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夜——漾梨
时间:2022-07-28 07:48:10

  薄家司机把车子停在了院子里,黎初月提着手中的春联和戏服下了车,径直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然而想不到进门的那一刻,黎初月没有看到薄骁闻,却望见玄关处有一双女士高跟长筒靴。
  靴子是尖头细跟的时髦款式,看上去起码有10公分的高度。
  黎初月再一抬头,视线中就出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
  黎初月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只见薄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黎小姐来了啊,快进来吧。”
  “好。”
  黎初月点点头走上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坐在薄老太太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身上。
  这女孩年纪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一身香奈儿风格的小洋装,精致的妆容配上长卷发,表情是傲而不自知的清高。
  薄老太太倒是非常自然地给两人互相介绍起来。
  “黎小姐,这位是我朋友家的孙女朱小韵。我呀,也一直拿她当我的亲孙女看,早晚是一家人。”
  最后这半句话,薄老太太是看着朱小韵说的。
  黎初月明白,表面上这是为她介绍,但其实应该是故意说给这位朱小姐听。
  薄老太太说是“朋友家的孙女”。那么这位朱小姐,想必也一定是出身显赫的名媛千金。
  黎初月礼貌问好,随后薄老太太又看向朱小韵。
  “小韵啊,这位是常来我们家唱昆曲的黎小姐,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薄老太太并没有记住黎初月的名字,自始至终都喊她“黎小姐”。
  很客气,但是也很见外。
  “嗯。”朱小韵看向黎初月,应了一声,嘴上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话。
  黎初月弯身把手提袋放在了地上,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带来的春联。
  她刚要拿出来时,却听一旁的朱小韵笑着开口:“薄奶奶,我给您带了新年礼物。”
  言毕,朱小韵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
  朱小韵小心翼翼地打开,展示给薄老太太看:“薄奶奶,这是我在佛罗伦萨的慈善拍卖会上,偶然间发现的一只翡翠镯子。”
  黎初月也抬头望过去,只见这只镯子通体澄澈,在午后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即便黎初月是外行,也能看得出价值不菲。
  薄老太太赶紧摇摇头:“小韵你这孩子,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
  “薄奶奶您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朱小韵直接把首饰盒放在了薄老太太手中。
  她顿了顿,又道:“薄奶奶,您看这镯子的气场,我们小年轻都压不住,只有您这样的气质和韵味才般配,再说了,慈善拍卖也算是做善事。”
  薄老太太确实喜好珠宝,而朱小韵也是完美地“投其所好”了。
  薄老太太蹙着眉,手指轻轻划过镯子,看向朱小韵勉为其难道:“你这小丫头,让你破费了。”
  “您喜欢就好。”朱小韵甜甜一笑。
  看着薄老太太对镯子爱不释手的样子,黎初月站在一旁,握着春联卷轴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一些。
  跟价值连城的翡翠相比,她自己写的春联不拿出来也罢。
  黎初月暗笑自己,之前怎么会有想给薄老太太送春联这么幼稚的想法?
  她和薄老太太、和薄家,本来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薄老太太嘱咐保姆收好镯子,抬眼看了眼黎初月,又拍了拍朱小韵的手背:“小韵,今天就和我一起听一会儿曲儿吧。”
  朱小韵乖巧微笑:“好,我陪您。”
  黎初月闻言微微颔首,优雅得体地提着戏服去换。
  对于她而言,现场多一个观众,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朱小韵望着黎初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同薄老太太问起:“薄奶奶,骁闻他今天还回来吗?”
  “他之前是说过下午要回来的。”薄老太太笑道,“你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
  保姆很有眼力见的将薄老太太的手机拿了过来,还提前拨号了号码。
  提示音响了两声,薄骁闻宛如大提琴般的音色便传来:“奶奶,您有什么指示?”
  薄老太太不疾不徐道:“小闻,你不是说下午要过来吗?”
  薄骁闻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朱小韵凑近话筒:“骁闻哥,我是小韵,好久不见啊。”
  薄骁闻一愣,只听薄老太太拿着电话继续道;“小韵过来了,等你很久了。”
  “哦。”
  薄骁闻显然没有预料到,他轻叹口气道:“奶奶,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回去了,你帮我向朱小姐问好。”
  薄老太太的通话是免提模式,坐在一旁的朱小韵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小韵脸上失望的神色快速一闪而过,而后又立刻换上了柔和的笑意。
  待薄老太太挂掉电话后,朱小韵握起了她的手:“没关系的薄奶奶,我也不是非要见他,我主要是来陪您的。”
  薄老太太听罢,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
  就在两人寒暄之际,黎初月已经换好戏服走了出来。玫红色衬得她肤白胜雪,第一眼望过去甚是惊艳。
  朱小韵当即换上了一副审视的目光。
  黎初月站定后,直接开始了表演,悠扬婉转的唱腔随着伴奏一同响起。
  然而朱小韵所有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她的外貌上。
  女人看女人,有时候对细节更加挑剔苛刻。
  朱小韵的视线首先扫过黎初月的脸蛋儿,不得不说,这位黎小姐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她的脖颈雪白光洁、肩膀平直,尽管身材被戏服包裹,也依旧能看得出四肢纤细修长。
  这副骨架,要是脱光了一定会更美。
  朱小韵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由得暗暗感慨,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却是只能给人唱曲儿的命。
  薄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但朱小韵却没什么兴致,只是强打着精神附和着。
  因为春节快到了,这几天来薄家拜年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黎初月只唱了一小会儿,门口已经来了两波客人。于是她识趣地提早结束了表演。
  薄老太太也没多做挽留,只是招呼保姆给黎初月安排司机。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朱小韵也跟着站起身来,看向薄老太太笑道:“薄奶奶,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薄老太太微微颔首:“好,我也不留你了小韵,过年再来玩。”
  黎初月和朱小韵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薄家别墅。
  朱小韵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座驾是一辆保时捷911,很常规的白色,倒没有那么浮夸高调。
  黎初月站在院子里等待司机的时候,朱小韵走过去按下了自己的车钥匙。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朱小韵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侧目快速扫过黎初月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瞬间,朱小韵的记忆里出现了霍煊的那条朋友圈。
  前不久,霍煊发了一张看昆曲的照片,地点定位在首都艺术学院。
  看昆曲可并不符合霍煊平时的人设,所以朱小韵对这条朋友圈印象深刻。
  朱小韵还记得,霍煊发的那张照片里,有舞台上画着戏妆的女演员,甚至还有薄骁闻的身影。
  而她刚刚听薄老太太提起,这位黎初月就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
  这巧合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朱小韵回过头看向黎初月,试探性地开口。
  “黎小姐,你、认识薄骁闻么?”
 
 
第十一章 
  见黎初月没有反应,朱小韵又开口问了一次:“黎小姐,你是认识薄骁闻么?”
  她这样问起,黎初月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如实答道:“认识。”
  “是怎么认识的?”朱小韵似乎是早就料到一般,又继续追问,“认识很久了吗?”
  黎初月忽然觉得奇怪。
  她跟朱小韵其实就是陌生人,交浅没必要言深,所以只是淡淡回道:“是在这里唱昆曲的时候见过。”
  言毕,薄家的司机刚好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黎初月同朱小韵礼貌点头后,就直接上了车。
  临近春节,北京大街上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路上也畅通无阻。
  黎初月本打算送给薄老太太的春联没有送出去,索性决定干脆挂在自己的宿舍里。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春联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卷轴,就在翻找剪刀和胶水的时候,手机的信息提示音骤然响起。
  黎初月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用食指的指尖点亮了屏幕。
  微信里是一条班级群的群公告,班长让大家去点赞转发学校官方微博的新年祝福视频。
  黎初月平时不用微博,第一次注册也是因为要帮同学转发。所以她的微博名字,至今还是默认的一串数字。
  登录账号后,黎初月按照班长的要求,完成了点赞转发评论一条龙,而后又返回了微博首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近频繁提及“温亭书”这个名字,温亭书的微博账号,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黎初月的推荐关注的列表里。
  大数据真可怕。
  黎初月随手点进了温亭书的个人主页,巧的是温亭书也在十几分钟前刚更新了一条微博。
  温亭书发的是一张自己的照片,动作是经典的抱拳拜年姿势,配文:新年快乐。
  他的这条微博刚刚发布没多久,评论区已经十分热闹,果然是顶流的号召力。
  黎初月手指一滑,不经意间点开了大图。
  只见照片里的温亭书穿着白色毛衣,系着红色羊绒围巾,标准的新年搭配,脸上的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
  就在黎初月准备退出页面的时候,突然间她意外发现在这张图里,温亭书身后门上贴着一副春联。
  仔细一看,居然就是她早上送给他的那副。
  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惊诧。
  她顺手送给温亭书的春联,竟然被他齐齐整整地挂在了家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微不足道的那点小心意,被人郑重其事地珍视了。
  黎初月一时间有难以言说的惊喜。她的指尖轻触屏幕,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傍晚时分,薄骁闻回到了位于京郊的薄家别墅。
  为了躲开朱小韵,他特意等晚饭时间过了,跟保姆确认她已经离开,这才开车过来。
  薄骁闻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一低头间就看见了柜子上多了一只黑色公文包。
  薄骁闻摇摇头径直走进客厅,看向坐在餐桌边的薄老太太:“奶奶,我爸也回来了?”
  “嗯。”
  薄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报纸,压低声音道:“你爸爸在书房等你很久了,快上去吧!”
  薄骁闻轻叹口气,极不情愿地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脚下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薄骁闻父亲薄崇的专属书房,虽然他平时也并不经常回这里来住。
  薄骁闻推门而入,只见薄崇正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皱着眉头吞云吐雾。
  薄老太太极其反感烟味,奈何薄崇多年烟不离手,只得在别墅里选了一间带露台的房间,勒令他抽烟只能待在这个特定的“吸烟室”。
  薄崇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眼薄骁闻,放下了手中的雪茄,声音不怒自威。
  “骁闻,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薄骁闻也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下来,漫不经心道:“画图纸。”
  “有这么忙?”薄崇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小韵从美国回来了,今天来家里了,你都没时间见见她?”
  薄骁闻轻笑一声:“爸,朱小韵也不是过来找我,我们见不见面有什么关系?”
  薄崇沉默片刻,又将雪茄放入口中,深吸了一口缓缓道:“骁闻,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和朱小韵早晚是要结婚的。”
  薄崇顿了顿接着道:“你朱伯伯、朱伯母这几年驻外工作,今年春节,我让小韵来我们家里住、和我们一起过年,你们俩趁这阵子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吧。”
  薄骁闻抬眸看了看薄崇,没有作声。
  他这个父亲控制欲极强,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从他儿时的玩具,再到长大后读书留学的国家,如今就连未来的人生伴侣,薄崇都要替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朱家和薄家,祖上曾经在乱世当中有过“过命”的交情。
  老一辈人本就有“结亲”的约定,再加上如今家族利益盘根错节,“联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司空见惯、比比皆是。
  但薄骁闻对这种新式“包办婚姻”,向来不屑一顾。
  每一次薄崇提起,薄骁闻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不放在心上。
  见儿子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薄崇难掩怒意,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骁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你交往什么女朋友我从来都不管,但是娶进我薄家门的,一定只能是朱小韵!”
  “哦?”薄骁闻眼皮一掀,“既然您这么喜欢她,非要让她进我们家门,那不妨您自己娶她吧!”
  他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固,房间里静得可怕。
  半晌,薄崇面目狰狞地将烟灰缸重重地扣在茶几上,“啪”的一声,灰尘散落一地,伴随着一句咬牙切齿的“混账!”
  薄骁闻不紧不慢地起身,走过去弯腰将烟灰缸拾起,默默放回原位,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出门的一瞬间,他又回过头朝着薄崇淡淡一笑:“爸,少抽点烟吧,我爷爷就是肺病走的。”
  而后,房门被他轻轻带上。房间里,留下薄崇一人大骂一声:“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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