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是六皇子的亲舅舅,六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办法,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玉烟眼眶又开始泛红。
洛霏霏能感觉到,玉烟恨当官的,也怕当官的。
“你若相信我,不妨说与我听听,两人有个商量,总比你一个人难受好。”洛霏霏嗓音低缓,透着安抚,轻易便将玉烟的焦虑畏惧抚平。
直面过去,玉烟有片刻失神。
“四年前,我还是爹娘疼爱的独女,家里生意做得好,我从未缺过什么。爹爹常说,要把生意做得再大些,多给我攒嫁妆。”玉烟别过脸,抹一把泪,“可是,家业大总有人眼红,我阿娘又生得美貌,不知怎的就被两江总督萧虎盯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哑的嗓音透着恨意:“他设计杀了我爹,将蓝家家产中饱私囊,还强纳我娘为姨娘。我娘不肯,他便把我没入贱籍,握着我的身契,逼我娘顺从。”
待她说完,洛霏霏已穿好衣裙,杏眸微瞠,震惊又怜惜。
豆蔻之年,遭此横祸,实在叫人唏嘘。
“就没有王法了么?”洛霏霏抱着玉烟,轻轻拍拍她脊背,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烟扯扯唇角,艰难道:“这话我也问过他。他说,在两江一带,他萧虎就是王法。”
施针之时,洛霏霏才后知后觉忆起,不知何时听爹娘说过,总督大人乃当今宠妃萧贵妃的亲哥哥。
皇帝虽比先帝英明勤勉,有一点却与先帝相似,都有偏宠之心。
后宫佳丽三千,先帝盛宠齐太妃,任由她伙同外戚、司礼监把持朝政。
今上即位十余年,嫔妃不多,却向来宠爱萧贵妃,听说还很看重六皇子。
萧总督作的恶,会不会是皇帝纵容的?
即便把此事告诉侯爷,他能动得了萧总督的根基吗?
若不说,她对不起玉烟的信任。
若说了,侯爷不肯得罪权贵,玉烟对官吏只会更失望。
洛霏霏心事重重,连施针的疼也忘了。
只穿衣时,轻轻咝了一声。
顾玄琢立在廊下,听得清楚,目光往紧闭的绮窗落了落。
月儿悄悄爬上树梢,飞云、浮玉喝得半醉,回房歇着去了。
洛霏霏墨发轻挽,簪着一排珠钗,小脸雪白。
似有些精神不济,由玉烟扶着出来。
“可准备好了?”顾玄琢目光从她小脸移开,负手望着天边明月。
“好了,让侯爷久等。”洛霏霏说完,又想起一事,侧身冲玉烟道,“劳烦姐姐替我把那匣月饼取来。”
玉烟应声,转身进屋。
“受伤了?”顾玄琢淡淡问。
洛霏霏茫然摇头,见他没看这边,出声应道:“没有。”
话音刚落,顾玄琢的目光倏而射过来,眉心轻拧:“那你方才咝什么?”
这一提点,洛霏霏茅塞顿开。
只浅浅吸了口气,侯爷都能听见?
“侯爷耳力过人。”洛霏霏温柔含笑轻赞,“民女只是施针之时,略感疼痛。”
略感疼痛?顾玄琢想了想,明白她是在谦虚。
刘太医的针法古怪,又不会轻易倾囊相授,想必是有诀窍没告诉那位女医,才如此。
“明日……”顾玄琢顿了顿,想说他替她施针,可显然不合适。
要不,把刘叔针法诀窍传给女医?
洛霏霏以为他是打算请刘太医亲自来,当即摆摆手:“不必,还有两回罢了,民女尚能忍受,民女不怕疼。”
出门前,玉烟给她披上一件带兜帽的披风,洛霏霏裹得严严实实随顾玄琢上马车。
马车看起来不起眼,里面还算宽敞。
顾玄琢先坐到主位,洛霏霏一手拿着装月饼的剔红木匣,一手撩开车帷往里钻。
兜帽遮住头顶光线,她看不太清。
身子刚探入车帷,不知被裙摆还是披风绊到,忽而往前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