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城市的天气总是多变的,他们聊天的时候,闪电划过天空,轰隆一声雷过后,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这里的阳台是半封闭的,只有下半段围了玻璃,上边是完全敞开的,叶雾第一反应是去阳台上收衣服,她放下酒杯推开门,冷空气进来,狂风险些卷了她一脸雨水,只是衣服淋到了些。
是方知时走过来把她挡到身后,让她几乎免于受雨水洗礼,他说:“我来吧,你先去换身衣服。”
“我——”
不容她拒绝,他去了阳台,直接把门合上。叶雾赶忙去换了身家居服,从卫生间拿了条毛巾。
她出来的时候,方知时刚好合上阳台的门。他动作很迅速,他收好衣服进来,晾在阳台的衣服是半湿的,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经湿掉了,他的头发也淋湿了,发梢在滴水。
想都没想,叶雾直接过去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擦了几下感受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他们现在是零距离,把毛巾塞给他,接过他怀里的衣服快步走到卫生间丢进洗衣机,只好等明天天晴了再洗一次,还好晾在阳台上的都是外穿的衣服。
太近了,刚才实在是太近了。
但现在方知时身上的衣服没办法穿了,她家又没有伞,从这里到方知时车上也要一段距离,外面雨下这么大,淋雨会感冒,不仅会生病,还会影响到拍摄进度。
她出去,和他说:“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换吧。”
他表情有些凝重:“你家里有男人穿的衣服吗?”
她马上否认:“我家没有男人的衣服,”说完这话,他看到方知时的表情似乎愉悦了一些,她说:“我去黄寥那给你借一身,他住在楼上。你有洁癖吗?你先在这去洗个澡吧,淋了雨马上洗澡就不会感冒了,等你洗完我应该也借到了。”
刚刚她在卫生间收拾了一下,没有不适的东西。想到黄寥那边,却没办法让方知时过去洗澡。
“不严重,黄寥住在楼上吗?”
“对。”
方知时点点头,擦擦头发:“那我去他那里洗吧。”
叶雾摇摇头,解释道:“他......洁癖很严重的,不太能和人共用卫生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洗吧,我每天都会搞卫生,很干净的。”
听到浴室内水声响起,叶雾的脸像是蒸了桑拿一般红润。看了眼窗外的雨,也不知这场雨到底是该来还是不该来的。她用手背贴了下脸,滚烫得像是发烧了一样,马上出门上楼,敲响了黄寥的门。
“这么晚了谁啊——”透着门都能听到黄寥懒散的语气,相比之下,门外叶雾的声音比较干练:
“我。”
听到叶雾的声音,黄寥马上拉开门,一把就把叶雾拽进来,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前后看了看她,抓着叶雾的肩膀:“怎么了姐?怎么这个点儿来了?有人欺负你?你家进贼了?还是怎么着?你说话啊姐!”
叶雾闭闭眼:“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那是怎么了?”
“借我套衣服。”
“什么衣服?你没衣服穿了?”
叶雾不看他:“男人的衣服。”
于是黄寥脑海里开始小剧场:“草,男人的衣服?你要女扮男装?还是——”
叶雾终于忍无可忍:“别废话!我要男人的衣服,最好是睡衣,睡袍,都可以。不是我穿,是别人穿。”
“啊!?你跟师哥be了?”
“没有——等会儿,什么be?”
“就是......就是那个......没事!我先去拿衣服!”
黄寥一溜烟小跑进去,叶雾心想还好楼下是她家,不然凌晨在家里这样噔噔噔地跑,肯定是要打扰人休息的。他又小跑出来,拿了一件新睡衣过来,递给叶雾:“姐,找好了。”
叶雾接过来打量一番,这件睡衣虽然是新的,但是款式十分老旧保守。她又想起刚刚黄寥说的,她问:“什么叫‘我和你师哥be了’?”
“没事没事,我乱说的,”黄寥趴在门边:“姐姐,我怕黑,晚上你能来我家睡觉吗?”
“怕你个鬼。”叶雾对黄寥很是无语,看他一反往常却又有些合理的样子实在是无语凝噎,拿到睡衣和他道了声谢马上走掉了。黄寥见她走了之后,马上打开微信给方知时发消息,消息里不仅添油加醋,而且是重油重醋。
【师哥师哥紧急事件!我姐从我家借了一套男士睡衣走了!目测是有男人要在她家过夜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挽留了她很久很久但是无果,她执意要回自己家,怎么办怎么办!看来那个男人对她来说还挺重要的!】
【不过师哥你放心吧!我借出去的是一件我爸的新睡衣,要多保守有多保守,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不该遮的地方也都遮住了,这是师弟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不用客气!】
不多时,黄寥收到了方知时的回复。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现在在她家的人是我?】
第23章 借宿、因为她不爱吃,因为她爱吃 方知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过夜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 叶雾回屋,方知时在客厅。
【谢谢。】
睡前,叶雾收到了方知时的消息。
【不谢, 黄寥的衣服, 明天我再去找他借一身外穿的吧。】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他们也该各自进入梦乡, 这时候方知时的消息却又过来了。
【很介意被他知道我在这里?】
不然怎么没有告诉黄寥是他在这里呢。
叶雾思索片刻, 回复道:【倒也不是,如果你不介意穿着睡衣出去,那就一起】
【好。】
【晚安,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
今晚叶雾的梦里又一次出现了栀子花。栀子花的香气淡淡的,在梦里仿佛能够闻到气味一样, 但又若有似无。
梦里的她是那个总角之年的小姑娘, 她爸爸坐在关爱中心的办公室里办公, 她下课之后过来写作业。
爸爸多么博学啊,她提出的问题, 不管是古今还是东西, 从来没把他问住过。永远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对她和善地笑。
梦里的父亲突然开始频频皱眉,地上都是揉成一团的纸,爸爸最喜欢的花瓶被她不小心碰掉到了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她感觉自己好像踩到玻璃碴子了, 又伸手去摸, 爸爸马上过来阻止她怕她划手, 却一下踩到了玻璃碴子上……
“别过来!”
叶雾从梦里惊醒,喘着粗气,额角已经都是汗。这梦也太真实了,似曾相识,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五点,她才睡着不过一个多小时。
屏幕上显示有新消息。
【如果睡不安稳的话,可以在睡前听一些舒缓的歌。】
下面是一些方知时分享过来的纯音乐,有好多首,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她回复:【好】
夏天,五点多的c城已经亮了,按理来说门底的缝隙是有光亮透进来的。她回复完这个“好”字,门底的光才透过来,是有人离开了。
叶雾点开他分享过来的纯音乐,很快就入睡了。她不会知道,他察觉到她屋子里有些动静,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知道是她睡得不安稳,在门前守了半个小时,起来的时候有点低血糖,还踉跄了下。
......
再次醒来是早上七点半,是平时该起床的时间了。
一大早,叶雾又敲响了黄寥的家门。不过这次和昨晚不同,她身后还跟着方知时。
“姐?你怎么起这么早?昨天晚上不累吗?”
“说什么胡话?”叶雾往屋子里一走,黄寥才看到原本在叶雾身后,也在自家家门侧面的方知时。
“师哥。”
“嗯。”
方知时还穿着黄寥的睡衣。还好黄寥他爸喜欢买尺码稍大一些的睡衣,穿着舒服,现在穿在方知时身上是正好的。这件保守的睡衣被他穿出了立挺的样子,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借他身衣服穿,”叶雾走进黄寥的衣帽间,他的衣帽间真的很大,里面是各种搭配,她拨着衣架:“昨天晚上他衣服淋湿了,现在也还没干,一会儿要开工了。”
“行,那我问问师哥想要什么样的。”黄寥一转身,就看到方知时倒在沙发上——“师哥!”
叶雾选了件衣服的,听黄寥一声大叫,马上放下手里的衣架跑过去,看见方知时皱着眉靠在沙发上,唇上没什么颜色,闭着眼睛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痛苦。
“方知时?方知时?”叶雾轻轻晃晃他肩膀,又摸上他侧脸,发现他侧脸以及脖颈烫得厉害,肯定是发烧了。她又焦急地叫了他两声,终于见他睁了睁眼。
他坐好坐正,声音有点沙哑:“我没事,就是早上容易低血糖。师弟,你这有什么吃的吗?面包最好。”
黄寥遇见事情就爱大叫,现在脑子已经停摆,反应了好一会儿:“啊啊啊我这就去买,这就去买,师哥你先等等我!”
“不急,看路,注意安全。”
就算是虚弱的情况下,他说话还是有着自己的强调,不疾不徐,一词一顿。
大门砰地合上,黄寥下楼的声音清晰可听。
“你一直这样?”
叶雾回想起第一天在海边开机天,他就没吃早饭,还是她给了他小面包,那天没有这么严重吧?
“很久没这样过了,”方知时低着头闭着眼,“真的很久没有了。”以前是有过的。
“除了吃面包这种东西,还有没有解决方法?”
“吃点糖,或者巧克力。”
“我不知道黄寥这有没有糖......我去上楼给你拿一些,先不关门了,不然一会儿你还要来给我开门。”
叶雾扶着方知时在黄寥这里的沙发上躺倒,她把黄寥平时坐在沙发上看剧盖在身上的小毯子给方知时盖好,来不及等电梯马上上楼。
在一阶一阶向上跑上去的过程中,她莫名想起以前在关爱中心的那个小男孩,似乎有一次就晕倒了,在关爱中心引起了好大一阵波澜。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吃饭、睡觉和上课都是独来独往,叶雾会嘱咐打饭的阿姨说,他太瘦了,要多给他一点饭吃才可以。
每次她都远远地看着那个小男孩把饭吃完自己才跟在他身后走掉。
那是小孩子完全出于相对一个人好的一种心理,很善良,也很单纯。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叶雾第无数次想起这个问题。
她走进自己家里,把上次朋友去国外带回来的各种口味的巧克力带上,下楼去。下楼的时候,她又回想起那个小男孩,好像是喜欢吃黑巧,很奇怪。一般来说小孩子都爱吃甜的,就像她,喜欢吃牛奶巧克力,但他不一样,他喜欢吃的东西永远都和她不一样。
再进黄寥家的时候,方知时躺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挡着眼睛,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心可真大。”
黄寥家家门还开着,虽然是只留了个缝,这空有个人进来对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叶雾把巧克力放在桌子上,不打算叫他起来吃,她刚坐到方知时旁边的沙发上。
“别怕。”他说
“怕什么?”
叶雾接上他的话。
“别怕黑。”他好像真的在回答她的问题,这个回答让叶雾心头一暖,她之前是很怕黑的,她曾经很希望有个人瀨和她说这句话,虽说现在她早就已经不怕了。但下一秒的回答让叶雾摸不到头脑:“也别怕热闹。”
“说的什么和什么呀这是。”叶雾笑笑,心道他果然是在说胡话,怎么还别怕热闹?
“别怕。”他又说。
“这次别怕什么?”
“别怕光,也别怕向前走。”
......
这话可能只有叶雾听得懂吧。
方知时和她说的,把野心和努力展示给人看,一点也不丢脸。
把野心和努力展示出来,可不就是见光么。想努力进步,可不就是向前走吗。
“你——”
叶雾想和他再说说别的,后知后觉他只是在梦里,自嘲地收了声。转念一想,反正他也没有醒,她想开始肆无忌惮:“你觉得叶雾的微电影怎么样?能不能进步?”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得,原来是睡得更沉了,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好吧,是很无聊。”叶雾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说明情况,嘀咕着:“巧克力放在这里了,一会儿黄寥回来再叫醒你吧。”
“我只吃黑巧。”
看样子他能听到或是不能听到某句话还都是玄学。上句听不到,这句的重点捕捉得还挺到位。
“和某人一样挑。”
“谁?”
这一声“谁”显然比上一声“我只吃黑巧”中气足了些,这也代表他醒了。他把胳膊拿下来,睁开眼睛坐起身,还是有点头晕,他看向叶雾。
“某人是谁?”
“我的一个好朋友,很多年没见了。对了,你不是说吃黑巧,给你。”叶雾递黑巧给他。
“谢谢,”方知时接过来之后就开始拆包装盒,“没想到在他这里又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充沛多了。”
“完全没看出来你体质差,有这么差的吗?”瞧他人高马大的样子,以为他身体是那种很好很健康的。
“小时候总生病,留下病根了,着凉熬夜都可能这样。”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生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着凉熬夜,昨天他两件事情都做了,叶雾突然懊悔起来,不应该再拉着他聊天了的。还有,如果不是他帮自己收衣服,也不会着凉。
“今天的拍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