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雨,你没事就好。”男人将贺宵雨上下看了一遭,急迫的神情在发现她并无生命之虞后终于缓和下来。
“爹,镖被劫了。”
贺宵雨神色凄凉,薛遥看过去,却觉得那神情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意味。
但这意味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到薛遥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也是,失个镖倒也不至于要寻死吧。
“回镖局再说。”贺归鸿轻拍女儿的背脊,将她扶上镖车,这才注意到林影之中还站着两人,躺着一人。
他询问似的看向贺宵雨:“这几位是?”
“这位是鸣剑派弟子何许人。”贺宵雨又指了指薛遥说,“这位是堇山镇来的薛遥薛姑娘,多亏了他们出手相助。”
“那位躺地上的则是钟家的公子,也不知怎么的跑出来了,险些被劫,还是薛姑娘救了他。”
贺归鸿点头道:“多谢二位侠士救了我女儿,可否要跟我们一同回溆陵?”
何许人看见他们并无多余的马匹,镖车又挤得满满的,心知他们急着回城求医疗伤,便抱拳辞道:“贺镖头和镖师们受了重伤,得赶紧回城疗伤才是,带上我们多有不便,且溆陵城近在眼前,我们等钟公子醒了再一同上路。”
薛遥觉得何许人一番话说得很好,忙跟着点头如捣蒜。
贺归鸿沉思片刻后说:“如此也好,待我回城后便命人去通知钟老爷,想必他会派人来接你们。”
他将方才别在马鞍边上的灯笼取下,递给何许人:“天黑了,这一盏灯给你们,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擎风镖局找我或是宵雨。”
“告辞。”
说罢,贺归鸿就领着人马与镖车匆匆赶向了溆陵城,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于是山道上只剩下了三个人,血腥气被雨水冲去不少,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清新湿润。
何许人似乎也并不急着赶路,提灯站着,昏黄的烛光之下,露出清俊无双的一张脸,好似雪融之时的一枝梅,在冬末的寒气中焕发出宁静恬淡的春意生机。亦似盛夏寂夜里,山间清潭之中的一缕藻荇,衔着七分月色,三分波光,粼粼之中漾出风姿无限。
薛遥一时看呆了。
“薛姑娘,我记得你从堇山镇来,如今怎么要到溆陵去?”
何许人很温和地问她,和相貌上的距离感不同,在为人上他似乎没有半点距离感。
“我要去溆陵谋份差事。”听到何许人的问话,薛遥方才回过神。
“是什么样的差事?”
薛遥如实回答:“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护院吧,爹爹说,这个比较适合我。”
“薛姑娘身手确实不错,冒昧问下姑娘这刀法是师从何处?”何许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最感兴趣的事情上来。
“何大侠你可以叫我遥遥,镇上的人都这么叫我。”薛遥不是怕生的人,觉得眼下二人也算是相识了,“这刀法是我跟爹爹学的,爹爹说这刀法乃是他自创,因此叫做薛家刀。”
“原来如此。”何许人在鸣剑派做了许多年大师兄,底下师弟师妹一大堆,所以并不拘束,“往常在鸣剑派师弟师妹们都喊我师兄,遥遥你的年纪与我师妹相仿,不妨也将我当作兄长。”
薛遥眼睛弯弯,好似一轮新月,欣然道:“何大哥。”
她接着问:“那何大哥来溆陵是要做什么呢?”
何许人眸中波光微闪,面色如常地说:“我在鸣剑派学了十年剑法,而今已有所成,便决定下山来历练。”
大侠不愧是大侠啊,她是谋生,人家是历练。
薛遥暗暗想着,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钟瑜眼皮子一动,好像要醒过来。
“女侠救命,女侠救命——”钟瑜眼皮子动完,换嘴皮子动,却始终没有醒过来,似乎还陷在噩梦里。
“钟公子?”薛遥拍拍钟瑜手感极好的脸。
“是谁敢打本公子?”钟瑜猛然一惊,睁开眼抓住薛遥还放在他脸上的手。
“你居然敢打——啊女侠是你!”钟瑜表情变得极快,讪讪将手松开,又环顾一圈四周,看到了提灯携剑的何许人,悄悄凑到薛遥耳畔,低声问她:“方才那些人呢?这位大侠又是谁?”
薛遥说:“他们回溆陵了呀,擎风镖局的人,他们还认得你呢。”
钟瑜显然也听说过擎风镖局,顿时不安起来:“完了,我爹又要嫌我丢他的脸了。”
薛遥指了指何许人,又说:“还有,这位是鸣剑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何许人何大哥。”
“何大哥见笑了。”钟瑜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袍子,有些不伦不类地拱手道,“我是钟瑜,家住在溆陵城东南的钟府里。”
话音才落,他又“呀”了一声,扭头问薛遥:“我还不知道女侠你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