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了飞机,想到一星期之后回来,所有的一切蒙在鼓里,等到事情曝光,他怕是也要活不下去了。
想着眼泪又汩汩流下来。
同时又害怕又恐惧,张律师说人联系不上,那是多久了?他是不是晚了?
光是想到那种可能,想到他晚了,心脏像是钝器戳穿,疼的喘不上气,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心脏的一角,想要从身体里拽出去。
那种撕拉移位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全身抽搐。
仅有的几秒念头,就吓得他全身冷汗,脸颊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全都汇聚在一起。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他心里默念着,祈祷着,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厉殊到了润园,眼中顾不上这里的一草一木,只跟在一个年迈的老人身后。
然后上了一辆观光车,老人这才开口对着厉殊说,“老先生病了,人在园子后面的医疗楼里。”
“那...周霁阳呢?联系上她了吗?”厉殊脑子里就只有周霁阳。
老人浑浊的目光在厉殊脸上打量两下,叹口气,“不知道,祖孙两个都是犟脾气。”
厉殊一听,眉头深深拧着,观光车开到一栋白色小楼跟前。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医疗设施齐全,简直像个小型医院。
坐着电梯上了三楼,一间豪华的病房出现,雪白宽大的病床上正躺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被穿着浅蓝色褂子的医护人员扎针输液,床前输液架子上,光是输液袋就有五六种。
好在身上并没有插着各种管子,连着各种仪器。
人比上回看着憔悴了些,但是眼中锋芒一丝不少,即使是躺着,傲慢冷漠的神情依然健在。
病房里沙发,茶几什么都有,方明申就站在医护人员旁边,等人出去,这才上前帮周老调整舒适的坐姿。
“周霁阳在哪?”厉殊直奔着方明申,现在他只担心周霁阳,一时一刻他都觉得重要。
周振业浮肿眼皮往上一抬,目光冷冷注视着厉殊,“她好好的。”
方明申眼中诧异看向周老先生。
厉殊怒瞪一双眼睛,上前一步站在病房前,“你胡说,她明明失联了,所有人联系不上她。你是不是让人不要去找她?我告诉你,要赶紧找到她,不然就晚了。”
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厉殊很不理解,同时很气愤,怒火在身体燃烧着,不是唯一的家人吗?为什么会这么冷漠?
“对一个懦弱选择逃避的失败者,我为什么要找她?她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任由她去.......”讥讽冷血的话,还没说完,厉殊猛地对着病床狠狠踢了两脚。
咣咣两声,输液架摇晃不已。
厉殊攥紧拳头,强忍着对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挥拳头,怒火源源不断冒出来,完全抑制不住。
方明申急忙拉住厉殊,叱责道:“你在做什么?”
厉殊咬牙切齿的指着病床上一脸冷漠的周振业道,“这句话你该问他,他还算个人吗?算什么爷爷?周霁阳要是死了,他是不是也觉得无所谓?唯一的孙女就要死了,他还能冷血的说出这样话来?你知不知道,上次要不是我去找她,她可能已经死了。暴涨的湍急河水,她因为淋雨发烧昏睡没有体力,所以才没跳下去。
我不是开玩笑,我们现在真的要报警,我怕她这次真的会ZS。”说完急忙拉住方明申的胳膊,“不是有定位吗,你帮我查查,我去找她行不行?”
厉殊近乎哀求的看着方明申,唯一的家人这么冷漠,他是又怒又心疼。
方明申摇头,“没有定位,她已经把定位摘除了。”
厉殊无力松开手,下一秒慌乱的掏出手机,嘴唇哆嗦的着:“报警,得报警,得赶紧找到她。”
手机却被方明申一把抽走,“不用报警了,我私下联系过警方,周霁阳失踪不能闹大,你知道一旦这事闹出去,会影响多少人,多少家庭吗?大阳集团股市会跌,很多人一辈子积蓄都会被套牢......。“
“然后呢?有没有结果?”厉殊反问。
“我也是刚从国外回来,查到她清理了国外的一些事情。回国后她一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错觉,所以我在国外想办法查她之前的心理咨询师。她应该是想到了,弄了不少的麻烦给我。等我查清楚急着赶回国,她已经完成一切,联系不上了。”方明申深深吸口气,“有时候会觉得周霁阳说的话很奇怪,我以为是年龄上的代沟,存在误差。
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也选择的无视,直到这次去国外调查她的公司变动,才发现各种不对劲,结果调查出来的东西,拼凑在一起竟然是她成功骗了所有人。
失眠焦虑,愧疚自责,背负父母死亡的阴影一直困扰着她,一刻不曾放下过。
她把父母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同时也认为周老先生也有过错,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向周老先生报复.....”方明申说着他拼凑出来的真相。
周振业冷笑一声,“向我报复没错,她更多是想替她父亲完成遗憾,她觉得我冷血,对她父亲的死没有愧疚,没有后悔自责。她自己想要赎罪解脱,也准备向我报复,想让我成为孤家寡人,孤零零一个人老头活在这世上,她觉得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是对我的残忍。毕竟早年儿子儿媳死了,现在是唯一孙女也死了,再有钱又怎么样?无人继承,让我沦落被人背后可怜又讥讽的对象。
这就是她对我的报复,说我冷血,冷漠,她难道不是?说到自私无情,她不是对你更无情,你为什么还要找她?”
“谁说她自私,冷血,她不是,她只是藏得深。”目光落在腕表上,是他太笨了发现的太晚,抬起眼,怒火冲冲看着周振业,“你是她爷爷,你在墓园说过她小时候和你关系还不错,那你应该更清楚才对。你比我厉害聪明,你应该会发现她不是那样自私冷血,她很有爱心,她捐给慈善机构那么多钱,她也帮助我那么多,她那么好。
如果她只是想要你后悔,自责,愧疚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她?她只是替父母委屈,就像她自己没了家人,她痛苦难过,明明你们该是一样的,应该相互安慰彼此,可你却抛下她,甚至你还指责死去的人,那你让她怎么活?”
厉殊猩红的眼睛瞪视着周振业,沙哑的嗓子在病房里怒喊着,替她委屈,也替她难过。
想想十几年,她都是抱着这种负罪心情活着,就很心疼。
忍不住恶狠狠骂道:“你即使假装哄骗她一下,她可能都不是现在这样,再有钱又怎么样?你的儿子,还有周霁阳,都轻而易举的放弃了。你倒现在还指责他们,你怎么有脸说别人是失败者,你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家人们宁愿死,都要抛下你。经营强大的公司,宁选择死也不要?你太失败了,太可怜了。你不光是别人可怜,同情,嘲讽奚落的对象,你还会成为咒骂诋毁的对象,你一定是坏事做多,缺德无良才会后继无人。可惜墓园修的那么好,有个屁用,每年清明只看别家坟上冒烟,你家冷冷清清连个子孙都没有。
你的爸爸,爷爷怕是棺材板都要撑起来,半夜来找你。你就是周家得罪人,活生生逼死儿子,孙女,自己活得倒是惬意,王八龟孙子,祝你活千年。”
厉殊怒极,完全控制不住嘴巴,骂的一屋子静悄悄的,全都惊住。
周振业气的横眉怒目,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过,气的干咳嗽不止,话说不全一句。
方明申锁着眉头张着嘴,眼神复杂看着他。
厉殊像个街头泼皮一样,狠狠对着空气呸了一声,话说的太多了,没有口水,就只有一声响,然后气愤愤转身就走。
他实在是太生气,太愤怒,他想用最恶劣的脏话,最低俗的动作来宣泄,他太心疼周霁阳了,想到有人这么冷漠无视她,就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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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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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厉殊气冲冲往外走, 嘴巴不依不饶的嘀咕着,三楼等电梯的时候,病房里方明申也追了上来。
“你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怎么找她?”
厉怒目皱眉,在他眼里,这个姓方的和病床老头是一伙,可能大概,也就比老头子好上那么一丁点。
方明申扫了一眼, 便知道厉殊在想什么, 这人说是演员, 但是起码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眼里都快喷火了。
“虽然我这样说有些自大,周霁阳是我看着长大的, 本质上我算是她的叔叔。我替周老工作, 也只是工作, 我并不想她出事。”方明申语气平淡, 面部表情严肃。
厉殊张合着嘴巴, 想说什么,最后又抿上。实际上心里知道, 他一点办法没有,一点思绪都没有。
电视剧里演的桥段, 男女主遇到危险什么, 总是能想到关键情节, 去搭救对方。
可他拼命想了, 却什么都想不到, “我太笨了......”厉殊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蠢笨很懊悔,什么忙都帮不上。
方明申看着垂着头, 语气哽咽的人,完全没有病房里那股怒斥嘶吼的气势,
“你不用太自责,她很聪明,她精心计划的这一切,并不会随意死掉。她一定还有要做的事。在没完成之前,她不会去死的。”在他看来,一个想要寻S的人,每一秒每一分钟都是机会,她一定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厉殊猛地抬起头,“你是说她现在还没死,还有想做的事没有做完?”
“大概是这样。”方明申觉得是这样,“她让人找不到,应该注意出行工具,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有回复。”
厉殊心里又开始涌起希望来,与自己这样出事只想着报警寻求帮助,脑子笨也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灵光一闪。这种冷静理智的分析问题,处理问题,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有。
如果在这之前,他可能还会自卑,现在反而不会了。
“你不用羡慕,你在病房里骂的那些话,是我做不到的,不是没有勇气,还是性格,理智各方面都不允许。”同时,让他回忆到一些事情。
他和周霁阳的父亲,关系算不上融洽,更像是上下级关系,但是自小认识,又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复杂关系。
在飞机失事之前,他们见过面,鲜少的说了会话。
今天见到厉殊咒骂周老,他十分震惊,但是心底却有格外痛快,可能他心里一直期盼着有谁能这样做。
所以刚刚他没有拦着。
畅快的听完厉殊谩骂,他觉得如果这番话,能提早十几年,也许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心底有了这样的认知,方明申在看向厉殊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些东西。
脸上的冷漠淡了,张开口道:“我曾经劝她,不要把你牵连进来,我私以为她只是出于报复,才会和你变得亲密。现在,可能是我错了,你身上有她眷恋的地方,把你拖到现在,恐怕就是她对你的喜欢,说不定你们真的很适合。”不一定要一样,互补也是可以的。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真切告诉他,周霁阳喜欢他。身旁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不般配,再发生这么事,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
“喜不喜欢都不要紧,我希望她好好的。”厉殊擦干眼泪,长舒一口气,“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两个人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看到站在电梯口的徐康来。
徐康来从来都是衣衫得体,成熟稳重,又绅士的样子。厉殊见他,总有几分不自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很尴尬。
如今面对面,也只是点头打了招呼。
徐康来见到方明申和厉殊,稍稍诧异了下,没想到两人会走在一起。
“周老还好吗?我有些事情....”徐康来联系不上周霁阳,心头总觉得蹊跷,想来想去只能来润园找人。
方明申和厉殊对视一眼,厉殊问他:“你是不是知道周霁阳的事?”
徐康来面色纠结,最终点点头。
三个人去了最近的一间空房,徐康来在相亲会之前,周霁阳来找过他,拜托他帮个忙。
“她太聪明了,知道我爱慕她,如果她亲自开口,我没办法拒绝的。订婚的事情是她央求我,而我也报了一丝幻想,想着有没有可能。结果她,把所有事都设计圆满了。
订婚宴之后,我还在想着怎么和父母解释,平息他们怒火,毕竟让他们丢了这大的脸。可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我爸爸的建设公司,因为一个项目资金周转不足,这件事一直隐瞒着,但是公司有了一个很大缺口,银行审核条件又不达标,我父亲焦头烂额,准备放开面子找熟人筹钱。周霁阳出现在我父亲面前,帮了大忙。
有她作为担保人,不管是银行那边,还是筹钱都让公司正常运转。订婚实际上就是我们家陪着她演了一出戏。而我,还以为帮了她会有个人情在,哈,她真的是一点机会没给我。我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只是,如果只是想要刺激或者反抗周老的话,我觉得后面的事就有些不太对劲。”
徐康来看了厉殊一眼,“我以为她反抗相亲,订婚是为了想要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发现她想帮你成立专属经纪公司或者工作室,甚至去橙光看了你的签署合同,她连违约金都帮你准备好了,手续文件都在她的律师手里,过几日应该回去找你谈。”
厉殊完全听愣了,他一点不知道,周霁阳竟然还想帮他创建工作室?
方明申一点不意外,周霁阳会做。
“但是却很奇怪,她在考虑三年,五年之后的事情,像是...未雨绸缪,却偏偏没有把她自己算进去。这还不算,一个星期之前的夜里,她来找我,希望通过我的渠道购买精神处方药,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失眠焦虑,已经很难入睡,我拒绝她之后,就再没联系上她。”
厉殊听完,把今天张律师找上门的事情说了,“大花...边牧是我一直再养,她知道我不可能送人,或让人带走,合同书最后只能选择签字。她最后的条件,却只是每年让我去祭拜她的父母,这才是她的目的。”
看了眼手腕上表,他并不想把这个手表的事情说出来。
方明申细致的听完所有事情之后,还没来来得及分析,有电话打进来。
徐康来和厉殊全都紧张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