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因为你们两个争斗，活着都成奢望，为了一口吃的易子而食，死后还要不得安宁，还要在这被魔气浸染的土地上，成为为祸一方的僵尸。”
简尔尔脚尖点了点地砖，“就连你此刻待的这间屋子，都沾满了无数少女的鲜血，像你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样。”
她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太过锥心，青昊听不下去，大声驳斥：“难道这些全是我的错吗？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阎辰吗？”
简尔尔颇为好脾气地回应道：“他当然逃不掉，只是我觉得跟一个死人追责没有意义，所以跳过了。”
提到阎辰，青昊的自信又回来一些，“神魔大战是他发动的，我最初不过是自保，难道他打上门来神界要束手待毙不成？你也是参与了神魔之战的一员！”
他见简尔尔没出声，自认为找到了合理的反驳点，更有底气了，“人间成了炼狱，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现在阎辰已死，天地裂缝我自会补上，到时候人间又会焕发勃勃生机。”
“至于死在这里的女孩们……”他想到了那个代入感极强的梦境，脸色不太好看，“整座城镇都是阎辰的地盘，人都是他抓来的，我虽然也在搜寻雨殊的转世，但绝无这种禽兽行径！”
“啪啪啪！”
简尔尔为他鼓掌，深表赞叹，“早就说你是个逻辑鬼才了，骂人你不行，推卸责任倒是第一名。”
“远的不说，就说死在这间房里的女孩们。”她睫毛往下一压，压迫感随之而来，“阎辰在做些什么，你真不知道吗？”
“这些女孩的下场哪怕你不是全然知晓，你没有预料过吗？”
“城外被魔气浸染变化的僵尸，你有想过扫除遏制，以免误伤凡人吗？”
她冷笑一声，“你当然没想过，就你那容量不大的脑袋瓜，只想着你的情你的爱，你的雨殊，哪里顾得上想这么多？”
不，就连对雨殊，他也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量罢了。
好绝一个男的。
“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好，你说什么我都认也就是了！”青昊半点反思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你告诉我雨殊在哪儿，只要让她活过来，我任你处置，你要我给这些凡人偿命也没关系！”
简尔尔都被他逗乐了，“你现在也任我处置，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太自信了点。”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他分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不过我既然来到此处，就说明事情仍有转机。”简尔尔说着手指发出淡淡荧光，在后颈处随意一划。
鲜红的血喷薄而出，在空气中凝成血雾，一团淡淡青光从她后颈的伤口飘了出来。
青昊这么多来找不到求不得的雨殊魂魄碎片，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第17章 断情绝爱的上神
青昊从没想过，雨殊的魂魄曾经离他这么近，甚至是被他亲手打落凡间的。
“不用那么惊讶，不光是你，雨殊自己都没想到。”简尔尔耸耸肩笑了，好似正在流血的人不是她。
原主和雨殊不说有仇，但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她是真没想过，最后明白她所求，将她魂魄护住的，会是原主这个将她亲手将她击落仙台的司法天神。
而在原本的世界走向里，原主死在了多年执念缠身的青昊和阎辰手上。
直到世界消亡，他们都不知道，是他们亲手打碎了雨殊最后的魂魄，断了她复活的可能。
简尔尔也不去处理伤口，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聚集了雨殊其余魂魄的魂灯。
阎辰当初看她的血能短暂点亮魂灯，认定她是比这器具死物更适合给雨殊蕴养魂魄的器皿，却不知晓魂灯乍亮的原因，是雨殊的魂魄真的在她身上。
简尔尔指尖挑了点血珠，和神力夹杂在一起，送到了魂灯中，霎时间金光大盛，魂魄聚拢合一，屋外微风习习落叶飞舞，雨水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
神女雨殊归位。
简尔尔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凝实，这才将伤口处理了。
她在雨殊耳边弹了个响指，“回神，告诉我，你这段时间有意识吗？”
雨殊苍白愣神的脸霎时间缓了过来，她瞧着简尔尔，眼泪滚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真美，无声落泪更是叫人动容，本来对她不是很有耐性的简尔尔也不免放轻了声音：“别哭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她对444感叹：“多美的一张脸，谁能做到不为所动呢？”
444：【知希啊。】
他见到雨殊这惊人美貌的第一反应，是这张脸没简尔尔好看，第二次是被吓出一身冷汗，让她快把脸换回来，后面因为有正事所以勉强忍了。
简尔尔无法反驳。
知希不愧是一刀命中阎辰命门的男人，非同一般。
简尔尔自认是个大俗人，对美人总会多几分温柔，她用袖子给雨殊擦了擦落到下巴上的泪珠，这才让对方止住眼泪。
雨殊眼里含着水汽，雾蒙蒙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惹人怜惜，“你来到凡间后，我是有一点意识的，有时候能听到你的声音。”
她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简尔尔终于舒服了。
在经历了阎辰和青昊后，她的底线被大大拉低，雨殊只需要“正常”就能获得她的宽容，更别说她还这么漂亮。
“雨殊！”青昊坐不住了，“你别被她骗了！要不是她，我们早就重逢了啊！”
从雨殊复生到现在，她一眼都没往他身上落，这态度叫他在起初的又惊又喜后迅速恐慌起来。
闻言雨殊终于回头看向了他，她仍是那张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的脸，眼里却多了悲悯，“青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错了。”
简尔尔说千百句错，青昊一概不为所动，雨殊只需要说一句，他当即心神剧震。
他咬紧了牙，脖颈上青筋暴起，战神的姿态全无，“我们哪里有错？相爱也是错？”
“无论是相爱还是憎恨纠缠，身处神位，将私欲放在职责前就是错。”雨殊用力抹脸，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动了私情触犯天规只是小错，我懦弱自尽是大错，你不顾神界不怜世人，和阎辰几次发动神魔之战，更是错上加错。”
“神界人间成了这幅样子，都是我们的错。”
雨殊声音温柔，话语却很有力度。
类似的话简尔尔先前也说过，那时青昊只觉得一派胡言，即便勉强觉得自己有不该，更多的错也是阎辰的。可面对雨殊，他的辩解一句都说不出口。
在雨殊说他们错了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辩解都失去了意义。
“好了，收。”简尔尔拍了拍手，打破他们凑在一起堆积出的苦情氛围，“当务之急是填补苍穹裂缝，解决人间四季颠倒，魔气纵横的问题。”
她冷酷无情的一批，对哭红了眼睛的雨殊抬了抬下巴，“你有什么想法？”
雨殊被强行换了话题，她吸了吸鼻子短暂思忖片刻，秀气的眉蹙起，“如今神界溃败，神力净化魔气已是勉强，远不够填补裂缝，除非有神愿意以身殉道，散了修为神力化为天地的一部分。”
简尔尔冷笑了一声，问青昊：“不如我们的战神大人跟我说说，如今神界还有多少可用之神？”
青昊脸色难看至极。
他也不知为何，神魔大战对神界的影响巨大，不少上神因此陨落。而魔界分明只有一个阎辰可用，却越发壮大，直到如今。
即便他们定了条约暂时没再发动神魔之战，仅存的神也都去闭关修养，不愿再为这无谓的战争送命。
偌大的神界，居然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神。
青昊不明白的，简尔尔清楚。
阎辰的强大是小世界失衡的一大体现，青昊这个气运之子越是折腾，小世界崩溃的就越快，相对应阎辰就越强，一路恶性循环直到世界湮灭。
“让我去吧。”雨殊打破尴尬，她眼眶红肿，眼泪却没了，看着简尔尔的眼神里带着温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神界需要你，所以让我去吧。”
她本来就该死，这条命是强行救回来的。
雨殊话音落下，青昊简直肝胆俱裂。从她复生到决定再次赴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互诉衷情。
“雨殊，你就这么决定赴死？你没想过我吗？”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都甩不脱这捆仙锁，“还是说，你开始恨我了，不愿意再见到我？”
简尔尔用力闭眼，才将那上天的白眼压下去。
只有雨殊能跟上他的思路，她摇了摇头，背后青芒亮起，“我没恨你，我永远不会恨你。但是青昊，我也不能再爱你了。”
有法阵在她身后凝聚，待法阵成型，她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她的死志决绝，打了青昊一个措手不及，他终于顾不得什么情啊爱啊，嘶声大喊着：“让我去，让我去死！这都是我的错！要牺牲也该是我！你才刚刚活过来啊雨殊！”
雨殊尚未来得及回应他的话，法阵忽然散了，她诧异回头，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简尔尔扶住她的身子，长长出了口气，“可总算等到这句话了。”
总算能摆脱这奇怪的世界走向了。
第18章 断情绝爱的上神
阎辰死后，处于崩溃边缘的小世界逐渐自我修复，回到正轨。相对应的，雨殊这个气运之女的脑回路也正常了许多，其配合程度远超过简尔尔的想象。
她将雨殊的五识六感全数封闭，解开了青昊的捆仙锁，将他脖子上的金簪□□些许，给了他一点刚够自尽的法力。
她抬了抬下巴，催促道：“可以开始了，还是说你自尽需要什么仪式感？”
青昊：“……”
为雨殊赴死他是心甘情愿，被她一说成了赶鸭子上架，简尔尔那副巴不得他赶紧去死的样子，看的他心头一阵不舒服。
他紧皱着眉头，反问：“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自尽？”
“什么叫我想让你自尽，这是为人世间牺牲，履行一个神的职责，怎么能说的这么勉强呢？”简尔尔帮失去意识的雨殊整理了下衣领，笑眯眯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反正这里有一个自愿的。”
她说着叹了口气，“不过她这么好看还懂事的姑娘，我多少有点舍不得。”
青昊被她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说得额角突突直跳。
偏偏这女人还没个收敛，继续扎心道：“连我都免不了怜香惜玉，战神大人就更舍不得了，是不是？”
青昊仰头靠在椅背上，胸腔连续激烈起伏着，将郁结于胸的闷气呼出去。
他神力被压制依旧有活路可走，但她掌控了雨殊，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命门都被拿捏住了。
神魔交界处那一次自尽已经够了，雨殊没做错任何事，不该死一次又一次。
他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衣袖发丝无风而动，星星点点的神力自他周身飞散而去，填补在空旷苍白的大地上。
随着神力消散，青昊面上血色也褪尽，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落下，“等她醒过来，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再做傻事了。”
简尔尔点头，语气轻飘飘：“放心吧，她想做傻事也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青昊一惊，生怕简尔尔要对雨殊做什么，抬手就要将神力往回收。
然而神力散出去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他是打着要和简尔尔同归于尽的念头，拼尽全力给出致命一击！
“消停一点吧。”简尔尔袖子一挥，打散了他勉强凝结的光点，“安心去吧，死人就别惦记活人的事了。”
她轻飘飘一击，本就到了强弩之末的青昊连最后的生机也维持不住，垂下头，缓缓合上双眼，断了气息。
简尔尔深表不解，问444：“他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伤害雨殊，甚至还要和我同归于尽？我看起来这么不像个好人吗？”
沉默片刻后，444还是戳穿了她对自己不切实际的认知态度，【你想想自做任务以来，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简尔尔掰着指头数，“不就是苦肉计，偷袭，梦境控制，囚禁外加威逼利诱吗？”
她说着哦了一声，“好像在他视角，我确实挺不是个人的。”
444用狗头斜了她一眼，【你终于意识到了。】
简尔尔无所谓一耸肩，“这也不能全怪我，能摸鱼谁要玩命工作？但凡他在经历三重梦境时显得像个人，我也不会将他作为弃子。”
她不过是个被逼加班的打工人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444给自己p了个大拇指，表示对她诡辩的赞赏，【小世界修复度超过90%，判定任务完成，什么时候脱离世界？】
“现在。”简尔尔没有半点犹豫。
她从来都是任务完成就走，什么都不能阻拦她下班。
她将早就定好的计划落实，弹了个响指，属于原主的神力便开始消散。
神明为祭这种事情只嫌少不嫌多，青昊这个气运之子足以填补苍穹裂缝，神界剩下的力量也足够净化魔气，若是原主再和雨殊一起回到神界重新打理，小世界蒸蒸日上焕发生机指日可待。
可惜原主早就已经死了，并且以神的灵魂为代价，获得了任务者借她的躯壳重生，拯救小世界，完成她遗愿的机会。
原主是一个合格的神，她所提出的愿望，和自己全无关系，甚至连惩戒青昊阎辰给她报仇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只想让三界回归宁静，让自己成为这三界规则永久的守护者。
在原主神力彻底消散，填补在小世界空隙，成了天地规则一部分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终于进化完成，成了正式运行的大世界。
而气运之女雨殊也受到了感召，缓缓睁开双眼，在明白她昏迷之时所发生之事后，泪珠滚滚落下，飞身回神界了。
而在她身后，神女眼泪所到之处，枯木逢春生意盎然，眨眼间就让魔都成了人间仙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