频挂出去没有几天,甚至就有影视剧片方来联系她,询问这首歌的最终发行情况。
而片方在得知首歌目前只有小样,并没有发行正式版本的打算后,更直接说出购买版权作为影视剧插曲的想法。
姜来本来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卖,陆行止得知这个消息后比她还高兴,连说几句“当然要卖”。
究其原因,他的解释竟是,“这是你为我写的歌,听的人越多,我们爱情的见证者不就越多。”
哈哈……
姜来沉默了一秒,然后神奇地被他说服了。
-
燕山别墅内,一位八旬老太太戴上老花镜,开始看《My Dear》的弹唱视频。
老太太看着看着,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别处。
因为她发现,姜来身旁的电脑屏幕上,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个身影。
而她越看越觉得,那身形和自家孙子有点像……
作者有话说:
某种意义来说,姜来的情感表达其实很内敛,如果陆行止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他怕是永远无法感知到姜来的浪漫。
第59章
燕京的上流圈子里, 一直流传着一句话:陆家有两位老太太,一位庇护陆家发展, 另一位带领陆家前行。
前者形容的是陆霆之的岳母徐文澜, 后者形容的是陆霆之的母亲丁春宏。
早些年丁春宏不住燕京,提到陆家老太太时,人们都会默认是徐文澜,毕竟一文不名的陆霆之最先为人熟知时, 他的tittle便是徐文澜女婿。
后来捷润走错歪路, 丁春宏北上, 一巴掌打醒陆霆之, 从此名声大噪。
人们再提到陆家老太太时, 都要先问一句是香山那位,还是燕山那位。
丁春宏身体不好,在燕山修养期间, 素来不见客,也不闻窗外事。
今日之所以会心血来潮地点开《My Dear》的视频, 单纯因为徐文澜给她发过来时,特意交代她,多看几遍有惊喜。
丁春宏不知道什么算惊喜, 如今她活了八十年,这岁数了实在没什么能再让惊讶欣喜的事情了。
这视频乍一看并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第三遍时, 她发现视频中出镜的场景有点眼熟, 惊觉到这个女孩子与自家孙子可能有点关系时,这才从屏幕上的反射认出了陆行止。
按理说,姜来与陆行止的花边新闻漫天飞舞那么久, 丁春宏不应当对如此毫不知觉。
但去年丁春宏大病一场, 手术后精力大不如前, 每日除了抽一点时间看看财经新闻外,再没精力关心别的事情。
陆霆之又特意交代过看护她的人,不许将此些事情说出来惹她心烦。
所以这阵子陆行止身上发生的两件大事——带姜来见徐文澜、被陆霆之强制休假,她都并不知晓。
丁春宏是聪明人。
她看见视频后,立刻打电话给家中管家,询问最近陆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得到那边肯定的回复,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立刻便明白了徐文澜给自己发这个视频的意图。
这老婆子是心疼陆行止,又不好直接过分指责陆霆之的行事方式,所以才迂回地找到了自己这边。
丁春宏一直认为,徐文澜比起朱紫满身的官员,更像个清高孤傲的知识分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
徐文澜在政时陆霆之尚且是个普通生意人,都不曾苛责过他。
如今她退位已久,陆霆之又已成为赫赫有名的商业大亨,就更不可能插手他们父子间的龃龉了。
丁春宏却不同。
她年轻时便与陆霆之的父亲一起做生意,从来都是泼辣强硬的行事风格。
而且她又是陆霆之的亲生母亲,陆霆之婚后久居燕京,老母亲自己在广东独居了很多年,陆霆之对此一直心存内疚。
所以,有些话从徐文澜这个岳母口中说出来像是苛责,但是由丁春宏说出口便只是关心与管教了。
这种差异在给陆行止取名时,就已经出现过一次。
当初陆行止出生,在他和谁姓的问题上,一家人曾出过些分歧。
陆霆之算半个上门女婿,徐文澜当时又居于高位,所以燕京很多亲戚朋友都默认陆行止出生后会与妈妈姓。
但陆霆之出生在最重宗族观念的地区,对于这种孩子要和女方姓的行为就很不理解。
徐文澜对这种身外之物很是淡薄,取名时也只说“知行知止,知止而行”,从未对小辈的姓氏发表过任何言论。
丁春宏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孩子不会姓丁,女方家又是高门大户,和妈妈姓她也没意见,甚至还发表过支持与妈妈姓的言论。
不过,那时候正巧赶上陆家老爷子病重,就算躺在病床上,整日口中都还要念叨孙子的姓氏问题。
徐文澜便主动让了步。
饶是如此,陆霆之后来说起这个事情,言语间都仍对徐文澜有意见,觉得她出来说话晚了些。
而说到丁春宏支持和女方姓时,却只说是老人不争,想尽快解决事端。
挺离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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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止接到燕山别墅打来的电话时,是早上七点。
他起的早,这时候正在给姜来准备早饭。
往常都是东三环那边的阿姨做好了,差司机送过来,这几日司机请假,索性他就亲自动手。
这通电话来的很意外。
陆行止从小在徐文澜身边长大,丁春宏以前久居广东,性格又强势,所以他与丁春宏的关系并不算亲近。
他皱着眉,一边擦手上的水渍,一边猜想电话的来意。
电话接通,陆行止先开口:“阿嬷,早上好啊。”
与燕京众人用地区区分两个老太太一样,陆行止对两个人的称呼也不一样。
他叫燕京人徐文澜为“奶奶”,称呼广东人丁春宏为“阿嬷”。
也算是适应地方特色。
“嗯,你也好。”丁春宏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陆行止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意识到这位他记忆中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也终于到了耄耋之年。
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地放软放慢,“阿嬷,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轻咳的声音,过了会才回答他的问题。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听说你谈恋爱了,然后又被你父亲强制休了病假,我打电话关心你一下。”
“嗯嗯,没什么的,不上班也挺轻松的。每天睁眼时再不用思考各种繁重的工作,只需要想一想今日的三餐,过的还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