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
林建友愣了下,回过神来手里就拿着那档案袋了。
“你……”他话还没说完才起个头又被徐榛年打断了,“叔叔,这两包是给孩子的。您别推辞,再怎么说,也是我应该的。那条子能管这一个学期,下学期再开学她就该去实习学校了。学校我正给她联系着,你们也别觉得这就是欠我了,还是那句话,这都是我应该的。您让她别用自己前途赌气。等办成了我再来。”
说着徐榛年又朝里头看了看,可有影壁挡着,他什么都看不清。
“叔叔,俩孩子好点了吗?”
“好了,上午回来就退烧了。小鱼一直照顾着呢……”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嗳?”
直到徐榛年要倒车离开了,林建友才上前对着敞开的车窗说了句,“看你眼底青黑的,别再外头晃悠了,赶紧回去睡一觉才是正经事。”
徐榛年笑了下,很平静道:“好。”说完就开车离开。
李月娥就在影壁后头一直听着呢,等徐榛年走了,她才走到前头去。
“这就走了?我还以为又得闹起来呢……”
林建友夹着档案袋把地上两个布兜子拎起就往院里走,等快走到堂屋了,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那娘们根本就没个影子。他放下布兜,重新穿过影壁,李月娥还站在原地呢。
“你这是发哪辈子愣,不睡了?我说你这人真是,不开门怕别人闹,等开了门别人不闹了,你又不乐意了,你到底想干啥?”
李月娥就转身手一甩,“我真是跟你说不上话!我是寻思闹吗?我是寻思这小子啥意思,咋地就这样了啊,还就给孩子送东西,合着没我闺女他能有孩子吗?”
李月娥现在的心理和所有吵架过后的女人一样。男人求吧,解释吧,嫌烦自己也生气;可当男人什么都不说了,真按着他们说的做了,她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了,开始怀疑真心了。
虽然这不是她的事,可她替闺女委屈。
林建友揉揉酸胀的眉心,烦躁地朝旁边踢了一脚,“你别净事儿,那白天人家带了那么多东西来,你咋说的?这还不是怕咱不要才光给孩子。我刚看了眼,那里头还有棒槌什么的呢,孩子能吃棒槌啊?行了,赶紧的吧,我要锁门了。”
说是这样说,可两人都趟床上后,到底还是林建友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问小鱼的时候她真那么说?就真不想和那小子过?其实他人还成。不行我明天也得去问问小鱼……”
李月娥被他烦的一翻身,给他留个后背,这人,前面和他说两句他嫌自己话多,现在自己又愁上了。他俩真是,永远说不到一块!
“你行了,别再去烦闺女了。我看她那样子自己也没想清楚呢,等着吧。”
“那咋能等?孩子不会大啊?闹闹别扭,仨月俩月的,这口气还能不能过去了……”
“你跟我嘚吧嘚吧顶啥用,刚才也没见你跟那小子吭一声!收了人家东西你就净说他好话啊?”
“你这娘儿们,说哪去了,我不是为闺女啊?”
就这样在李月娥和林建友时不时吵几句的情况下,林青玉硬是没吐声。装着请假条的档案袋也被放在了她屋里,她是打算用的,不过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她得琢磨琢磨再干个啥买卖了。
她都听到几次胡同里的人嫌弃到了晚上太吵闹了。要不是有陈大妈挡着,估计都有人上门了。所以她现在又在店门口支了口锅子,里面放的凉茶,随便让胡同里的人来打。毕竟吃人嘴软,能多顶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些天徐榛年也上门过几次,每次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两人之间基本零交流。倒是林爷爷不知道是咋的和徐榛年走得挺近,时不时地会带着孩子跟他一块出去。
林建友说他,他也很理直气壮,“那谁让你们都不乐意上外头溜达。我老了,一辈子难得上京都一趟,还不多看看。等下去了,也好给你们娘说说。”
他这话说得谁还反驳啊。这不,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偶尔能听到桐桐嘴里发出“爸爸”的音儿了,才知道原来孩子跟那小子都这么熟悉了。
“爹,您这又是打哪回来?手上拎的啥玩意儿?”下午,店里就几个吃麻辣烫的客人,林建友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后面。
林有根拎着个红色塑料桶,里头是几尾看着可鲜活的鲫鱼。他笑呵呵地,把桶给林建友看。
“小榛领我上公园钓鱼来着。”
“爹,您咋老麻烦人家。您要钓鱼,让晨晨和您一块去那。”
“什么人家人家,那是我曾外孙的爹!你还教训起老子来了,到底谁是爹?”
林建友被他爹顶的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了句,“我又没说不是,再说您看看咱家姑娘,那一根筋的,死犟死犟的。”
老爷子拎着塑料桶往后院去,他毫不在意地回了句,“我心里有数。”说着想到前面小榛说的话,到底又说了句,“你也别天天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咱还有两天就得回去了,等回去人家准得问tam广场长啥样,到时候你说你光在京都抻面抻了半拉月。明儿,明儿别干了,咱都出去逛逛。”
林建友本来下意识想说,让孩子和您一块去就成。可他看到他爹消瘦的背影,最后还是回了句,“成。”
老爷子这才笑了笑,直接去了厨房把桶放下,就对着儿媳妇说,“建友媳妇,晚上给拿豆腐炖了吧。”
鲫鱼豆腐,林家都爱吃,不过也吃得少。因为他们那里淡水鱼少,吃的都是海里的。
“好勒,爹。”
林有根往墙角看了看,摇篮没在。
“小鱼带着孩子出去了?”
李月娥点点头,“嗯呐,带着晨晨一块去买衣服了。”
“应该的,应该的。”林爷爷笑着说了句,感觉自己要咳嗽了就快步回了屋里,再用帕子捂着。
咳了两声后,帕子上照常有了一些些血迹。喝了口水压下肺部的难受后就熟练的上水池边洗帕子去了。
他咳血也就是前阵子的事,谁都没说,就是那天被徐榛年看到了,他也压着不让说。也就是两人之间有这个秘密,所以关系照林家其他人显得亲近些。
小榛那孩子还带着他去了一老中医家里,人家给他看了看,还给开了方子。
其实他自己心里有数,他这身子算是没救了,可他还是想能多活点就多过点,还想看着小鱼结婚。
“好看吗?”林青玉在试高跟鞋。
摇篮两边把手上挂满兜子,林青晨扶着摇篮点头:“好看。”他就剩这两字了,他姐问啥他都说好看。
林青玉看了看鞋跟儿,头都没抬对售货员道:“37码的拿两双,还有这双平跟的,包36码。”
林青晨接过包好的鞋子,正要问他姐姐回不回去,可等他把布兜子挂好再抬头,林青玉已经站在旁边的柜台指着连衣裙问呢。
“啊啊啊啊!”小桐突然兴奋拍手。
林青玉听到闺女的声音回头抱她,“宝宝是不是也想买裙子?等下妈妈带你去挑布料,咱娘仨儿做一身一样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随后又对着那售货员说,“同志,那鹅黄色的给我包两条。”
“姐,你咋都是买两个一样的。这颜色,娘也不能穿啊?”
“我给你月月姐也带一条。”林青晨就没再说话了,给月月姐,应该的。月月姐对他姐和龙凤胎多好呀。难怪他姐这么抠一人从进来就啥都买两份。
“嗯,挺合适。同志这种白衬衫给我包三件,还有那种运动服也拿三套。”林青玉冲着弟弟比划。
“姐,太多了……”
“你别啰嗦,听我的,买回去换洗。以后你别再捡着哥以前的衣服穿,知道不。”
就这样两姐弟带着孩子在百货大楼里逛了一下午。林青玉给她爹娘和爷爷还有兄弟都买了衣服裤子鞋子,给龙凤胎买的布料打算自己做,主要是这时候小孩子的衣服她嫌弃不好看。
又给他们买了手表,还给林青晨买了文具和字典,身上带的几百块钱花的就剩下打面的的车费后姐弟俩才回去。
一到家就听说了,明天店里不开业,一家子出去玩,徐榛年也去的消息。
“娘,怎么他也去啊?”林青玉问。
李月娥朝老爷子捅咕捅咕眼睛,小声和闺女说,“你爷爷嫌弃你俩不认路,说是找个熟人领着方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投缘,真跟忘年交似的……”
后面李月娥说什么林青玉没仔细听,她其实从上次以后就没怎么和徐榛年打过照面了。就是他来送东西看孩子,她也在后面没出去。
不知道怎么面对,心乱,想起来就烦。
这就是林青玉的真实心态。
吃饭的时候,林青玉夸了句鲫鱼真鲜,然后就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名字。
“下午我和小榛一块儿钓的,那小子钓鱼挺行。还说以后有机会上咱们家那边钓鱼呢。”
林青玉微愣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她笑着转移话题,“爷爷,您明儿记得穿我给您买的新衣服哈。”
后半夜一点多,李月娥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说,你爹是不是特中意那小子啊?”李月娥想了一晚上,还是没忍住。
“嗯。”林建友闷声闷气应了。
“你嗯啥,让你发表发表意见。”李月娥转过身面对着林建友,语气略有些不满。
林建友翻了个身,给她留了个后背,“和你一样意见呗。别瞎捉摸了,快睡吧,小鱼不是说得很早起来才能看到吗?”
然而两人才睡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砰砰砰”砸门声。
“你去看看,别是谁有什么急事。”李月娥眼睛都睁不开,她觉得自己才睡了没多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急。他摸着把台灯按了,然后就摩挲几下眼睛,趿拉拖鞋就往外走。
旁边屋里,林青旸两兄弟和老爷子也听到动静了。林青晨睡在他哥身边,被敲门声吵得嘤咛几声,翻了个身就把毛巾被往上拉,人也往他哥身边挤。
老爷子觉少,加上睡得也早。这砸门声一响他就清醒了,心里估计,这是那孩子来了可能。
果然,没一会子,院子里就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林建友就穿着个大背心和大裤衩子往外大门走,边走边喊:
“谁啊?”
“叔叔,是我,小徐啊!”
嗯?小徐?林建友站在屋门口愣了两秒。
月亮都还在呢,怎么来这么早!
他抬胳膊借着月光看了眼昨儿闺女刚给买的手表。
刚过凌晨三点。
“啊,等会儿啊,马上来了!”
“好,叔叔,我不着急,您慢慢来。”
你不着急你这么早来干嘛?林建友心里回了句。
“吱呀”一声,林建友把大门后面用来插门的长条木头取下来,然后拔下插销。门开的一瞬间,车灯光就照了进来。林建友侧过身子,单手挡在眼睛前,猛地一亮,眼睛觉得刺激。
徐榛年见装回车上关上了大灯。
林建友这才看清这小子,这一看,他又是一愣。
徐榛年今天身着八五式军装制服。制式衬衣、大檐帽、圆形的八一五星帽徽熠熠发光,肩上还别了陆军领章。
身着便装的徐榛年,叫人第一眼看的是他出色的外表和不俗的衣着。任谁来说,这都是一个优质男青年。
而身着军装的徐榛年英姿飒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英气和坚毅。他长身玉立,伟岸正直,在军营中浸染出的一身赤胆忠心的铮铮铁骨叫人不自觉地就被他这一身气质吸引。这种气质有力量、有温度。源于一次次直线与方阵的训练、一滴滴汗水与鲜血的融合、一声声不屈与果敢的誓言。
“叔叔?”徐榛年看他似是在对着自己一身军装发愣,就叫了一声,随后才解释道,“我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明天就得回部队。省的来回折腾,就提前都准备好了。”
这当然也是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林青玉。他早就发觉那丫头爱俏了,他今儿这一身也算是为悦者容了。
林建友回过神来,眼里还带着明晃晃的欣赏。他让出位置,“进来吧。”
徐榛年踏过门槛,也不忘帮着关大门。他看着还黑漆漆的院子,知道自己这是来早了。
于是找补道,“叔叔,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搅你们休息了?因为这升旗时间每天都不一样,咱们去得早,就能占前面的位置。这样,您再睡会儿吧,我给你们做早饭去。我做饭还成,呵呵。”说到最后还干笑了两声。
“这怎么行?没事,你坐一会,我们本来也差不多要起来了。就是小鱼,她得晚一点,因为夜里得折腾两三回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啥的。我一会儿去叫她。”
“叔叔,不用!”徐榛年赶紧拦住了,“叔叔,今儿我估计得五点多升旗,还有些时间,让她们娘仨儿再睡会吧。真没事,也不是外人,我做顿早饭咋了,应该的。”
林建友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一身军装,还是因为就睡了两个多小时,脑子还不清爽。他特好说话,徐榛年多说两句,他就嗳嗳应了。真就觉得让他去做早饭没什么了。
于是这俩人,一个解开袖口往厨房,一个又回了屋里。
屋里,小台灯下李月娥抱着毛巾被,正靠着床头,脑袋还一点点的。
林建友一进来,她就被脚步声惊醒了。睡眼朦胧含含糊糊地问了句:
“谁啊?来干啥的?”
林建友一进来就后悔了,那不管咋说,也不能让他做饭,他们一家还呼呼大睡吧?
他关了房门就开始在架子上找外衣外裤,没回话,反而着急忙慌地问了句,“昨儿小鱼给我买的衣裳你放哪啦?”
“我都收好了,找那干嘛?又不是没衣服穿,你那几件不都是前阵子才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