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侓川见状,嗤笑问:“难道不是你的?”
鹿霜浑身发烫,声音立马减弱,小声哀求,“别说了。”
沈侓川拍拍她的后臀,眉尾轻挑,视线投到壁柜旁的三幅油画上,“想出那些画?”
“啊?对。”鹿霜搞不懂这种时候,沈侓川怎么突然看画。再看他眼神清明,一点涩欲也没染。
新完成的三幅作品倚着壁柜,放在地上。鹿霜注意着沈侓川的神色,这三幅作品里都有他的影子,可能是眼眸,可能是腰侧。
经过扭曲夸张的意象调整,普通人很难看出原形。
孙传言都说:“前几幅里情感还算平和,最近倒多了点冲突。有碰撞是好事,但注意别剑走偏锋。嫉妒一旦让你失去理智,别说转型,最后说不定会让你厌恶作画。”
可是谁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游戏开始后的每一步,都不是她所能摆布的了。
鹿霜不确定沈侓川这位公子哥的艺术鉴赏水平,能否看出她画中要表达的深意。
沈侓川眼皮一撩,浅声说:“好好画,毕竟。”他顿了下,亲了亲鹿霜的眼睛,“奖励很诱人。”
鹿霜暗地吐口气,心里随之有点小小的失落。她想让沈侓川知道,又怕他知道,这种心情很矛盾。
想不通这个,她也不管,光脚踩地,把颜料盒放到桌边。刚一转身,便被沈侓川钳住双手,牢牢按在落地窗上。
鹿霜恍若变成一幅画,被人死死钉在落地玻璃上。她垂下眼,发现画中红润的石榴籽儿,被他衔住。太过涩气,引得她频频吸气。
沈侓川似乎今日也是心情大好,不再一味强势霸道,充分等她融化。在书房闹完,鹿霜蜷在他怀里。
“阿七,你行行好,送我回房吧。”
沈侓川抱着她斜在地毯上,轻声一嗤。
两人现在谁也不比谁好,她那尖利的牙咬人,和狐狸崽子一点差别没有,不见血不松口,专往脖颈那里下嘴,好似给自己的人烙印标记。手指还特会抓挠,估摸着没两天消不掉。
他哑声问:“想回去?”
“嗯嗯。”
“自己爬回去。”
鹿霜细眉一紧,怒嗔道:“爬就爬!”
她放开手脚,爬出沈侓川的怀抱。不料后头的人长臂一揽,将她捉回去。
“你干嘛?!”
鹿霜脑门一惊,这时才发现他的计谋。跪在那儿想逃也逃不了,唯有等待海浪铺天盖地滚过山峦。
后来,她在浴缸里捧着红通通的膝盖,蹙眉瞪了沈侓川一眼。沈侓川穿着浴袍坐在缸沿,手上的酒杯轻轻一斜,红酒顺着鹿霜凹下的颈窝流入水中......
鹿霜算是明白什么是自作自受了,她但凡少瞪一眼,也不会被人折磨到最后。迷迷糊糊间,她抱着沈侓川睡着。
醒来时,已是凌晨。鹿霜打了个呵欠,感觉自己身上似被大山镇压住了,动弹不得。她眨眨眼,一张俊美秾丽的脸映入眼帘。
沈侓川没走?
她专心打量着面前人的眉眼,抬手点点他的鼻尖。不料沈侓川异常敏锐,闭眼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怀里,唇贴着鹿霜耳垂,瓮声说:“别闹。”
鹿霜勾唇浅浅笑着,脸颊在他怀里揉了揉,脚贴住他的小腿肚,再次阖起眼皮。
清晨,袁宇到这里接人,看到自家老板脖颈上遮不住的印迹,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好。
沈侓川置若未闻,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和下属开完会。周砺在他办公室坐了十来分钟,见他回来,大喇喇转过椅子。
“七哥,我。”他视线瞬间滞住,嘴边的话磕巴一转,“七哥,你俩这也?”
沈侓川抬眸冷睨他一眼,周砺顿时醒悟,他七哥从不喜欢和人谈论这种事。周砺呵呵一笑,说:
“我就是想说,注意安全啊。对了,我这周要出国,以后肯定不怎么回来了。这几天找你借借鹿霜,想请她帮忙画幅画。”
“画你?”
“对啊,”周砺整理了下领带,有点自恋说,“我那新房,也不能全挂新娘子的照片吧。我这么帅,怎么着都要显摆一下。”
沈侓川低头在文件上签字,淡声说:“不行。”
“七哥,”周砺脸耷下来,“咱们也是自己人,能走个捷径吗?”
沈侓川:“......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鹿霜?她应该会很愿意。”
周砺手握拳抵着鼻尖,心虚说:“这不是,不敢了么。”
沈侓川合上文件夹,靠着椅背,“最近不行,以后,你随意。”
“成吧,”周砺长长叹气,“谁让我不会自己画呢。”
话落,袁宇敲敲门,面色有点严肃。
“沈先生,鹿小姐在艺术馆出了点事。”
周砺直起身体,视线从袁宇那儿,跳到沈侓川身上,“艺术馆?你三叔那个?”
第21章
鹿霜没想到麦洛欧此时正在北城,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他是位身材标志的西方人,举止优雅,眼神温和里藏了点犀利。
鹿霜原以为麦洛欧会提出相对严苛的签约条件,翻过合同细节之后,倒令她大为吃惊。麦洛欧对合作方友好大方,无异于做慈善。
两人相谈甚欢,话末,麦洛欧言辞间,俱是对鹿霜个人的欣赏。对她个人后期的发展十分有兴趣,问:“鹿小姐以后有没有考虑过去国外深造?”
“目前不确定。”
麦洛欧笑容大盛,邀请她到自家公司,所出的条件更为丰厚。说完,他湛蓝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神色,说:“期待你来的那一天。”
两人走出咖啡厅,麦洛欧看到马路对面的“时+”艺术馆。听说鹿霜从前的合约一直在此处,起了兴趣,想进去看一看。
馆内如今已将她的画全部售出,只有宣传用的小册上能看到她个人的所有作品。麦洛欧对比她之前和现今的画风,饶有兴致,直言不讳:“鹿,庆幸我见到的是现在的你。”
“没有以前的我,怎么会有现在的我呢?”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里走。
鹿霜带他上二楼,走上圆弧长梯,她无意间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艺术馆内大多是玻璃隔断,行人经过,隐隐绰绰投出影子,将人拉得扭曲变形。鹿霜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苏月怎么和夏乔澜在一起?
听到麦洛欧叫她,她压下心头疑惑。
“抱歉,鹿,助手有点急事,正在等我回去。”
麦洛欧急着走,鹿霜将他送到门口,返身折回馆内,走到苏月消失的位置。
她来回打量一圈,视线锁定半掩着的安全门。安全门直通一条幽深巷道,鹿霜手指停下脚步,面露踟蹰。
思忖片刻,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重新放回口袋,抬脚走入巷道。巷道两侧是一栋不起眼的小楼,上头镶嵌着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
鹿霜对那块玻璃再熟悉不过,她捏紧拳心,抿唇跟上。身后窸窣声响,一只手忽然探出径直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猛地拽走。
鹿霜不及反应,身体便如坠地的风筝般被甩到墙角。后背一阵痛麻,她眼前登时陷入眩晕。
鹿霜倒吸一口凉气,皱眉盯着眼前的人。苏月头发随意塞在帽子里,一身灰色运动装,上头不知沾了多少油渍污迹未及时清洗,和街上的流浪汉一般,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
没了精心的包养呵护,连续风餐露宿,她脸上皱痕如破土的根茎,逐渐蔓延开,附着的脸皮,异常可怖。
两人母女再见,没有温情相拥,仿佛如仇人一般。
苏月眼神癫狂,指着鹿霜莫名笑着,“你居然还敢来找我?可真有你的,鹿霜。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鹿霜咽了口唾沫,扶着墙壁缓缓起身,“我逼死您有什么好处?别把脏水倒在我这儿。”
“呵呵,”苏月不听她辩解,自顾自说,“你跟了沈侓川应该得了很多好处吧,连沈士杭的合同都能拿回来。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花钱买点别的东西呢?”
鹿霜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眼珠一转,浅声说:“你如果拿当年那件事卖钱,不如考虑一下,自己会不会进警局。”
“我有那么傻吗?”苏月痴痴笑着,“那件事可和我没关系,对你可就不一样了。想想看,天才画家年少肇事逃逸,是不是很有噱头?”
鹿霜心下一颤,感觉自己要抓到什么,面色扮作惨白的模样,颤声问:“你给程慕的东西,现在还有备份,是不是?”
苏月走近前,“跟那些人,怎么能全部交底?鹿霜,早点把钱给我就没那么多事了。以后背个案底,你觉得还有谁会要你的画?”
“妈,”鹿霜咬住唇皮,眼尾沁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求您,不要毁我。您把证据卖给我,多少钱我都出。”
苏月哈哈大笑,语意讥讽,“还以为你骨头会再硬点呢。”说着,她蓦然一顿,忽然朝鹿霜猛扇两巴掌,“贱人,给我拿五百万出来买。不许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就放到网上,让你这辈子都没法抬起脸吃饭!”
“妈,”鹿霜强忍住脸颊的胀麻,“五百万我可以拿出来,但是我要先看一下那些东西!”
苏月恶狠狠瞪她,须臾,咬牙笑:“怕我骗你?好啊。”她指指一旁的小楼,“去上面自己看看,就在画架毛毡底下,特地给你留的。”
“我不信,除非你带我去!”
苏月不耐挥开她,带着她从后门进入小楼。两人避开前头的保安上二楼,打开尘封多时的画室。苏月直接掀开毛毡毯,底下空无一物。她面色骇然,刚一回头,大门吱呀一声,重重合拢。
鹿霜站在她身后,静静凝视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可怜哀求的神色。
“妈,谢谢您,把证据还给我。”
“你!”苏月大吃一惊,“你把东西拿走了?”
“您从医院离开后,我就拿到东西了。”
熟悉这栋小洋楼的人,除了鹿霜,只有苏月。这儿以苏月的名义租下来,不属于艺术馆。可说是苏月唯一信任的落脚点。苏月一出事,鹿霜便回来搜了一遍。
听到鹿霜这样说,苏月不仅不怕,反而无所谓说:“你拿到那一点,有什么用处?重要的东西,可都被我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鹿霜盈盈一笑,“我当然没法用,可是,沈侓川可以啊!”
“让他知道你是个撞死人的凶手?哈哈,鹿霜,我看你是真疯了!”
鹿霜摇摇头,“妈,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您,凶手是程慕!”
“那又怎么样?”苏月满不在乎,“你不会以为沈侓川会为你去动程慕吧?你脑子傻了吗?”
鹿霜眼色怔怔,恍惚着说:“不如赌一赌。赌输了,就当是我为自己犯下的错受罚。”
话音未落,鹿霜突然靠近苏月。苏月手里蓦地多了个石膏头像,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托住手腕,她被迫举起石膏像,对着鹿霜的脑袋狠狠一砸。
咚地两声巨响,撞门声和石膏头像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鹿霜脑袋上登时溢出血流,她眼皮一翻,身子应声倒地。苏月大惊失色,下意识看向门外的人。
第22章
寂静的病房里,唯有病床上的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她额头上缠了圈纱布,浮肿似火的脸颊,映衬着肤色更为惨白。被子底下的身骨细细的一点,好似多加丝力气,就能将她压进泥里。
周砺在门口站了足足半分钟,病床旁的沈侓川仿佛没发现有人一般,视线就没从女孩脸上挪开过。
他想起沈侓川看到鹿霜倒下时的神情,这会冷不丁后背发凉,整条脊骨都在战栗。周砺侧脸,袁宇对着他欲言又止,用眼神无奈示意了下病房内。
周砺屈指正要敲门,迎面碰上沈侓川的视线。他神色淡漠,下颌线紧紧绷着。熟悉沈侓川人便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七哥,周砺说警方那边查到了点东西。”
沈侓川起身走到门口,袁宇扫到他雪白的衬衣上沾染的斑斑血迹,舔舔唇,将手里的纸袋交给他:“您要不先去换一下衣服?”
“不用,直接说。”
“警方通过鹿小姐手机里的照片,找到一桩旧案。这案子,就是当年和程家的那件。”
袁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整理了下措辞,继续说:“七年前,程少带鹿小姐从温泉酒店回来的途中,撞伤了一个人。开车的人,就是鹿小姐。”
周砺讶然,“鹿霜撞人?七年前,她才多大,没成年吧?”
“据说当时,鹿小姐吵着要开车,趁程少喝酒过量,没了意识。等所有人离开,便开车和程少下山。酒店服务员和大堂经理都表示,亲眼看见鹿小姐坐上了主驾驶。没想到车子还没开多远,便撞到了一个女孩。”
沈侓川松开领结。
“鹿小姐醒来后,坚持自己没开车,开车的是程少。但当时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鹿小姐,案子也只能以此结案。伤者家属那边,要求赔了一百万后,就没再追究。”
周砺听后,长长嘶了一声,“这案子古里古怪,结案这么仓促。要说没程家插手,傻子都不信吧?”
袁宇神色复杂看着周砺和沈侓川,“苏月今天把所有的证据都交了上来,是几张高速抢拍镜头。主驾驶上坐的人,确实是鹿小姐。当时受伤的女孩叫田微,三次手术后捡回一条命,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不过去年,人还是没了。”
“我们的人过去时,听说田微的哥哥拿着一百万跑了,没再回来。是一位好心人一直在为田薇捐赠医药费,还帮她找了最好的看护。其实,捐款人就是鹿小姐。”
周砺掏出部手机,放缓语速,“这里是关于鹿小姐一点资料,您,可以看一下。”
沈侓川接过手机,点开其中一段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