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什么?”顾玄琢手持玄铁扇,脚步不疾不徐,“去花厅。”
望着他闲庭信步的姿仪,弛星一头雾水。
从前,老夫人一提起相看之事,侯爷就躲得快。这回老夫人明显是冲着院里的洛姑娘来的,侯爷怎的不躲,还迎难而上?
追了两步,弛星忽而醍醐灌顶。
他懂了!
侯爷一定是想拿洛姑娘当挡箭牌,暂时断了老夫人安排他相看的心思。
绕过太湖石假山,迎面便见老夫人领着贴身嬷嬷、侍婢过来。
“祖母。”顾玄琢轻唤,上前接替嬷嬷扶住她。
老夫人见他不躲,心思转了转,拍拍他手道:“玄琢,今日是你生辰,你随祖母回去,祖母亲自下厨给你煮长寿面。”
她眼神殷切,细瘦的枯槁如老树。
“祖母。”顾玄琢薄唇微动,几乎忍不住想应下她。
可他若应下,也只有祖母、祖父高兴,待他回去,大伯一家心里不痛快,顾玄瑜一闹,祖母又是左右为难。
“孙儿公务繁忙,晚些还要去衙门,要不您去灶房替我煮一碗?”顾玄琢说着,便要扶她往灶房方向去。
老夫人不肯挪步,拍开他的手,佯怒:“公务繁忙?一下朝就忙着回来陪美妾吧?听玄瑜说,有人给你送了位极出挑的美人,你宠得很,把人安顿在侯府不说,连昨夜去刑部大牢审案也带着。”
“从前让你娶大家闺秀你不愿意,眼下倒被人勾了魂。”话赶话,她真有几分生气了,“说说,昨日我在灶房见着的那位新来的厨娘,是不是她?你倒是护得紧。”
“果然逃不过祖母的法眼。”顾玄琢笑着哄,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她脸皮薄,身子娇弱,又染了风寒,现下正养着,等她好了,再叫她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细细回想,昨日见着的美人,看起来确实有些纤细柔弱。
去一趟刑部就吓病了?
来之前,玄瑜确实说过,玄琢请了一个女医入府。
若他自己有恙,来的必是刘太医,女医显然是替那内院女子请的。
这个孙儿性子最冷,他有心仪的姑娘,她自然欢喜。
虽只见过一面,可那姑娘确实招人喜欢,偏偏她的来历让人头疼。
“玄琢。”老夫人忽而正色,神情端凝,“你可知,顾家没有纳妾的恶习?你叫她来给祖母请安,是要娶她做正妻?她身家是否清白,你可查过了?”
娶洛霏霏为妻?
这念头在顾玄琢脑中闪过,如一道霹雳。
他怔了怔。
“祖母,她是个好姑娘。”顾玄琢没了吃面的心思,也知老夫人此来,并非为着替他煮一碗面。
他扶着老夫人,走过竹林侧,狭长竹叶上积攒的雨滴经不住秋风,落到他肩头。
那一点点晶莹,洇湿他肩头衣料,潜滋暗漫。
这两日的异样,走马灯似的晃过。
最要紧的是,他忽而明白,自己给林峦的回信里,为何对洛霏霏只字未提。
“等孙儿替爹娘讨回公道,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定请祖母为孙儿张罗婚事。”他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容辩驳的坚定。
遇见她之前,他从未主动提过婚事二字。
“玄琢。”老夫人不知激动多,还是无奈更多,浑浊的眼眸闪着泪,嗓子发堵,“那人也早已入了皇陵,你这又是何苦?”
不错,先帝已入皇陵。
可他谥号为思,是平谥,他恶行未昭,德不配谥。
陪老夫人用了午膳,顾玄琢去了趟三法司,申时方归。
两辆马车停在二门处,顾玄琢坐在前一辆的车厢内,听到脚步声,撩起窗帷朝垂花门里望了望。
午前才说过有机会出府,洛霏霏没想到这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刚写了几页书稿,她脑子尚未从书中案子里回神,眼神便不似平日里那般灵动。
浮玉扶玉烟去了后面那辆马车,洛霏霏正要跟过去,却被弛星拦住。
她堪堪停驻,眼神干净如林间鹿。
弛星笑嘻嘻望望锦绣车帷,展臂道:“侯爷有事与洛姑娘商议,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