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不生不死之瘴的事情,一方面,这让他们越来越肯定,比起预言书,时空秩序更主要是受到了宇宙能量源头的影响,只要宇宙能量稳定且充足,预言书即便被完全打乱,时空秩序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宇宙能量源头大概率和上位面有关,但至于这个上位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要等汪大东回来再说。
另一方面,是他们可以肯定,不生不死之瘴对封印绝对有冲击作用,但至于封印松动到了哪一步,恐怕就只有梦魇自己知道了。
“她最初选择夺舍墨尔迪勒禾,无非是想要利用皮囊换取信任。”雷克斯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虽然现在曝光了,但如果获得信任,留在你、我们身边,虽然绕了一圈,但达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她依然可以做她最初想做的事情。”
灸舞没出声,雷克斯继续平静地为他权衡利害,做风险评估:
“她不是一般的梦魇,墨尔迪勒禾的身上没有德古拉之握,即使被封印期间凭借灵魂力量也能感知出纷身之间的不同、被隐藏的破万点战力,甚至,可以比我们更久地抗衡时空秩序,她最先一定属于一位极为强大的魔君。”
“你不要忘了,十年前金时空那只梦魇搅得金时空不得安宁,如果不是有上位面干预,凭金时空自己恐怕没有办法真正除掉那只梦魇,我们是不是还能活着都不得而知。”
“况且,魔界中对狄阿布罗签订停战协议不满的大有人在,撕毁协议,虽然魔界会受到影响,但最大的反噬落在了狄阿布罗身上,我们都不能确定一旦有一天,狄阿布罗的力量不足以镇压魔界,魔界其他魔君会不会有其他行动。届时,里应外合,铁时空会第一个沦陷。”
“里——我指的是,一个被夺舍的盟主。或者,她不想要你的身体,只是杀了你,你忘了七年前吗?我们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了,恐怕又是上位面,但是你能保证这次还有上位面来救你吗?”
“我入过魔,知道那种被魔性驱使发自内心渴望力量和权力的感觉。梦魇虽不是魔,但也是魔的一部分,酸菜身上也有这种本能。魔没有道德观,有的只是慕强、服从和捕捉机会。而本能是不会消失的。”
“七年前不杀她,是墨尔迪勒族长不忍心对身体下手,留了七年,仁至义尽,金龙阿嫲的药对她也没有效果。现在伯父伯母出了事,大东一定会尽快赶回,他会带来上位面的消息,包括上位面杀死之前那只梦魇的方法,”雷克斯语气笃定,是他了解汪大东,也信任汪大东,“杀了她。若你不忍心,也可以把她扔回魔界。”
“鉴于武裁所马上就要彻底过渡到我、亚瑟、小雨、宝三手上,X象限联盟成立在即,我即将成为你的属下。以上,是我作为属下对X联盟盟主的建议。你是盟主,你要对天下苍生负责。”
似曾相识,真是是似曾相识。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的手里拿着乌风,乌风的枪口对准了养育他长大教他做人教他异能的师父。扣响扳机的不是他,但与是他无异,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要用牺牲小,拯救大。
小舞,你的选择是对的,师父对他说,所有人都对他说,你是盟主,你要对天下苍生负责。
我要对天下苍生负责,师父提前了终极铁克人的出现要谢罪,枪灵王作恶多端要受到制裁,他们死是对的,我做的是对的。
……是对的吗?
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回家吧,雷克斯家,”墓园里,铃铛投影里的灸舞对酸菜说,“我真身在雷克斯那。”
“哦哦。”酸菜点头,跟在幻影的身后走着。
盟主的背影绷得直直的,好像离她很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快到雷克斯家的时候,前面的盟主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你记不记得,6543说过,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酸菜点头。
灸舞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站在人类与魔中间,见到过人类为了保护亲朋与魔对战,也见过魔界匮乏的资源和不得不扩张的现状,酸菜回答:“没有对错。”
“别人可以没有对错,但是我必须要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个孩子。是那个被大义和小情夹在中间,被世界逼着做出抉择的少年盟主,是将乌风揣在怀里,面对至亲的孩子。
是他藏了十年的心魔。
酸菜怔怔地看着他。
她慢慢笑起来,抬起手虚虚地搭在幻影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不是必须,在我这里,你不用选择对错。”
这一次,你不用做出选择。
灸舞的真身调整了下在按摩椅上的姿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将档位又调高了一级,对雷克斯说:“那如果是以别的身份呢?”
雷克斯笑。
他把惊典合上,金笔点龙垒在一起推到一边:“以酸菜在金时空的监护人身份,我选择——”
“——相信她。”
早有预料,灸舞摇了摇头,笑出声:“那要是以我朋友的身份?”
十年前的雷小少爷是长大了不假,商场上杀伐果决,面对异能界的事情也头脑清醒,但很多事情不是理智可以决定的。雷克斯和过去那个即便入了魔也不能与终极一班完全为敌的人一样,本质仍然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雷克斯叹了口气:“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做他想做的事情。要是出了麻烦,我就和朋友一起面对。”
他把头转向窗外:“回来了。”
一缕心神分在外面,灸舞更知道他的幻影已经和酸菜回来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他的幻影消失在风里。
酸菜伸手一抓,只抓到了风,虽然早知是幻影,仍有些茫然。睫毛颤着,有点无措。
灸舞摇摇头:看起来真是不聪明。
他推开窗,身子探出去,低头看她:“抬头。”
酸菜仰起头,惊喜道:“盟主!”
灸舞嗤笑,这么蠢的梦魇,哪里能翻得出什么风浪。
“送你个东西,”灸舞伸手指了指,“看掌心。”
酸菜摊开手掌,“诶”了一声,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铃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勋章。
铁时空异能界独有的稀有金属银光闪闪,锻造工艺极为精妙,上面雕刻着的铁克合众联盟的异能咒语让它无法被仿造,也证明了它的身份和崇高地位——
铁克联盟至高无上的荣誉,无数异能家族追崇的荣耀,同时还包含着一个来自联盟盟主的无条件的允诺。
是铁胆荣誉十字勋章。
叮铃。雷克斯仿佛听见,是灸舞摇响了他的铃铛。
雷克斯清楚地知道这枚铁胆荣誉十字勋章代表了什么。
如若酸菜日后酿出祸端,即便汪大东带回了上位面的信息,掌握了杀死梦魇的方法,灸舞也执意要保这只梦魇一命。
雷克斯摇摇头,灸舞这家伙,明明早就选择好了嘛。
但愿,这个选择是对的。
第18章 酸菜炖粉条
叶思偍仍在暗处窥视着,魔化后的刀疯时不时就会出现骚扰终极一班。雷婷中万钧辜战止戈等人都曾因此受过伤。
他也曾带着刀疯单独找上过酸菜,但酸菜封印解除今非昔比,即使身体的异能因为长期不修炼滞后了一些,灵魂却还足够强大。叶思偍对她忌惮,也生怕她夺舍自己的身体。几次被拒绝后,虽然暴怒,却也无计可施。
又过了段时间,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叶思偍终于放弃再游说叛变的梦魇,控制广播室的大门将止戈抓进了广播室,自行武力威胁止戈撕开封印。
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大战一触即发,武裁所也暗中戒备,饲机保护——毕竟KO榜上的明日之子们随便一个受到伤害都是金时空的损失。
但武裁所最终也没能出手,并且,叶思偍被用一种草率的方式解决了,他几乎是灰溜溜地被关了起来,像小鸡仔一样被呼延修拎着带回了铁时空去见叶宇香。
只凭终极一班当然没有这样的能力,就算酸菜不掩藏实力,也不可能。
关键时刻,汪大东回来了。
他离开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很强,强得有些过分。落到普通的异能行者眼中只觉得深不可测,但偏偏酸菜见到过几个标杆,还能做出个简单的衡量。
汪大东如今,年纪轻轻,竟与狄阿布罗魔尊不相上下,但若再向上,与神行者和钱莱冶比,却要稍逊一些。
说是稍逊,的确是只差上一步,但却是非同小可的一步。
如果说狄阿布罗魔尊和汪大东能够跨越时间的束缚,算是半神,神行者和钱莱冶就已经称得上是神之境。
酸菜躲在人群里无声地呼唤汪大东的名字。
“你想成神吗?”
足够现在的汪大东听到了,这句话捕捉到了他此刻最在意最苦闷之处,汪大东循声看去,只消一眼就看出,竟是只梦魇。
刀疯被唤醒,一家三口团聚,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刀鬼,再加上酸菜帮忙,在汪家做了一大桌美食设宴。
灸舞也来赴宴了,他最近跑金时空跑得越来越勤,这次还捎来了酸菜妈从铁时空东北寄来的血肠和酸菜——吃的那种酸菜。
老墨家每年的传统,由族长动手,采集自家后院新长出的脆嫩的白菜,半熟的水烫至菜叶微微打蔫,一层白菜一层盐地铺到翁罐里,加上墨家祖传的密料,再以巨石压顶,封起来,不足月,过年的时候,就有了新鲜的酸菜可以吃。
是之前,中了不生不死之瘴之前,给家里打电话,跟妈妈提到过嘴馋想吃酸菜了,酸菜妈说要寄过来些,酸菜以为她要寄来的是市面上现成的,没想到却是把爸爸做的酸菜寄来了,可能是家里仅剩的年初腌的酸菜。
得益于家里开了菜馆,配备完善的储藏设备,酸菜撕开真空袋后尝了一口,味道没有太大改变,口感也还算鲜脆。
东北人对酸菜有种特别的感情,对味觉感官无比挑剔敏感的厨师世家老墨家尤甚,不然也不会给长女起这样一个乳名。但酸菜虽然叫酸菜,原先在家的时候吃得太多,对酸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是离开了家,才恍然觉得想念。
家,妈妈,爸爸。
酸菜这才想到,应该是墨尔迪勒禾的家,是墨尔迪勒禾的妈妈和爸爸,墨林,也是墨尔迪勒禾的弟弟。
家里寄的东西,收到了,总归要说一声。酸菜已经很久没有给墨尔迪勒家去过电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毕竟不是墨尔迪勒禾,非但不是,还是杀死墨尔迪勒禾的凶手,说什么都不对,每次都小心谨慎地斟酌着语气用文字回复微信,墨家的族长夫人才没有因为女儿失联而担心。
酸菜要做一道酸菜炖白肉粉条,大料和大骨被丢进高压锅里煨起骨汤。等待骨汤的间隙,酸菜开始清理血肠,她手上动作渐渐慢起来,盯着案板发呆。
灸舞冷不丁出现,故意怪叫吓了她一跳。
酸菜有点委屈:“盟主。”
灸舞手里托着个盘子,里面装着刀鬼刚炸的薯条:“想什么?”
“……哦,”酸菜应了声,“在想,是不得打个电话啊。”
灸舞点点头:“寄来了东西,是该打个电话。”
“酸菜是我爸做的,”酸菜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要和我爸说谢谢吧。”
灸舞道:“按理说是的。”
“可他要是不想听我说谢谢呢?”
食指和大指因为薯条油乎乎的,灸舞用用小指和无名指别扭地把跨时空从口袋里夹出来,电话递给她:“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酸菜往后缩了一下,似乎比灸舞刚才吓她还要受惊,回过神后接了手机,却只是塞回灸舞的口袋。
汪家的小楼被挤得满满当当,众人酒足饭饱三三两两交谈,老猫人类被烦到了,甩了甩尾巴往门外跑,酸菜怕它走丢追了出去,却看见猫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汪家旁边的教堂。
除了猫以外,教堂还有一个人,酸菜把猫抱在怀里,站直了看着坐在钢琴旁的人。
很熟悉的脸。
她曾看着这张脸从幼童长成少年,因为那只梦魇用那具身体太久了,以至于她回想起来那只梦魇的形象就全是这张脸,她和这张脸下的灵魂依偎着度过魔界的漫漫长夜,前辈、父兄、指引者、伙伴,那只梦魇在她的生命里扮演过太多重要角色。
以至于,即使在被封印失去梦魇记忆的时期,也会因为这张脸喜欢上夏天。
“他们说,十年前,汪大东除梦魇一战成名。”酸菜问汪大东,“我们梦魇,只有自杀才会真正死亡,你对他做了什么?”
汪大东不答反问:“你说的成神是什么意思?”
酸菜抿着嘴打量他一阵,而后松口解释道:“魔尊一直将与时空融为一体的那十二位的境界称为神,他一心想与魔界融为一体,达到那样的高度。神行者,钱莱冶,应该是已经成神了。”
现在的金时空确实是钱莱冶。汪大东凝聚起光:“你知道该怎么做?”
酸菜眨眨眼,看他。
她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此时此刻,酸菜意识到,她就如同镇守藏有秘宝大门的守门人,这座门是否要对汪大东打开,完全在她一念之间。门一旦打开,不仅仅是汪大东个人受到影响,甚至可能会改变整个十二时空包括魔界的格局。
酸菜问:“魔尊要开疆辟土,要万人之上,所以他要成神,你又是为什么?”
汪大东坦荡地迎上她的眼神:“我要让所有人想起被时空秩序抹掉的记忆,还要打开上位面。”
酸菜没想到汪大东的野心这么大,怔住了。
汪大东看她表情就明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要见一个人。”
酸菜灵机一动:“关……关?”太久没人提到,她有点想不起那个来自十年前,被怀疑与上位面有关的人的名字了。
已经过了一年,能抗衡时空秩序记住姓氏已属不易。汪大东也有些惊讶,终于认真地看了一眼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