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谣言在医院里愈演愈烈的后果就是,连直系上面的领导都听说了,并且不得不找来陆鹿进行谈话。
毕竟医院这种地方有编制的医生是属于‘半国企’的单位的,总不能任由流言四起。
“小鹿啊。”负责和陆鹿谈话的是副主任刘春丽,她五十出头,面相很善,对待医生们也一向是和蔼可亲的态度。
但此时此刻,看着陆鹿的眼睛她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组织出来措辞:“最近班上总是流传着一些不好的话,风言风语的…但咱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只好叫你过来问问。”
陆鹿其实知道这医院里很多人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但她本身工作就够忙了,又根本不在乎社交这回事,所以知道也当做不知道,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此刻看着副主任为难的模样,她不明所以:“刘副主任,您想问什么?直接说没关系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前几天你下班的时候,不少院里的同事都看到你和一个男的上了辆宾利车,据说那车挺贵的。”
刘春丽说完,连忙解释:“小鹿,我说这个可不是误会什么,就是院里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把流言传的厉害,医生们的名誉和作风问题,院里不能不重视……”
“刘副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陆鹿打断她,也不绕弯子:“是不是有人说我傍大款,给人当情妇什么的了?”
刘春丽顿时尴尬极了。
她一直觉得陆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
“刘副主任,那天开车来接我的是我丈夫。”陆鹿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也许医院应该酌情调查一些背后爱嚼舌根的员工了。”
刘春丽大惊:“小鹿,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陆鹿:“就这阵子,如果领导不信,我可以把结婚证拿来以证清白。”
“不用了,千万不用。”刘春丽脸上那叫一个臊得慌,领导不信……这叫什么话。
她内心暗暗咒骂了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呵呵一笑:“就是很意外,小鹿啊,下次把婚戒戴上,这样说闲话的立刻就能少一半。”
至于另外一半,医院里是该想办法处理了。
陆鹿一怔,刘春丽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她和俞九西根本没买戒指呢。
事实上,他俩缺的东西太多了,根本就是什么都还没准备。
“小鹿啊,打算什么时候办喜酒啊?”刘春丽解决完了这棘手的调查,心情很好,笑眯眯的问:“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喝一杯。”
“哦……好的。”陆鹿有些尴尬的应着,又和刘春丽寒暄了几句,才走出副主任办公室。
嗯,是该买个戒指。
而且最好是她来买,毕竟俞九西已经主动做了那么多事情了,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心里生出来这个念头,陆鹿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她在珠宝区逛了逛,走进一家中上档次的品牌店里,很迅速的挑了一款款式素雅的男女对戒。
她工作也有几年了,平时基本不怎么花钱,小有积蓄,买一对戒指还是不用怎么心疼的。
柜姐鲜少见到买珠宝这么痛快的,立时笑开了花,热情地问:“小姐,您是打算买了送给自己的男友么?我们这里现在有香水卡片哦,你可以写下你想说的话。”
“不是。”陆鹿摇了摇头:“已经结婚了,忘买戒指了。”
……
行吧,事实往往没有柜姐脑补的那么浪漫。
不过那张香水卡片陆鹿还是收下了,她想了想,简略的写下‘谢谢’两个字,然后放在了装在礼盒的袋子里。
路上的时候陆鹿已经问过俞九西在哪儿,得知他在澜大的施工队后,直接开车奔了过去。
俞九西是老板,不用亲自去干活,他戴着安全帽在旁边督工,离得老远瞧见陆鹿走来就迎了上去。
“你还真来找我了。”他有些受宠若惊,把手里拿着的安全帽给陆鹿戴上,女孩小巧的头颅戴上后都直晃,一张巴掌脸分外的乖巧可爱。
周围员工见到,立时起哄:“九哥,这位美女是谁啊?”
“规矩点。”俞九西揽着陆鹿的肩膀,大大方方的介绍:“你们老板娘。”
这话下去,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施工队里不少员工立刻就炸开了。
陆鹿是个比较孤僻的性格,又喜欢安静,被这样的起哄弄的无所适从,忍不住拉了拉俞九西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去旁边说会儿话吧。”
“嗯。”俞九西多少也了解她,拉着人走到一边儿。
“我买了个东西送给你。”陆鹿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有些羞窘的咬了咬唇:“算…算是结婚礼物吧。”
俞九西不认识那袋子上的LOGO,不过对于‘陆鹿给他买礼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惊喜的了。
他接了过来,满意的拿在手里把玩:“可以拆么?”
陆鹿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里面还有一个我的。”
这个奇奇怪怪的补充让俞九西眉心微动,一瞬间就想到了可能性的答案,他眼前一亮,刚打算原地就拆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姐?”
俞九西一怔,和陆鹿对视一眼同时回头,就看到了头毛湿漉漉的陆灼。
少年应该是刚运动完,脚下还踩着一个足球,神色十分诧异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他们。
作者有话说:
鹿鹿这么可爱怎么能不疼鹿鹿啊呜呜呜呜
第11章 、味辛
天色擦黑的暗夜,澜大附近的一家苍蝇小馆里,分明是人头攒动周遭喧哗的,但陆鹿他们这一桌,三个人却有些‘面面相觑’的僵滞感,都在诡异的沉默着。
“吃饭吧。”最后还是陆鹿打破的沉默,她看着陆灼,给他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扇贝:“不是你挑的这家饭店么?”
刚刚在学校的装修队旁边,陆灼撞见她和俞九西站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质问呢,俞九西就岔开话题的说要请他们吃夜宵。
于是在陆灼的推荐下,他们就来了这家环境一般但味道还不错的苍蝇小馆了。
但任谁都知道,这顿饭不仅仅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姐。”陆灼没动筷,他蹙起的长眉下一双锋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迟疑地问:“你和俞大哥,你们……”
虽然没有撞到什么更多亲密的场景,但他直觉就是不对劲儿——他自己的姐姐他能不了解?陆鹿从来不是那种会主动亲近别人的性格,所以她为什么会来主动找俞九西呢?
陆鹿听到陆灼口中这声‘俞大哥’,也颇为意外。
就像陆灼了解她一样,陆鹿当然也明白自己这弟弟是个心高气傲又很倔的脾气,他什么时候和俞九西变熟的?居然还能叫出一声‘大哥’。
陆鹿忍不住侧头看了俞九西一眼,而这处于两姐弟之间沉默的风暴中心的男人却淡定自若,接收到她的眼神,也只是回以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半晌后还是下定决心,决定和陆灼摊牌。
“九哥。”她在陆灼见了鬼了一样的眼神里叫了一声俞九西,轻声道:“你把我刚刚送给你的礼物打开。”
俞九西没动作,而是用眼神问她:真的要这样么?
陆鹿回应他的动作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俞九西虽然觉得此情此景摊牌的话过于莽撞,但也只好依着她,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打开陆鹿送给他的礼物盒子。
深蓝色的绒布上,一对款式素雅淡泊的男女对戒静静地躺在上面,饶是俞九西之前已经稍微猜到,但真的看到陆鹿送给他的礼物是戒指时,还是有一种心口微动的感觉。
那种情绪并不是很重,就是一股轻轻的,被人冲击了一下的惊喜。
陆灼看到却是面色一变,蓦的站了起来。
“坐下。”陆鹿看着他,声音平静的命令道。
烟火气中极为相似的两张侧脸无声的对峙半晌,大概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陆灼服了软,面容扭曲地坐了下来。
这是陆鹿第一次在俞九西面前表现出十分强硬的姐姐范儿,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起码陆灼那个看着就很桀骜的浑不吝小子,现在只能乖乖听她的。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不过看到这戒指你也明白了。”陆鹿拿过盒子里的对戒,先是给自己戴上,然后又扯过俞九西的手给她戴上。
动作迅速,粗鲁,是俞九西见过最不浪漫的戴戒指方式……也是最简单粗暴的宣布方式。
“就是这样。”陆鹿抬眸看着他,淡淡道:“我结婚了。”
分明是无比嘈杂的苍蝇小馆,现在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里。
“姐。”好一会儿,陆灼才艰难地开口:“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你知道的。”陆鹿抬眸,眼睛里情绪很淡:“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你、你简直离谱!结婚这种事怎么可能说结就结?”陆灼气的声音都打磕绊了,竟然十分痛恨的瞪了俞九西一眼:“而且这人你跟他熟么?你不是说他只是你医院里的患者么?!”
“之前是这样没错。”陆鹿顿了一下,淡定自若的扯谎:“但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他也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了。”
虽然陆鹿纯纯是在这儿扯淡,但俞九西还是听的心里泛甜,十分欣慰。
陆灼却听不下去了,他根本就不想吃这顿该死的夜宵,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夺门而出。
俞九西下意识的想追出去和他说两句话,但被陆鹿拦住了。
“现在没必要去,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陆鹿垂着眼睛夹了一块鱿鱼,没滋没味的嚼着,声音慢悠悠的:“我弟弟从小护着我,现在突然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怎么说都会有些冲击的。”
“过几天,他会慢慢好的。”
只要她一直是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陆灼都会接受。
在陆鹿不急不缓的劝说中,俞九西下意识的坐了下来,他轻笑了声,若有所思道:“小鹿,我似乎之前就说过,你是个非常理智又诚实的人。”
陆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我现在依然没有改变这个看法,我认为你聪明,理智,甚至很睿智,在自己弟弟面前情绪都没有什么大波动,从你是陆医生开始,断断续续的,我们都认识一年时间了,在我以为你的情绪从来不会出现大变化的时候……”
俞九西轻笑一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却极其出人意料,陆鹿,你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和我结婚的,所以会是因为什么呢?是什么能让你那么失态,并且一直也不后悔这个失态的决定?”
陆鹿握着筷子的手已经愈发紧了,纤细的骨节泛白。
“别紧张,我说过的,不会勉强你说原因。”俞九西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亲了亲,趁着女孩身上酥麻小手卸力的时候,大手覆住她白皙的手背,笑得肆意:“我只是很庆幸那个人是我。”
无论为了什么,他都庆幸于陆鹿失态之下选择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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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俞九西在澜大的男生宿舍楼下守株待兔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终于堵到下楼的陆灼。
后者见到他立刻面色一变,抱着肩后退两步,厌恶的皱着眉:“你来干嘛?”
“喏,之前答应送给你的。”俞九西并未动怒,好脾气的笑笑,把印着切尔西LOGO的一个蓝色袋子递给他。
陆灼知道里面是球衣,但他一眼都没看,想也不想的说:“我不要,你拿走吧。”
俞九西:“弟弟,你先别这么大的火气。”
陆灼炸了:“你叫谁弟弟呢?!”
“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就叫小舅子好了。”俞九西叹息一声:“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昨天在你姐面前我没什么说话机会,但我真的很想和你谈谈。”
这就是俞九西在语言上的艺术了,他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起码是要比陆鹿在‘家庭地位’上低很多的位置,甚至于在她严肃的时候都插不上话。
这种姿态,自然会让无脑护姐的陆灼心里多多少少的微起波澜。
果然,陆灼眼睛里的敌意没有之前那么浓重了。
“我猜你其实很好奇我和你姐姐之前的事情,又拉不下来脸去问她对么?”俞九西微笑:“那为什么不能和我谈谈呢。”
对付这样的小孩儿,俞九西这种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软化了。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午后人烟稀少十分冷清的食堂里坐了下来。
“其实我和你姐不是最近认识的,我们早就认识了。”而俞九西的第一句话,就让陆灼足够惊讶:“大差不差的,都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陆灼那双和陆鹿如出一辙的灰黑色瞳孔里浮现一丝疑惑:“可我姐说,你只是一个不熟的患者。”
不熟?啧,小姑娘之前还真够不给人面子的。
俞九西心里这般那般的腹诽着,但面上笑意不变:“是这样,患者是真的,但我是一个爱慕你姐姐的患者。这一点,你觉得她会告诉你么?”
当然不会。
陆灼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后,倒也对俞九西的话信了几分。
“你觉得你姐姐真的会找一个不靠谱的陌生人结婚?”俞九西轻笑,已经决心牺牲自己,把自己的舔狗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她只是找一个爱她的人结婚罢了。”
这句话中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陆灼,少年听后沉默良久,沉默到俞九西差点误认为他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沟通的时候,陆灼才重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