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受了点皮肉伤,哭闹了一阵,累得睡下。他们性命无碍,但多少受了些惊吓。
裴彦麟穿戴好后,苏星回送他离开。站在夜空下,她看向寂然无声的内禁,内心不免波澜四起。她打算去寻裕安公主,一人急匆匆地奔来,却是敏良。
敏良满头大汗,无暇解释,只是附在耳边速速说了几句话。
苏星回容色大变,脑子里乱麻一团。她镇定下来思忖再三,交代他去找裴彦麟和许宠,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内宫,自己则命人清点赴宴人数,再去见裕安公主。
裕安公主在为伤势过重的金遐殚精竭力,乍一听到她的兄长陈王趁此发动政变,脚下一个趔趄。
“眼下什么情形?”苏星回眼疾手快地扶稳裕安,裕安需要掐着她的手臂才能勉强站住。
苏星回道:“尚不清楚。陈王不在,吴王沛王一众皇族还在殿上,他们不知情由,又无圣意交代,不敢出宫。”
裕安无处着眼,只能看着她,“我需要召见裴相公。”
公主的侍从严防死守,苏星回直言道:“宫中没有任何行迹透出,形式不明,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裕安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圣人在她们手里,褚显真和薛令徽威信极高,她们若是挟天子令诸侯,我等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苏星回心里没有底,安抚道:“公主,天无绝人之路。”
苏星回扶她坐下,两人无言地坐了片刻,听到叩门声,随即侍从捧入了一封信纸。
裕安拆阅道:“鹤年亲眼目睹陈王陈兵长生殿,他把前后经过都告诉了相公他们。”
苏星回后怕道:“当时情急没来得及问,想来是褚显真急于举事,没来得及详查。鹤年失踪,昨夜混乱倒好,事后排查发现,必然会引起她们的警觉。”
裕安眉头轻皱,忧心忡忡道:“裴相公让我稍安勿躁,且看明日如何。”
此刻早已是大年初一,广场之上遍地残垣断梁,明堂被彻底烧毁,还有几间配殿摇摇欲坠。
一场大火扑灭,东方天光隐现,每个人的脸上都疲倦不堪,眼里充斥着大量的血丝。
裴彦麟处理完,天色一片大亮。他正在洗脸,许宠问:“你让鹤年回去了?”
“他身份特殊,容易发现。既然她们暗中行事,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他刚刚嘱咐裴鹤年赶回内禁,以避宫中起疑,再生事端。
许宠点头,他累得直不起腰,捶着胳膊道:“去吃早膳吧,忙了一整晚,过会儿还有得应付。”
裴彦麟和许宠去公堂随便吃了碗汤饼,便率百官前去长生殿请罪缴旨。
不出两人意料,他们未能面圣。
薛令徽声称奉旨,请各位官员例行出宫,欢度佳节,并对外宣称圣人遭受惊吓,一病不起,将在两日后迁居上阳宫。
长生殿上发生的事,裴彦麟和许宠已经心知肚明,大概还要算上陈王的党羽,尤其是周策安。
周策安伙同褚显真,夫妻狼狈为奸,在暗中扶持陈王。陈王的计划事关重大,他作为亲信,岂能不知。
裴彦麟余光打量周策安,周策安若无其事,脸上窥不出丝毫异端。
薛令徽为御前秘书,执掌机要,一众大臣不疑有他,纷纷谢恩告退,带领家眷出了宫。
“瑞成,她们究竟几个意思?”
一出宫,许宠就迫不及待地追上裴彦麟。他就此事发表了看法,裴彦麟均不认可,“陈王挟持圣人,世兄可有实证?”
许宠怒不可遏道:“我们要求面圣,她推三阻四,各种搪塞,这便是实证——她们胁持圣人,左右朝政,企图改天换地。”
裴彦麟不置可否,“事实如此,世兄又能如何?陈王在薛令徽的翊助下显然掌控了内禁,你我贸然行事,反倒被他牵制。”
望了望眼前清冷的市坊,正值佳节,各家贴红悬灯,却是分外冷清。甘露元年结束在一场熊熊大火,昨日天地在瞬息千变万化。
他又道:“不出几日,其他二王也该生疑。在此期间,陈王必然还有一番动作。”
许宠直言不讳,“他不会这就要御极了吧。”
裴彦麟笃定道:“陈王有宽仁之名,不会败坏名声。据我推断,应该是监国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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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回在蓬莱殿一夜未眠,她稍微阖了会眼,敏良从外头带回阿婼的口信。
薛令徽以“圣人病重,避免惊驾”为由,清减了大批宫人,在长生殿和上阳宫的神龙殿增派了不少兵源,还命褚显真临时执掌神策军,如有异动,先斩后奏。
好在褚显真安插在十六卫的亲信粗枝大叶,发现了裴鹤年的缺席,却被裴鹤年轻松糊弄过去。
苏星回得知长子无性命之忧,便动身去“探视”了宁平县主的伤情,再前往长生殿请示出宫。
无一例外,所有请求面圣之人,皆由薛令徽出面打发,连裕安公主也被婉言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