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月在江城一连唱了两场,台下观众都是场场爆满。
然而演员返场致谢的时候,观众却又都不是很热情。底下的人要么已经退场、要么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有剧团的工作人员偷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些观众都并非昆曲戏迷,只是拿到了免费赠票来凑热闹而已。
团里的演员们凑在一起的时候,都难免疑惑地议论,这位乔三爷也是奇怪,花高价请剧组来演出,却又不对外卖票,所有门票全部赠送。
他这是图什么呢?
更奇怪的是,乔三爷作为这次巡演的主办方和东道主,而人却全程都没有露脸。
剧团的上上下下,对这个乔三爷更加地好奇了起来。
黎初月在江城的第三场演出,唱得是孔尚任原著的《桃花扇》。
尽管台下观众大多是拿赠票来凑热闹的,但她依旧唱得认真投入,发挥得也十分出色。
全部表演结束后,黎初月回到后台卸妆,身边是几名化妆师和服装师。
三天的巡演顺利结束,化妆间的气氛也格外轻松。
几个年轻的服装师小姑娘忍不住八卦起来:“这乔三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总觉得神神秘秘的。”
另一人接道:“我这几天在江城,听到了关于他的好多传言。香港的那些□□电影看过吗?据说这位乔三爷也是个江湖人物呢。”
众人一边整理着演出道具,一边嬉笑着聊着天。
就在这时候,化妆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踢开。
“砰”的一声,紧接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瞬间就把小小的后台挤满,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团里一名年纪稍长的化妆师见状,赶紧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女更衣室,赶紧离开!”
在这一群彪形大汉中,为首的人是一个光头的男人。
光头男人没有去搭理刚刚说话的化妆师,而是直接走向了黎初月的身边,态度略有些严肃地开口。
“黎小姐,我们乔三爷想见见您,麻烦您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化妆师闻言又站起身来:“你们乔三爷想见人就到这里来见,把初月带走算什么?”
光头男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化妆师,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给我闭嘴,你他妈算是什么人?”
光头男话音一落,身后这一群壮汉又都向前走了几步,把几个女人围了起来。
化妆师赶紧给另一个道具小妹使眼色,暗示她快去叫保安。
江城剧场的保安反应还算迅速,大概没两分钟,保安队长就直接带着一队人上来了。
然而大家万万想不到,这保安队长看到光头男,竟然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秃哥”。
黎初月和化妆师一众人等直接愣住,只见保安队长又跟光头男搭起话来。
“秃哥,您这带人过来,怎么不提前跟小弟说一声?”
光头男轻咳一声:“是乔三爷吩咐我们来这儿,接走这位黎小姐。我们就是接个人,不做别的,你不用多事儿。”
保安队长听到“乔三爷”三个字后,竟然低下头没再敢出声。
黎初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在江城的地界儿,连巡演都是那位乔三爷安排的,想来他手下的马仔和这些剧场的保安,必定也都是沆瀣一气。
后台的气氛,一时间就僵在那里。
黎初月暗自稳住呼吸,依旧不露声色地坐在镜子前,没有去给这些人眼神。
这时候,光头男又上前两步,态度稍稍和缓了一些:“黎小姐,我们乔三爷就是想请您一起吃个晚饭,并没有恶意。”
“不过……”
光头男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几个化妆师和服装师,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如果您身边的这些人不止抬举的话,那就别怪我这些兄弟不客气了。”
光头男顿了顿接着道:“黎小姐,我们乔三爷是很有诚意地邀请您。”
黎初月闻言轻笑一声:“这算是哪门子‘诚意’?你看看你带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威胁’加上‘恐吓’。”
光头男闻言,赶紧朝手下的人摆了摆手,又看向黎初月,轻言轻语道:“黎小姐,我让他们先下去,您就跟我走这一趟吧。”
光头男一声令下,那一群彪形大汉果然齐齐退出了房间。
黎初月心里明白,眼下这种架势,她不跟这些人走,看起来是不行了。
今天这一趟,躲也躲不掉,不妨就去会会那位乔三爷。
黎初月轻叹口气,缓缓开口:“那就麻烦您几位,再稍等我一下,我还要卸个妆。”
光头男点点头:“黎小姐,您请便。”
黎初月不紧不慢地洗掉了脸上的戏妆,随便换上了件T恤和牛仔裤,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化妆间。
她被乔三爷的人包围着下楼的时候,恰好被安凯看到。
安凯见状直接冲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些急迫:“月姐你这是?他们这又是什么情况?”
黎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光头男率先答道:“我们乔三爷邀请黎小姐共进晚餐,其他人等不要多事!”
安凯知道,这位“乔三爷”就是这次江城巡演的主办方,可是眼下薄骁闻不在,他依旧十分不放心。
安凯快走两步跟上黎初月:“月姐,我跟你一起去。”
光头男闻言,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安凯,而后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他妈听不懂话?我们乔三爷只请黎小姐一人!你他妈的去什么去?”
见光头男又动了怒,他的那些个凶神恶煞的手下,又再次围了上来。
黎初月见状,蹙着眉又看了眼光头男:“秃哥,您这又是要干什么?”
言毕,黎初月望向安凯,小心翼翼道:“安凯,乔三爷说要请我吃个饭,还派了这些人来接我。既然他很有诚意,我也不好不领情。对了,你记得晚一点过来接我。”
“哎月姐!”安凯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眼见着黎初月被拉进了一辆加长悍马里。
这乔三爷的车队训练有素,眨眼之间便绝尘而去。
安凯一时间来不及驾车去追,他赶紧打开手机,却发现黎初月已经给她发来了实时位置共享。
原来她早有准备。
安凯一边盯着黎初月的实时行踪,一边拨通了薄骁闻的电话。现在这个时间,他的老板应该是已经落地江城了。
电话接通后,安凯匆忙地开口:“老板,您到了吗?”
“嗯,刚从机场出来。”薄骁闻淡淡回道,“怎么了?”
“大事不好啊!”安凯一边跑着冲向停车场,一边气喘吁吁道:“黎小姐,被那个乔三爷的人,给带走了!”
“什么?”薄骁闻神色微顿,“我现在就过去。”
黎初月坐在乔三爷的车里,微信上跟安凯保持着实时位置共享。
她看着这司机全程走的路都是繁华的大马路,整个人稍稍放松了下来,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样才能“体面”地脱身。
大概半小时左右,黎初月被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里。
此刻,豪华包间门口的左右两侧,已经站好了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
黎初月一路走过去,身边的服务员就一路问好:“黎小姐欢迎光临!”
这种架势,真的让黎初月大吃一惊。
她走到包间门口时,最后的两名服务员,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手,帮她推开了房门。
包间门开的那一瞬间,黎初月就看到自己的正对面,正坐着一个眸光犀利的男人。
这男人肤色偏黑,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有好几处纹身。
整个包间里有十几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在他的身后。
不用想,这位肯定就是传说中的“乔三爷”。
这是黎初月第一次见到乔三爷,他比她想象中倒是年轻一些,但却跟她想象中的一样,一身匪气。
乔三爷看见黎初月进来,首先抬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这女人也是挺有意思,脸上不施粉黛、头发就随意地披在肩上,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裤,完全没有刻意打扮的样子。
要知道别的女人来见他乔三爷,那必定是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身上喷得香水隔几十米就能闻得见。
想到这里,乔三爷的脸上浮起了玩味地笑容:“不容易啊,我乔某人终于等到了黎小姐的大驾光临。”
黎初月撇嘴笑笑:“乔三爷,您是我们江城巡演的主办方,想要见见剧团里的演员,何必要像这样大动干戈?”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回身看了看“押”着她来的十几个马仔、打手。
乔三爷眯起双眼:“黎小姐,不让你看看我有多么的‘凶狠’,总是怕你晚上不懂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清了清嗓子:“黎小姐,你请坐吧。”
这间包间里的餐桌不大,上面已经摆满了白酒洋酒瓶瓶罐罐。
黎初月没有再应声,而是直接在乔三爷对面的位置上,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乔三爷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酒:“黎小姐平时喝什么?白的,还是红的?”
黎初月淡然地摇摇头:“乔三爷,我们这行靠嗓子吃饭,我平时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啊?”乔三爷闻言起身,直接朝黎初月走来,笑道,“那正好,今晚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此时站在桌边服侍的那几位马仔,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把桌上的酒全部打开了。
乔三爷的手指在酒瓶之间晃了晃,语气间变得有些轻浮。
“黎小姐,我的这些酒啊,都能让你□□,你说说,你想先从哪一瓶开始试试呢?”
黎初月心里明白,今天的这顿晚饭,如果她不碰酒,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圈,大略判断了一下酒的种类。
黎初月从来没有喝过白酒。不过,上一次她在薄骁闻家里喝过一瓶干白葡萄酒,她大概知道自己的极限酒量。
黎初月干脆反客为主,直接伸手拿起了一瓶干白,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而后,她用手托起杯脚,真诚道:“乔三爷,我就是这些酒量,我先来敬您!”
言毕,黎初月仰起头一饮而尽。
乔三爷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黎小姐果然通情达理啊,那不妨就再来几杯。”
乔三爷边说着,边拿起了那瓶干白,抬手又要给黎初月倒酒。
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杯中酒倒满之后,他的手忽然一滑,剩下的半瓶干白,全部都洒到了黎初月的胸口。
黎初月的白T恤瞬间湿掉了一大片。
她的脖颈和锁骨之间挂着酒渍,一滴一滴不停地往领口里淌。
白色T恤是纯棉的布料,因为沾了水变得几乎透明,甚至隐隐可见蕾丝内衣的轮廓、和她胸口那道深深的沟壑。
乔三爷歪嘴一笑:“黎小姐身材这么好,何必把衣服裹得那么紧。”
黎初月被彻底激怒了,她直接站起身来,准备不再跟他体面客气,现在就准备离开。
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屋里的那些马仔就堵住了她的去路,每个人都是一脸凶狠的样子。
黎初月暗暗想着,如果此时他们真的上手,那她只有吃亏的份儿,思考片刻,她又回过身在刚刚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乔三爷,浅浅一笑:“三爷,方才我已经喝了一杯,按道理说,是不是该轮到您喝了?”
“哦?”乔三爷眼皮一掀,突然间来了兴致,“原来黎小姐喜欢讲道理啊,那可以啊!”
言毕,乔三爷也直接仰起头,喝光了自己的杯中酒。
黎初月趁这个时间,悄悄在桌下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然而她凝神一看,却发现眼下在这个包间里,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至于她和安凯的那个位置共享,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就断开了。
这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悄然之间笼上了黎初月的心头。
面前的乔三爷放下自己的酒杯,又看向她,轻浮一笑:“黎小姐喜欢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玩法,对吗?那行,现在又轮到你了。”
他顿了顿,又挑眉道:“等我们在这里喝累了,可以到隔壁的房间里去喝,那里的床很大、很软……”
“你说什么?”黎初月的声音里开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乔三爷漫不经心地笑笑:“黎初月,你装什么清高?三场巡演的通告费,还不够我睡你一晚的吗?”
黎初月心口一颤,头皮开始发麻。
她抬起头看着乔三爷这个人,眼睛里蒙起了一层雾,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死死地拽住了脚腕,正在被拖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就在这个近乎绝望的时刻,包间的门口忽然一阵响动。
紧接着,房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男人穿过层层人群径直走了进来。
透过迷蒙的视线,黎初月确定了,那是她的薄骁闻。
黎初月呼吸一滞。在她所有希望都破灭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救世主一般地从天而降。
薄骁闻瞥了一眼身上湿透的黎初月,随即把自己的衬衫脱给她。
他又上前两步,直接站到了乔三爷的面前。他比乔三爷个字要高一些,眼下正是一种俯视的姿态。
薄骁闻这人做事,讲究先礼后兵,他就这样看着乔三爷,淡淡开口。
“您就是乔三吧,那我也尊称您一声‘三爷’。”
乔三闻言一愣:“你是什么人?”
如此猖狂的年轻人,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倒让乔三猝不及防。
薄骁闻轻抬唇角道:“我是新月剧团的投资人,薄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