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钟情道,“我的委托律师到时候会到场处理相关事宜。”
钟情没有和林妙君啰嗦的打算,如果对面是钟泓,她会事无巨细,但换成林家人,只会适得其反,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她最好的态度就是答应然后闭嘴沉默。
和林妙君的交谈结束得很快,她们彼此都是无意和对方多打交道的人,一旦达成共识,这场会面也到此为止。
大约是她今天答应得十分痛快,林妙君目的达成后也难得多了两分好脸色,“最近要是不忙的话,抽空回家陪陪你爸,他还是很惦记你的。”
“好。”钟泓待她还是很不错的,钟情对此心知肚明。
两人分开后,或许是想到那块地即将被卖出去,钟情难得的有了两分故地重游的心思。
于是,她翘班给自己安排了个临时行程。
到叶县花了她一个半小时,到达目的地时,正值晚饭时间。
她没有心思吃晚饭,在附近找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孤儿院旧址所在地。
当年钟老夫人之所以愿意为她买下这块地,无非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出身地,虽然孤儿院在收养她之前,根本不清楚她什么来历,但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所以,也算得上是故乡与出身之处。
当年孤儿院经营不善倒闭后,被钟老夫人买下,那时候钟家还算有钱,买下这样一个地方不过是举手之劳,钟老夫人大手笔,直接将附近的地皮买下,当做成年礼物送给了她,严格来说,是遗产中作为十八岁成人礼物的馈赠。
如今,取之于钟家,也算用之于钟家。
林妙君作为钟泓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在钟情眼里,也是钟家的延伸了,至于卖掉地的钱花到哪里花到什么人身上,那是她的自由,她不关心也不会干预。
老旧的街道并未改名,还叫做春明街,街道一侧,能看到斑驳围墙后的老楼。
站在墙下,能看到里面各处的简陋与荒凉破败,水泥砖头的墙上有随风摇曳的野草,也有只剩丁点儿痕迹的划痕涂鸦,钟情绕到有着一颗大柳树的墙角,在红砖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刻下的字迹。
孤儿院里那几年,生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只是因为条件太差什么都缺,所以显得艰难了一些。
钟情在这里的记忆并不算多,年纪太小,能记得的事情都是印象深刻的,而她最深刻的,大约是在这里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毫无保留的偏爱。
虽然只是个黑胖顽劣的臭小子,但也算是她灰暗童年回忆里难得的亮点了。
小时候的钟情,虽然是个身条细瘦的黄毛丫头,但动起手来却不含糊,被人欺负后从来不会忍气吞声,睚眦必报得在孤儿院里里外外都出了名。
尽管她那时候年纪小,但论性情,实在称得上是孤儿院里的女霸王,打遍孤儿院无敌手,被外面那些喜爱欺负人的孩子们起了许多凶残外号。
黑胖的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亲戚,被人一通忽悠就想来抢她的糖,糖对那时候的钟情来说多珍贵啊,所以她下手是毫不留情,把人打得哇哇哭着做了上贡小弟。
钟情向来是不收跟班的,就这一个,被她打了一顿后不知道是幡然悔悟还是醍醐灌顶,死皮赖脸的缠着她,非要给她做跟班。
看在这小胖子特别听话还总是偷偷攒好东西给她上贡的份儿上,钟情最后终于舍得给他一个名份。
说真的,能让钟情印象深刻的记了这么多年,她那个酷爱反复重申自己叫虎头却总被自己叫黑胖的小弟,当真是有几分能耐。
比如说,攒下来的零花钱全都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好东西给了她,有人敢跟她叫板动手,第一个嗷嗷叫着冲上去的就是他,她有次发烧生病,半夜翻墙进孤儿院给她送药哭着在她床边说要给她唱摇篮曲的也是他……
虽然他又黑又胖,打起架来实力也不如她,但是那份独一无二的,只愿意给她的偏爱,是钟情人生中得到的第一颗糖。
只是,美好总是短暂的。
黑胖出现得突然,消失得更突然,没有留下一字半语,他就这样从钟情狭窄的世界里消失了。
钟情还记得,自己坐在临街的柳树下等了很久,那时候,她总觉得黑胖下一瞬就会蹦到她面前举着双手上贡,笑得牙不见眼,小狗一样围着她团团转。
但最终钟情没等到黑胖,却等来了收养她的人。
从和钟老夫人相遇起,她的人生就改变得翻天覆地,黑胖的虎头也只能成为一段褪色的记忆沉入脑海深处了。
破旧的门在晚风吹拂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钟情绕着孤儿院转了一大圈之后,算是彻底完成了告别。
从此以后,她大约是不会再来这里了,而且想必很快,这些过去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推平,再无任何痕迹。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块刻了黑胖名字的砖头拍成照片保存下来,以作留念。
吃过晚饭,在县城里找了家条件凑合的酒店过夜,钟情掐着时间,给高垣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很不想联系对方,但既然答应了林妙君,事情还是要尽快办不能拖,不然林家那边总能搞出些幺蛾子来。
电话接通后,对面一片静默,显然,高垣是完全不想搭理她。
鉴于此,钟情直接开门见山,“放心,我联系你是为了正事,没打算纠缠。”
“我知道。”高垣的声音堪称一句一字咬牙切齿,“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