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她本想赶紧进来开窗通风，以免一会儿他们进来空气不好，但进来之后才想起昨天助理来过，已经放过空气了，她要穿的礼服就放在她办公桌上，在一个盒子里。
方知时拖着两个行李箱进来，叶雾听到轮子的声响才想起来她完完全全把行李箱忘在了车上，小跑过去接过来和方知时道了声谢。
方知时摇摇头：“在哪里换衣服？”
“在这边，一般都是在这个房间换。”叶雾带他去到化妆间，指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这里有发胶发蜡喷雾什么的，如果你需要的话用就可以了。”
“好。”
叶雾帮他把门带上，走到自己桌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件克莱因蓝色的礼服，深v束腰开叉的鱼尾裙，还不忘了帮她搭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放在她椅背上。
方知时换好衣服出来时她正提着裙子看，听到声响，她看向他。他已经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和进化妆间时截然不同，他没把西装外套也穿上，只换了白衬衫和裤子。
“好快。”她拿着裙子走向化妆间。
“演出的时候我自己能弄一些简单的妆造，”他看了眼手表：“快去吧。”
“好。”
叶雾换衣服很快，身材高挑，又很苗条，穿衣服系拉链都不成问题。她拿起刚才已经预热的卷发棒，把头发简单卷了卷。
待她出来，方知时也已经穿上了西装外套。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西装......也是蓝色色调的，是深蓝色的，和她的裙子很搭。
方知时显然也发现了，他笑了笑，转过身：“出发吧。”
出去之后，他坐到驾驶位。
“你的助理呢？”
“他还有点事，先走了。”
叶雾开玩笑道：“咱们的助理倒是有个共同点啊，比咱们俩都要忙。”
方知时笑笑，发动车子。
这次的颁奖仪式在c城举办，群里有人打趣说是不是因为叶雾在c城，所以办在c城，也间接说明金奖得主了，叶雾回了个“扯淡”，就没再理。她也很没有把握的。
“别紧张。”
身边的方知时开车时目视前方，却突然和她说了一句话。他的话让她感觉复苏，不知不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拧到一起了，掌心里也有很多汗。
“可能还是因为有所期待吧。”叶雾倒是很坦然：“这部作品我很用心的。”
“你每一部都很用心。”
“你看过我其他作品吗？”
“看过。”方知时也很坦诚：“看过很多的。”
叶雾挑挑眉，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作品，耸肩道：“希望你没看过我的黑历史作品，哈哈哈，刚开始做的时候真的有很多黑历史。”
“你看过我的音乐剧吗？”
“......看过。”
自从知道他是方知时，知道他是音乐剧演员，她就把网络上能够找到的他的音乐剧作品都看了一遍，当然看过。
“希望你没有看过我的黑历史角色。”
这话逗得叶雾噗嗤一声笑出来，消解了她大部分紧张的情绪，她连连摆手：“我觉得你几年前演技就已经很好了呀，不算黑历史的吧。γιんυā”
“我也觉得你早期的作品都很有创意，在后来的作品里，我慢慢能看出来一些清清楚楚的’叶雾”痕迹。”
“’叶雾’痕迹？”她对这个词语感到新奇，想了想：“我也可以看出来，你的’方知时’痕迹越来越浅了，现在应该是完全没有了吧，上次你演出的时候，我没看到’方知时’痕迹。”
这是在表扬。
“做导演的要有自己的风格，别人一看如果能说出来这是某某导演拍的吧，这就说明这位导演的风格已经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了。”方知时说。
叶雾说：“做演员的呢，要淡化自己的风格，演戏的时候可不能让观众觉得这是方知时，这是杰森，或者说这是钱厉，抑或是安德鲁。你的唱腔越来越好了！”
“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她说的这几个名字，都是方知时曾经饰演过的。他们毫不避讳地把自己曾经看过对方作品的事情坦白出来，这样聊天。
“我也看了一些国外的音乐剧，我看的大多都是经典改编的。其实角色或者剧情本土化也是要考虑的吧？”
“当然，和你的《访古行》一样，音乐剧也可以有中国元素，也有一些很优秀的剧本。”
到颁奖地点时，天已经见黑，两人就这样聊了一路。下车时，冷风袭来，叶雾才想起来自己把西装外套忘在工作室里了。不过好在现在不冷，不需要穿外套。
叶雾把邀请函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和方知时一起进去。一路上，叶雾和方知时互相没说几句话，全程都在和遇到的人说话。导演圈子和演员圈子重合度很高，这里有些导演认识方知时，惊讶于他竟然会来这里。看到他是和叶雾一起来的，又觉得不意外了。
叶雾和方知时合作新作品这件事，大家差不多都知道，只是诧异于叶雾竟然会请音乐剧演员出演，以及方知时竟然会选择合作。两人落座后，身旁的人还在一直搭话。
今天的叶雾很漂亮，没有化浓妆，是天然的美感。波浪发垂在肩膀一侧，挡住了小小的耳钉，另一侧的耳饰是稍长的。她腰背挺直，气质上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
会场内开着冷风，其实是有点冷的。叶雾深呼吸一口气，本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方知时察觉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叶雾肩膀上。
“别太在意。”
这是第二次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她穿起来就像oversize的衣服一样，也挺有设计感，颜色很和谐，一点也不违和。
他们落座后有一段时间，叶雾身边的人才过来。现在坐在她旁边的祝乔，可以说是今天和她争夺金奖的一位劲敌。
祝乔比她大一岁，是她同校的师哥。上学的时候她和祝乔都很受老师欣赏，甚至有一位老师曾经说过，他们两个，可以撑起导演界的未来。
“师哥。”
“师妹，又见面了。”祝乔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大夹本，里面有一张白纸。
“恭喜师哥入围。”
“同喜同喜，这位是？”祝乔把目光放到叶雾身边的方知时身上。
叶雾朝方知时侧过身：“这位是我新作品的主角方知时。”
“你好。”
“师妹还是这么慧眼识珠，喜欢请大学生做主角。”
祝乔说完这话，叶雾马上笑起来。“他不是大学生，”她笑着解释：“他毕业很多年了，是很优秀的音乐剧演员。”
“这样啊！”祝乔怀有歉意地笑笑，伸出手：“抱歉抱歉！是我目不识珠，方先生见谅！”
方知时看向叶雾：“介绍一下？”
“喔！这是我师哥祝乔，微电影导演。”
方知时回握：“祝先生。”
打过招呼，又有人来找方知时搭话，还请方知时借一步说话，于是方知时和叶雾打了声招呼，跟着对方往远走了几步。
待方知时离开，祝乔咂咂嘴：“师妹好生偏心啊！介绍我只是微电影导演，介绍方先生是优秀的音乐剧演员？”
“师哥的优秀业内皆知，不必多言。”
“你呀你呀。”祝乔坐得端正，问她：“师妹有没有长远一点的打算？”
“师哥说的长远是指？”
“目光放长远点嘛，你忘了老师经常说的？要看得远才能走得远嘛。”
“我倒是有近期目标，先完成在说吧。”
祝乔往她身边挪了挪，侧着身子靠近叶雾，说悄悄话的姿势和她说：“悄悄告诉师妹，这是我最后一次拍微电影啦。”
“最后一次？”叶雾很惊讶，手掩着唇：“师哥要离开电影界？”
“不是不是，”祝乔感受到一道目光，看过去和对方对视过后坐直身子，和叶雾解释道：“不是离开电影界，是离开微电影界，要去影视界混咯。”
从微电影到电影，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飞跃。而这次的奖项，是一块很好的垫脚石。
“那就祝师哥一切顺利。”
不知怎么，叶雾感觉自己这边好像被什么人看着，她微微侧头，便与方知时对视。
方知时的目光是陌生的。
“谢谢师妹咯！你有没有进军影视界的想法？”
她当然有，但她没有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这话，方知时刚好回来，回到她身边。
那股不安的情绪终于消失了不少。
时间一到，颁奖仪式准时开始。主持人邀请特邀嘉宾上台致辞，内容无非是一些场面话。叶雾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也不要抱有很大期望，这里坐着这么多优秀的导演，谁都有可能拿奖的。
方知时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任她如何想，到马上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候，她不安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愿望。让她瞬间沉静下来的，是一只温厚的手掌。他拍了拍她的手，沉默着让她不要这么紧张。
这个动作，叶雾很熟悉。小时候她要上台去表演，她妈妈就是这样安慰她的。不会多说什么，但却很神奇地能够让她沉静下来。
“我宣布，本届荷白奖，获奖的是——”
叶雾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自己错过。
“祝乔！”
一瞬间，掌声雷动，把叶雾淹没在这偏海洋里，像是溺水一般耳中灌入什么，灌入的不是海水，而是波涛般的，并不是为她响起的掌声。
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解脱出来的情绪。祝乔站起来，她回过神来，开始鼓掌，看向双手合十向四面掌声道谢的祝乔。
“恭喜师哥。”
“多谢师妹。”
祝乔拿着自己的红色夹本上台，前排后排都有人离开，还有人说，内定的没意思。
“内定”这事，每年都有人说，每年都有人不服气。只是，原来那个红色夹本里是获奖感言和致谢辞。她脑袋嗡地一下，回想起刚才祝乔和她说的话，每一句都过了一遍。所以......所以祝乔才和她说，他要进军影视界了。
......
叶雾心里五味杂陈。
方知时手背碰了碰她手背，她看向他时，眼中的失望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他说：“要去看栀子花吗？现在开得比之前更好了。”
第20章 坦然、那就不要成为遮遮掩掩的人 “要和我一起去看栀子花吗？现在开得比之前更好了。”
彼时，台下的摄像机齐刷刷地对准台上的祝乔，快门一下接一下按下的声音十分刺耳。这是被电视台直播的一场颁奖仪式，从“祝乔”的名字被读出来之后，就开始有闪光灯追随他。
她坐在祝乔身边，难免入镜。刚刚她的表情不算难看，也算不上很好看。师哥得奖，做学妹的确实为他高兴。但作为入围的导演，她感到很失落。
是方知时凑到她耳边说的这句话，让她从自己的海洋里浮出水面，换了口气。
她看向方知时，发现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她。现在退场，被那些记者拍到，是不是要说她玩不起？
不过——
她对方知时点了点头。
说就说吧！任他们去遣词造句。
她就是失落，就是失望，就是不开心，就是感到郁闷，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下一秒，方知时拉起她的手腕，带她向门口小跑而去，不顾他们身后的摄像头和闪光灯，背着光的方向逃跑掉了。
......
......
栀子花的香气是淡淡的。
海浪声习习，叶雾又一次来了方知时的住处，和他一起坐在天台的椅子上，她披着他的外套，脱下高跟鞋，双脚才在椅子边缘上，抱着膝盖。
方知时端着两杯喝的打开门走过来，放在桌子上。
“一棵栀子花不显香，这么多种在一起会很香。”
她抱着膝盖，下巴也放在膝盖上，说话的时候只动下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当然了，两棵就要比一棵香嘛。”
方知时往后一仰，坐着的椅子前面两只椅腿扬起来，他伸手打开开关，栀子花上的小灯们马上亮起来，把栀子花照亮。“就算不打开这束光，栀子花还是美丽的栀子花。”
“业内的奖项就像是一束光，只有被照耀，片子的美丽才会被认可。”
“那你认可吗？”
“什么？”
“这样的规则。”
“当然不，我的作品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自己的心里独一无二。”叶雾在失落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说起话来也会很丧，她依旧抱着膝盖，只是微微转了个方向看向方知时：“可能你看我会觉得我很蠢吧，只是一个奖而已，怎么这么在意，我的实力配不上野心的。”
“没有，完全没有。”方知时的眼神真诚极了，这是在从内心里否认叶雾的说法，他说：“把野心和努力展示给人看，一点都不丢脸。你会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吗？”
“不喜欢。”
“那就不要成为遮遮掩掩的人。”方知时和她说：“荷白奖不是一年一次吗？又不是只会有今年这一次。上一次青骄奖你能获奖，已经说明你的实力。这一次，就当是他们要给你一次精益求精的机会，你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失败了，就当作是对方在给自己一次精益求精的机会。除了从他这里，叶雾还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过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