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拒绝娶妻,秦怀安虽然嘴上说“不嫁了”,实际上却相当伤心,给他喜爱的,却只让他受这点轻伤,连五日一回都不顾了,连怀孕也不顾了,只顾着狠狠讨好。
段寰宇一边给自己抹药,一边有些发愁。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纠察百官的黑鳞卫队长、略有薄产的武举人,秦怀安就如此发奋讨好。
等秦怀安进宫以后,得知他是当今天子,岂不是变本加厉地疯狂讨好,与所有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段寰宇思及至此,脚趾微蜷。
上好药,段寰宇缓慢地走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上。
大太监吉祥已经侯在门外多时,为段寰宇提灯。
段寰宇与他一起蹑手蹑脚地离开院子,然后才充满威严的发问:“可问到了她家在何方?巽柔宫工期多久。”
吉祥答道:“秦姑娘说很喜欢段府的景色——也确实如此,秦姑娘时常驻足月色之下,或提着八角花灯,观赏花园的美与灯色。段府的花园怎及陛下的御花园?于是工期不久,大概后日完成,陛下可要看看进度?”
这都说迟了!
其实今日就可以完工的,不过以陛下重视的程度,得请陛下过目,微调一二。
段寰宇却道:“如此之快?”
他还没休养好!
段寰宇轻咳一声:“让人去太医院一趟,取些散瘀的伤药来。”
在那之前,总得散瘀一下,免得让秦怀安见到心疼,削减讨好他的卖力程度。
吉祥应道:“是!不过,奴才昨日让段府多备一些,现在就让秦姑娘的丫鬟去拿?”
段寰宇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吉祥深深低下头去,段寰宇才没好气地扔下四个字:
“送到寝宫。”
吉祥真是越发大胆了。
他是那样不怜香惜玉的人吗。
秦怀安才是!
段寰宇:……
而吉祥,也是同样的沉默。
所以、所以,陛下究竟被伤到哪里,需要散瘀?
又听陛下吩咐,要府里坐轿去用膳、再坐马车离府进宫,还见陛下等用膳时,当着他的面,撩起裤脚,为青紫的双膝补药。
陛下的双膝为何这样?!
吉祥都不敢想。
秦姑娘看着乖巧柔糯,又是个痴缠的,竟大胆包天,竟把陛下罚跪?!
而陛下还不敢把秦姑娘吵醒……!?
但吉祥顾不上想这么多,自告奋勇为段寰宇上药。不过段寰宇不用他,自己来涂抹揉`搓,用掌心的热力辅助化瘀。
毕竟段寰宇也不是第一回 给自己上药。
早年行军,他给将士上药包扎都有过。就是登基以后,他如先皇一样的奢侈……
看着司膳太监们端着早膳进门,又见到秦怀安端粥进来,段寰宇不禁想起秦怀安讲过的,他明明可以自己吃饭,却要每月花几百两让人布菜——
等等。
段寰宇微微惊心:“你被我吵醒了吗。”
秦怀安道:“咬醒。”
段寰宇:“……”
他耳尖微红。
还真被她抓住了!
另一边,吉祥连忙带着司膳太监们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们。
虽然秦姑娘疑似把陛下罚跪了,但他们打情骂俏,吉祥可不敢听!
听听,陛下不愿吵醒秦姑娘,却偷偷咬人,这是陛下吗,这是他能听的吗!
帮陛下关好门后,吉祥默默地抹泪。
陛下许久没有如此有生气了。就连陛下本该可爱活泼的小时候,吉祥都没见过他咬人。只有板着脸,仿佛什么都高兴不起来。
门内。
段寰宇眼睁睁看着吉祥带头出去并关门,赶紧跟秦怀安说:
“我一会儿还得上朝……很快就得吃完走。”
秦怀安撑着脑袋,笑问:“咋的,怕我咬回来啊。”
段寰宇盯着八宝粥,低柔地弄了一匙送到秦怀安嘴边,道:“吃早膳吧。”
就不要想他偷偷咬人的事了。
秦怀安眨了眨眼,张嘴含`住这离奇的喂食,却见到段美人迅速拿起八宝粥的碗,昂头全灌嘴里。
他喉结滑动,飞快地把一碗八宝粥全部吞完,然后站起:“我该上朝了。”
但其实,也没必要天天上朝。
秦怀安拉住他的手腕:“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和你一起坐马车去,我送你。”
“不必……”
秦怀安态度强硬:“要的,我问到药膏的味道……我得看看。”
主要是护送小胚胎,与检查小胚胎今天的情况。
见段美人脸色为难,秦怀安伸手:“现在看也行。”
段寰宇却捂住裤腿,转头往门那边看。
他期待又纠结地问:“你这个看看,它正经吗?”
秦怀安:“嗯?”
低头,秦怀安明白了什么,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鼓鼓的银两,挑眉道:
“你说这个啊,它是准备购买一些器材。”
段寰宇看着那包十分鼓胀的银两,十分失望,又有些意外:
“你哪里来的银两。”
秦怀安也不怕告诉他:“哦,是探花夫人,她爽快又干脆,人不错,买一套万花筒和驱虫药粉给的。我说不用那么多,她硬说不让我吃亏,给我抬价!”
她从未见过买家抬价买东西的。
探花夫人听闻她识一点字,还与她约好当笔友,届时等她和夫君去洛州上任,就通信告诉她洛州的风土人情与美食。
说起她,秦怀安有些可惜:“可她始终不摘厚厚的面纱,不知道她脸怎样了。”
如果是青春痘或暗疮之类的,祈祷可以赶紧消退!
段寰宇把另一碗八宝粥端在她面前,避而不答:“快吃吧。”
秦怀安笑了笑:“好。”
看来Omega的转化很彻底。
男O美人连她与别的女子有何交情,都不愿听吗。
而段寰宇把八宝粥端给她,伸出两根手指,从她怀里拎走那包银两。
他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愿当妾,女奴的财物,自然就是本官的。”
掂了掂那包银两,还挺沉。
而秦怀安却如常吃八宝粥,根本不争不抢,不为所动。
段寰宇瞄了她一眼,又瞄了一眼,沉吟道:“看在你昨夜卖力讨好本官的份上,本官另外给你赏银。”
秦怀安此时已经吃完了,喝茶漱口,拿手帕抿了抿唇:
“走吧,上马车。”
“我更喜欢自己争取。”
段寰宇喉结滑动了一下。
第29章 问情为何物 ◇
◎二更~!◎
但他确实有些怕了。
也暗暗反省自己。
是他贪图享乐, 不愿休养,以纳别的小妾威胁,以抬她身份为利诱, 才会迫使刚怀上不久的秦怀安如此辛苦卖力地讨好他、甚至早起送他上朝。
明明秦怀安已经开了冶炼厂, 制作出不少新奇珍稀的小玩意, 得到嘉懿郡主给的不少的银子!
料想,将来秦怀安会更加富有,不愁生活。
以她的身手,并不是非要留在他身边不可。
不难猜想, 秦怀安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只有一个。
论情为何物,竟教秦怀安留在他身边当女奴。
啧。
行至马车前, 段寰宇扫了一眼秦怀安瘦削纤细的束腰, 趁她一个不注意, 把人举起捧到马车里。
秦怀安:“哎?”
见马车高度不矮, 趁段美人不注意,秦怀安也手臂一伸,卷住段美人劲瘦的腰肢,把人抱入马车之中。
忽然腾空升起的段寰宇连忙一个躬身低头, 免得磕到马车的车顶。
当踏脚石的太监一脸茫然地被拉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马车上,只是与武举人身份匹配的马车并不宽敞,两人紧挨着坐好, 没有多余的地方。
段寰宇随手拿起一个惯用的腰枕,塞到秦怀安腰后。
将心比己, 他认为秦怀安那么劳累, 确实也需要腰枕。
除此之外, 段寰宇还给她揉捏按摩着,指腹温热,指节有力。
他还低柔地问道:“酸吗?”
秦怀安微愣一下,如实回答:“还好,不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段德泽美人哪里不太对劲。
初见时,段美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喊她到跟前伺候;摊开中毒的真相让她卖力时,也说过她像没吃饭一样,一整个就是习惯被伺候的大爷。
可今天,段美人竟会伺候人了。
秦怀安猜测道:“你果然喜欢被我那样……”
段寰宇呼吸一窒,没有否认,事实也否认不了。
只能装作面不改色地轻轻道:“你辛苦了。”
秦怀安逗他,脸带笑意:“那我不介意现在再辛苦一下?”
段寰宇连忙加重语气,斩钉截铁地说:“不用,你累了!”
然后赶紧继续给她按摩放松累坏了的腰。
除了逃避一些事情,段寰宇还真觉得她累了!
他堂堂一个练武二十年的大男子汉,都觉得腰酸,何况是已经怀上的秦怀安?
即使秦怀安算得上勇猛的女子,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柔弱。但,光看体量便知道,如此瘦弱、娇小的女子,又岂能比得上像他这样孔武有力、高大健壮的男子?
虽说他中毒以后,已经虚弱许多,将军肚都消失了,块块腹肌清晰可见。但,秦怀安的手臂,还是没他二分之一粗,可见秦怀安并不比他勇猛,腰肯定比他更酸。
那以后他辛苦一些好了。
另外,段寰宇都非常不解:“你既要辛苦伺候我,白日不休息,天天出门作甚。”
秦怀安却道:“你不也天天上朝当值?我让你休养,你都不肯休养。”
段寰宇张了张嘴,却无法坦白他在宫里休养大半天的事情。
只能道:“钱财身外物,你把我伺候好,什么东西没有?”
又顺了一下因为按摩而变皱的碧云纱,段寰宇又笑道:
“比如你每日不重样的衣服,外面买都买不到。”
秦怀安:“别人给的,哪有自己挣的有意思。”
接着特意说:“而且,那都得怪朝廷管得不好!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方面的事情。”
段寰宇:?
“你开铺天天出门,关朝廷什么事儿。”
秦怀安道:“去杜府途中,能经过城外南郊尼姑庵山下,许多寡妇暂时聚居的地方。她们大多都是带着女儿的寡妇们,因为丈夫战死,而她们没生儿子,于是抚恤、补偿、田产、房屋等等都由夫族以各种理由抢去继承。她们被赶出去,无家可归。”
“律法规定抚恤财产等都由夫族的男丁继承,让寡妇无家可归,这不是朝廷的问题?”
段寰宇轻轻道:“她们可以再嫁或者过继。”
打仗损失许多人丁,他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并不希望个个寡妇都守节。
唔,他的秦怀安除外。
秦怀安瞟了他一眼:“如果寡妇对亡夫有情,不愿再嫁呢?如果新任丈夫非要她卖掉与亡夫唯一的女儿呢?如果她以后都生不出,也嫁不出呢?如果继子带着她的财产送回原来的家让她净身出户呢……这律法跟让她们直接死有什么区别?”
接着道:“如果我开店开得红火,不但我自己活得好,她们也有活可干。”
被逼迫得无家可归的女子,大多非常听话、柔弱,十分珍惜工作岗位。
再柔弱的人,财产也不该被谋夺,应该受律法真切的保护!
可段寰宇自觉自己都快死了,其他中蛊毒的、体弱的也就一到三年寿命,特别康健的才能活五年。
他自身难保,别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段寰宇只深深看了一眼秦怀安。
达则兼济天下……他却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不如一个女子。
见马车快驶到皇宫,段寰宇掂了掂从秦怀安的银子,心里带有一丝丝的诧异,充满暗示地道:
“那这笔银子,本官不该拿回,应该支持你办厂?”
虽说有他故意给秦怀安按腰,让秦怀安放过他的成分在内。
但马车都快行驶到皇宫了,秦怀安说好的亲自来取呢?
亏他把银子放在右手边,在秦怀安得跨过他才能碰到的地方,他们挨得这么近,秦怀安已经坐怀不乱、不为所动!
这不对劲。
即使他需要休养,但亲亲之类的,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秦怀安果然倾身过来,脸快要贴着他的脸,段寰宇甚至能闻到一丝丝龙舌兰的热烈又轻柔的味道。
他配合地闭上眼,睫毛轻颤,只记得需要好好呼吸。
可是,预想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
无论是凶残的、深切的,还是轻柔的、点到即止的……都没有?
幽香已经骤然远离,当马车在皇宫侧门前停下,段寰宇睁眼,就见秦怀安已经纵身一跳,轻松跳下马车。
段寰宇:!!!
他呼吸一窒,一下子站起,差点喊道:“你还怀着呢。”
但秦怀安并不知道他全天候监督的事情,又见秦怀安稳稳落地,段寰宇暗自松一口气,愠怒道:
“我们段府的女奴,可不能随意跳车,回头得让嬷嬷教你。”
秦怀安扬了扬那袋银子,回他一笑:“你不但想我亲你,还想我听话被管?”
“拜托,非要纳妾的人,我怎会纵容你、被你管,和你亲热,这不是变相支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