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美梦成真，她除了哭，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别哭了，别让你妈妈起疑。”孟宗晖劝着楚净，自己却也忍不住掉下两行眼泪。
楚净深呼吸两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转移注意力：“那医院是怎么回事？不行，我们还是得去找医院要个说法。”
“算了，没必要。”孟宗晖劝道。
“不，爸爸，这很有必要。”楚净认真道，“不是说要赔偿什么的，只是医院这样未免也太不负责。一个多月时间，要是遇到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病人，说不定吓都吓……出问题了。而对真正的病人来说，这全都是救命时间，他们一个搞错，耽误的是别人的生命。至少，我们要让医院重视，不能再有下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又何尝不想找人理论，我这段时间受的煎熬，可不比谁少。”孟宗晖说。
楚净顿了顿，蹲下身劝道：“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去找医院……”
“可是，楚楚。”孟宗晖打断她，“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昨天去哪里了吗？”
这话题转得有点莫名其妙，楚净下意识摇头：“去哪里了？”
孟宗晖看了眼客厅，鹿见青和楚诗悦还在厨房没出来，他说：“昨天七夕，你妈妈听说城西的月老祠特别灵验，非要去拜一拜，替你和阿青求个好结果。”
楚净一呆。
“说实话，我不看好你跟阿青。但是，爸爸希望你好，希望你妈妈好。”孟宗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那条腿，“我昨天许愿了，希望可以用我的一切，来换你们母女平安。其实我是唯物主义者，但许愿的那一刻，我真的无比希望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楚净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病得很重，医院开的药吃了也什么效果，有一天孟宗晖就带了个“神婆”回家来。
那会儿楚净已经上学了，对孟宗晖道：“爸爸，那是封建迷信，假的，你不要信。”
“可是，爸爸也没别的办法了。”孟宗晖当时抱着她，非常难过地说，“只要你能好起来，让爸爸信什么都可以。”
小时候还不太懂，妈妈生病后，她才完全体会到父亲当年的心情。她也一样，无数次想，只要能让妈妈平安，她付出什么都可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孟宗晖继续道：“昨天晚上回来，我就接到你方叔叔的电话。我开心坏了，也和你一样，想着今天就要去找医院理论。然后睡到半夜，我想起你妈妈吃的药，赶紧偷偷起来换掉，也不知道怎么就摔了一跤。楚楚，我宁愿相信这是你妈妈好起来的代价。爸爸老了，也怂了，这段日子真是过得太煎熬，爸爸不想再体验一次，只希望生活平平静静……别再折腾了，好不好？”
他眼底泛着红，脸上的皱纹好似更深了，脸色苍白，鬓边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对着他近乎哀求的眼神，楚净终究是拒绝不了，点点头道：“好。”
客厅里，楚诗悦和鹿见青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道：“你们父女俩干什么？怎么老鬼鬼祟祟的？”
楚净急忙擦干眼泪，孟宗晖笑着道：“楚楚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疼我，躲这里偷偷哭呢。”
“这孩子就是孝顺。”楚诗悦回头冲鹿见青道。
“是啊，楚楚这孩子打小身体不好，没见过世面，但是孝顺听话，对父母千依百顺，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孟宗晖接上话头，“阿青，楚楚是有很多毛病，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拜托你要对她包容一点。”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很多当父母的似乎都喜欢这么说自己孩子，欲扬先抑。
只是一般父母抑的时候，说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而孟宗晖的话里，一大半台词在说楚净软弱没主见。在他的认知里，鹿见青明明该是喜欢女强人的，这么说，真的是希望两个人好吗？
楚家这对父母，尤其是父亲，表现出来对女儿简直堪称溺爱，以前连鹿见青都觉得他是个好父亲。
现在他才渐渐琢磨出不对的苗头，但显然楚净还没有意识到。
这不怪她，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思维已经根深蒂固，要打破很难。
而且，鹿见青还真担心，她要是一下知道太多，世界观会直接崩塌。
因此鹿见青也没多说，他们都说什么他都答应下来。他本想找个机会和孟宗晖单独聊聊，但孟宗晖一直不接他的暗示，他思考再三，看楚净情绪好了很多，便没有勉强。
孟宗晖骨折不严重，楚净松了口气，但还是坚持要留下来照顾。
鹿见青去了趟公司，晚上的时候带了个护工过来，楚净和楚诗悦都身娇体弱的，孟宗晖有什么事她们根本搬不动，护工倒是更方便。
孟宗晖也没拒绝，楚诗悦便催着楚净跟鹿见青回家。
楚净拗不过，只得答应。
两人上车后，楚净笑吟吟地对鹿见青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们现在也是我的父母，都是应该的。”鹿见青看她一眼，“看你心情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按理说，家里出这么多事，即便孟宗晖骨折不严重，楚净也该心疼难过才是，她怎么看起来反而好像很开心？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楚净兴奋地转过头，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我妈妈没事了。”
“嗯？”鹿见青也跟她听到消息时一样疑惑。
楚净急忙道：“是医院搞错了。”
然后又把跟孟宗晖的对话全告诉了他。
鹿见青：“……”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舔了下，失笑道：“不冤。”
楚净之前跟他说过，孟宗晖和她商量好了，下个月等楚诗悦的复诊结果出来，就和孟靖坦白。
既然楚诗悦根本没有生病，这事不可能瞒得长久。
鹿见青猜，孟宗晖最迟到复诊前，就会告诉楚净楚诗悦没事，是医院弄错了或者吃的药有效、奇迹般好了。总之，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谎圆过去，大家还都很开心。
只是这次他们去北城，孟宗晖怕楚净去医院询问，才被迫将计划提前。
这样看来，孟宗晖撒这弥天大谎，就是为了让楚净嫁给他。
鹿见青现在还不清楚孟宗晖的目的，但输给这样一个城府极深、对自己也够狠的人，被他算计一场，还真不冤。
“你说什么？”楚净没听清，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说妈妈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被病痛折磨。”鹿见青抬手覆在楚净手背上，轻轻握住。
他对楚诗悦和楚净印象都不错，想想她俩跟孟宗晖那种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就觉得可怕。
他想要保护她们。
楚净低头瞥了眼，睫毛轻颤。
鹿见青这个人，明明名声那么差，身上却总是带着阳光的味道，掌心也很暖，贴上来就有暖流直达心尖。
楚净对他原本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这一瞬间却忍不住脱口道：“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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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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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対？”鹿见青有点惊讶,他以为楚净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她比他以为的要更敏锐。
“就妈妈的报告不是有几次吗？一次错，还能次次错？还有……我现在有点说不清楚。”楚净还没完全想明白,“但我打算先带妈妈再去做次全面检查。”
鹿见青赞许点头：“妈妈吃了那么久的抗癌药物，确实需要做检查。”
楚净心里微微一动。
她今天情绪起伏太大，还真没想到那方面去。
抗癌药可不是普通药，就算是靶向药，対身体也是有副作用的。
“也别太担心。”鹿见青又说,“我之前就说妈妈精气神看起来都挺好,不像生病的人,胃口也不错，可能那些药物的副作用不大。”
楚净心里又是一动。
楚诗悦确实看着不像生病的人，现在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她并没有生病。这段时间她吃了那么多药,又不像有副作用的样子……
在没有证据之前,楚净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第二天,楚净一大早就来到父母家。
鹿见青今天要上班,安排了司机送她。
车还没停稳，楚净就看到孟靖坐在大门外。
听到动静,她上前来朝车里看了一眼，冲司机笑道：“谢谢你送楚楚回来,上家里吃过早饭再走？”
司机没说话,扭头看向楚净。
“谢谢晨哥。”楚净看了孟靖一眼,温声対司机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太太。”司机这才点头答应。
等他的车开走,楚净转向孟靖，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呢。”孟靖表情也挺无语，“你怎么把鹿见青的人弄家里来了？”
“什么鹿见青的人？”楚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护工。”孟靖皱眉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跟我讲，却信任一个外人？”
“外人？”楚净也有点火了，“可在法律意义上，他现在才是我关系最亲近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现在在你心里，鹿见青比我们都亲，是吗？”孟靖也不甘示弱，厉声反问。
“不用跟我偷换概念，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往常孟靖一强势，楚净基本上就会退后，这一次却忍不住跟她刚起来，“姐姐，我已经跟鹿见青结婚了，在我骗婚在前、他対我还不错的情况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威武不屈、主动挑起矛盾，和他大干一场吗？”
孟靖脸色微微一变，气势弱了下来，半晌才道：“抱歉，是姐姐思虑不周。鹿见青那人阴狠狡诈，你不是他的対手，确实不适合跟他正面起冲突。这样吧，他请的护工留着，我再多请一个，互相有个制衡。”
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说完也不给楚净再多说的机会，转头朝屋里走：“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快进去，等下爸爸妈妈看到又要起疑。”
楚净只觉得无力，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也没和孟靖多争辩。
孟靖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她请的护工很快到位，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家里一下多出两个陌生男人，楚诗悦颇不习惯，悄悄跟孟宗晖商量：“要不，让孟孟把她请的护工辞了吧。你伤得又不重，我一个人就能照顾，阿青一片心意不好拒绝，孟孟这个实在没必要……”
“孩子们的孝心，请都请了，就留着吧。”孟宗晖却不愿意，“你和楚楚都是我的宝，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有人干活也挺好。”
他才是病人，楚诗悦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只得答应。
楚净冷眼旁观，没有多说。
护工本来也不是重点。
她找了个和楚诗悦独处的机会，才対她道：“妈妈，您今年体检过身体吗？”
“体检过了啊。”楚诗悦说，“放心，没问题，你妈保养得好着呢，连三高都没有。”
“那可太棒了！”楚净抱着她的手臂道，“不过，妈妈，您能不能再去体检一次？”
“为什么？”楚诗悦不解，“我才体检了几个月，干嘛再体检一次？我有什么毛病吗？”
“不是。”楚净昨晚已经想好了理由，“我是想您陪我去，您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一个人去难受。”
“你怎么突然要去体检？”楚诗悦将她拉过来仔细打量，担心不已，“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楚净红着脸，低着头，羞赧地说，“婚前体检，我还没做呢。阿青那样的家庭，总得要个孩子，我想先去做个体检，看看能不能生，需要注意些什么。”
一开始是装的害羞，说到最后是真羞了。
楚诗悦没有怀疑，惊讶地看着楚净：“你们……那个了？”
“还没有。”楚净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要先做个检查吗？两个人睡一起，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
“这样是対的，対大家都负责。”楚诗悦点点头，心情也挺复杂，“虽然我対阿青印象不错，觉得他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但毕竟……奈何你自己非要嫁，现在看来，我女儿眼光还是不错的。”
楚净抱紧她：“所以，妈妈，您要陪我去吗？”
“去去去，当然去。”楚诗悦这次答应很快。
“您要陪我一起做体检哦。”楚净知道自己的话其实漏洞很大，但她知道楚诗悦虽然不像孟宗晖那样经常把爱挂在嘴边，対她也是很宠的，她赌的就是这个，“我……”
“好。”楚诗悦摸摸女儿的头，笑道，“妈妈陪你，不怕啊。”
楚净忽然就好想哭，赶紧将脸埋在她怀里。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撒娇。”楚诗悦好笑，“你跟阿青……”
“対了，妈妈。”楚净打断她，“这事先别告诉爸爸好吗？您也知道，他不喜欢阿青。”
“你爸也是担心你，其实你们婚后，他观念也在慢慢改变了。”楚诗悦忍不住为丈夫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