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一双鲤
时间:2022-08-02 06:50:35

  烛火微熏,映着两人的脸,亲热了足有一刻钟才不舍地分开。苏星回的衣裙乱得不成样子,但她也把他的衣襟揉乱了,手掌贴着胸口的肌肤抚到心跳的位置,侧头亲密地和裴彦麟说了会儿话,两人才起身梳洗,吹灯就寝。

  *

  女帝迁入上阳宫神龙殿是在大年初四。

  短短四日内,陈王弑君的谣言传遍了神都,陈王即将登基的传言甚嚣尘上。民间传出诸多版本,各派党羽颇有微词,背地里手段百出,逼迫陈王出面解释。陈王竟不予理会,但褚显真抓捕了散播流言之人,关进推事院,日夜审讯幕后的主使。

  苏星回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后宫的风吹草动,自然也在这天亲眼目睹女帝乘坐龙撵离开长生殿。从除夕夜起,长生殿禁卫环绕,日夜巡逻,薛令徽和褚显真两人交替职守,她连一次也没有进入。

  女帝除了脸色稍差,其实和平日一般无二,薛令徽也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一旁,对她唯命是从,殷勤侍奉。

  苏星回没察觉到任何异端,她和裕安公主都感到莫名。

  直到节后的朝会,女帝因病辍朝,薛令徽在朝堂上宣读了一道圣旨——由陈王李顼担任监国,暂理朝政。

  敕令经过了女帝的首肯,三省的一致通过。包括裴彦麟在内的几位重要宰相都已画了签,敕令具备法律的效应。

  在政事堂堂会商议之前,裴彦麟已经推断出了陈王的计划,他在公主的密室里和裕安进行了整夜的商讨。

  “公主应当若无其事,继续前往长安修缮宫殿的计划。”裴彦麟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皇位之争,众矢之的是钜鹿郡王李昕,从未插手过朝政的裕安不会遭到过多牵扯,她完全可以顺利离开长安,依原计行事。

  裕安问:“我的皇兄会登基吗?”

  裴彦麟道:“圣人一日不退位,他一日不能登基。”

  陈王肯定还会想后招,逼迫女帝让贤。亦或者,他会等到女帝驾崩。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眼下陈王控制了朝堂,号令百官,相当于掌握了半壁江山。他会把进度放缓,用更多的时间对付他的兄弟侄儿。

  裴彦麟的分析果然是一丝不差的。

  女帝迁去神龙殿,闭宫不出,一心“养病”。陈王当上监国,在处理政务方面严厉到近乎找茬。他不仅针对他的两个兄弟,还有他的侄儿李昕,但陈王绝不敢动吴王父子一根毫毛。

  莱阳郡公裴度退居京畿道,河东裴氏的势力还盘踞在两都。女帝执政时期,铁腕打压关陇士族,杀了好几个树大根深的老士族,裴氏气焰一度衰弱。没有女帝压制的裴氏,裴氏豪焰再起,残存的势力竟能和陈王分庭抗礼。

  大致裴彦麟料到了这一点,才敢提议裕安公主依计行事。他更是借助裴氏的余威,将长子裴鹤年迅速调离了内禁,下放到侍中许宠的麾下。

  裴氏势焰达到极盛时,裕安公主上表请辞,出发去长安。

  长女金遐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她带着长女到上阳宫辞行。女帝隔着一道牡丹屏风召见了母女俩。

  近来天气恶劣,还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雪,女帝又受了风寒,咳嗽得竟十分厉害。

  裕安见到阿娘龙体抱恙,眼眶泛出水光。她猜不透圣人为何隐忍不发,为何没有只言片语的暗示,她有一肚子疑问,到口只憋出了一句:“阿娘保重玉体。”

  “放心去吧,你要早去早回。”女帝三天两头地召见医官,病得越重,她越发思念长安,“朕终究是要回去的。”

  裕安的眼泪静静地流了出来,磕头向母亲拜别。

  车架停在内禁的宫台外,母女俩在车前回首。

  殿阁飞檐,亭台相连,宫道上彩裙翩跹,再过些时日,这里又会春光明媚,风景淡沲。

  就在不久前,金遐还在这里和鹤年看过灯。她把一盏琉璃美人灯给他,偏要他挂上。

  记得那时她在彩梯下追问他,“你为别的女子挂过灯吗?”

  鹤年说:“我阿娘。”

  如今想来,或许她喜欢的正是这样的鹤年吧……

  裕安离开神都的第十日,春光随之而至,三王之间的纷争也愈演愈烈。

  苏星回亲身经历了权力更迭,尤其是党羽倾轧的残酷,才知道裴彦麟孤军奋战的诸多不易。

  在此期间,她去上阳宫面圣,一直没有明确的命令。苏星回拿捏不定,只能按兵不动。

  但她不动,难免有心之人不会查到她头上。

  就在二月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谢荣,谢荣受他之请,冒着风险带他来见苏星回。

  那人满头是血,只见气出不见气近。苏星回拿灯来照,赫然是随时出游的道士洪侃。

  谢荣把他扶在榻上,他气若悬丝,已经快不行了。不顾裴彦麟和谢荣在场,洪侃用最后一口气说:“褚显真发现了间者的死因,顺藤摸瓜,查到了内禁……她拷问了二十来个内道场羽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被活活折磨死,也讲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她派人抓我,我拼了命逃出来……我活不成了,必须亲口告诉你。圣人留下了一份手谕,我进宫时,她就将手谕给了我……来找你。”

  他死前手指拼命地指向了胸口,谢荣沿着衣襟摸索,发现缝制在夹层。他撕开线缝,从中把染上血迹的帛书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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