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给你们就给你们!哼!”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晏承平转身就走。
晏承平还没有认真看过她,结婚那日着急忙慌得他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只记得她嫩白的肤色,不过如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盖住了。
他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狡黠,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看来母亲说的也不对,哪里胆小又文静明明就是一个机灵的小狐狸。
最终还是晏瀚海发话:“拿着吧。”
众人才立刻将地上的红薯全部捡起,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有人来抢。
周围的人不免有些遗憾,怎么就收下了呢,如果不收下,说不定他们也能够分一两个。
不过他们也不敢抢,毕竟晏家人战场上厮杀过的,受了伤都能和官差对打还不落下风,如果不是官差人数多他们说不定就赢了。这样的人家,他们要是敢去抢他们东西,砍他们不就和砍只鸡一样简单。
程稚清回到马车边,晏承安马上凑了过来,贼兮兮地说道:“哥,咋样,我干得好吧?”
程稚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晏修同,那俊逸的脸庞上还明晃晃留着一个牙印,嘴角不住的抽了抽,让你去找点麻烦也没让你咬人啊,不过她还是摸了摸晏承安的头:“不错。”
晏承安摸了摸头憨憨一笑。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再次出启程,经历一下午的路程,程稚清才明白流放所受的苦。
一天一个黑面馍馍,不给盐,为的就是不让犯人有逃跑的机会,中途谁走得慢一些都会遭到官差的鞭打。
天渐渐黑了,官差不断催促犯人们快些走,争取在天彻底黑之前赶到驿站,不然就要露宿野外。
他们最终还是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
驿站没什么人,只提供住宿饮食给经过的官差,百姓不能居住。
但因为程稚清跟着这支流放队伍,所以也被允许住进去,她花了500文要了一间房间,将马车交给专门的人,便带着晏承安和晏绮南进了房间。
犯人们住在大通铺,分为两批,一间房内住着五十多人,没有床,犯人都直接躺在地上,平躺着都显得有些拥挤,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房间中各种气味混杂一起,令人作呕。
晏家人在靠近门的位置,晏修同看着其他人都躺下休息了,便偷偷来到晏承平身边,示意大家帮他挡着点。
晏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都有意用身体阻挡他人视线。
只见晏修同手伸进衣服中,拿出两个竹筒,晏承平看见挑了挑眉,难怪下午一路上看着晏承平捂着肚子怎么也不松开,原来如此。
寻野菜时,晏承安趴在晏修同身上咬住他的脸,但悄悄将竹筒塞进他的衣裳中,所以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被周围的人看出异样,报告给官差。
晏修同小心翼翼将一只竹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身上,借着门口的缝隙透出的光,只见一个个药丸从竹筒中滚了出来,刚好九个,和一包金创药。
金创药是程稚清自己做的,止血消炎效果很好,晏家男人身上伤口一直没好,长期下去伤口发脓对人不好。
因为金创药装在瓶子里占地方,程稚清就用油纸包了与药丸一起放在竹筒中。
另一个竹筒中放了几张纸,打开一看发现是五百两银票,和一张小字条。
晏修同将字条打开便愣住了,众人等的有些着急,晏承平将他手中的字条抢了过去,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安”,这字迹是绮南的。
程稚清发现钟思洁状态不对后,马上让晏绮南写点东西宽慰钟思洁,如果等钟思洁自己发现怕是来不及了。
晏绮南想了想还是就只写一个字,写多了怕被发现,家人都能认出她的字,先报个平安。
晏承平默默的将手中的字条交给晏瀚海,心中已经忘却了他先前对程稚清的不赞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恩,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救下绮南的,但是现在绮南还安好就是最大的幸事。
他们几个大男人没能阻止绮南被丢下,还要靠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相救,现如今她还给尽心思给她们送药送吃食。
晏瀚海接过纸条和白舒云一同看了起来,光很微弱,却不影响他们视物。
他们看到了纸条上的字,不禁老泪纵横。
晏瀚海颤抖着手将纸条递给了晏修景,晏修景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不先给大哥而是给他,他看着众人的神色,突然脑子中出现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接过字条。
当看到字条上的字迹时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他看向妻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钟思洁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晏修景和晏承渊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只见她视线呆呆地看着前方。
自从女儿被丢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神情呆滞,对人和事都不管不顾。
晏修景将字条伸到她面前,晏家众人配合着遮挡住他人的视线。
钟思洁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到眼前的一小张字条上,她看着熟悉的字迹,眼泪先一步涌出眼眶。
她流着泪不敢相信地缓缓转头看向丈夫,直到晏修景坚定地点头,她才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喜悦一点点漫出,现在她才有了活着的感觉,女儿被丢下那一刻她恨不得跟着女儿一起去死。
钟思洁的哭声很大,犯人们有些不满,却又不敢与晏家作对,只能私底下悄悄抱怨两句。
晏修景抱着妻子安慰,晏承渊有些迫不及待,抢过晏修景手中的字条,仅仅一个字,驱散了晏家人心中的阴霾。
晏修远和明慕青虽然没有看到字条,但是众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猜到了。
今日共有三个人,除了程稚清和晏承安还有一个得了风寒的少年,想来那人就是绮南了。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感谢程稚清,感谢她冒着危险抚养晏承安,感谢她救下晏绮南。
这个晚上晏家人的天空晴了。
钟思洁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官差,官差用刀柄敲了敲门,怒喝一声:“给我安静点!”
另一边的晏绮南听到了钟思洁的哭声,忍不住红了眼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得救她娘会怎样。
晏承安早就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了,程稚清拍了拍晏绮南的肩膀以示安慰。
钟思洁理智渐渐回笼,挣脱开晏修景的怀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了笑。
钟思洁从儿子手中拿过字条,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晏修同将药丸一人分了一颗,这次大家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吃下了药,看着家人离去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有保护家人的资格。
如果他们没有受伤,区区几个官差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晏承平打起油纸包闻了闻发现是金疮药,先给晏瀚海上了药。
晏瀚海年纪大了,身体恢复能力下降,他们还年轻能忍,晏瀚海不行,本来常年征战身体带了暗伤,不及时治疗流放路上旧伤发作就不好了。
晏瀚海上药后,就给其余人依次上了药,晏承平路上还要依靠晏修同搀扶才能走动,如果不是伤得重,怎么会需要他人搀扶。
但是众人也没想到晏承平伤得如此严重,有些地方伤口深可见骨,他却还强撑着,没有说过一句。
明慕青看到他的伤口,捂着嘴哭了出来,立马转头到一边,不忍心再看。
前几页他们身上疼得几乎睡不着,但谁也没有说出口,因为家人会担心。
今夜有了程稚清送来的药物,晏家众人终于不用忍痛入睡,可以痛快睡一觉了。
第12章 、合作
第二天上路,钟思洁没有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现在整个人精神焕发,浑身充满了力气。
晏修景已经告诉她程稚清带着晏承安来了并且在路上救下了绮南。
程稚清驾着马车不近不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她甚至能够听到车厢中传来隐隐的咳嗽声,
她很想向后看看,可是她不敢,不敢泄露一丝有关她女儿的行踪,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
今日休息时,她跟着白舒云去外挖野菜,一是想找机会看看自己的女儿,二是昨晚看到晏承渊的伤口,有些自责自己这些时日因为女儿忘记了儿子,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所以她让晏承渊好好休息,她去挖野菜顺便认认哪一些能吃,总不能都让男人去做。
她发现女儿没有下马车,始终留在车厢内,也明白这是程稚清对她的保护,毕竟那么多人见过绮南,不能让她再一次冒险了。
钟思洁跟着白舒云挖野菜,认识哪些能吃后就自己去找,她停留在能够看见车窗位置的地方,一边观察车窗的动静一边挖着野菜。
程稚清发现了她,进入车厢压低声音:“小绮,你娘在外面,你让她看看你,安安心。”
说完程稚清就出去了,晏承安又跑到晏修同那里找麻烦似乎上了瘾。
晏绮南悄悄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一个角,看到了钟思洁,她娘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前她从来不会蹲在地上。
现在她不仅蹲在地上,还直接用手去挖野菜,双手不仅有泥土,还有很多细碎的伤痕,她心疼她娘。
钟思洁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子,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她,她知道这是她女儿,虽然模样不一样了,可她就是能够认出来,这就是母女连心吧。
钟思洁看着晏绮南红着眼眶,无声的喊了一声娘,她心一震,眼泪霎时落了下来,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女儿还在的事实。
程稚清在敲了敲车门作为提醒,晏绮南连忙放下车帘,擦了擦眼泪,心中想着,等到了幽州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团聚。
钟思洁看着晏绮南匆匆放下帘子,不免有些遗憾,她还没有看够女儿,不过内心已经很满足了,她知道女儿跟在她们后面就安心许多。
她擦了擦泪水,带着为数不多不得野菜回到队伍中,一回去就发地上又多了几个红薯,看看晏修同脸上又多了一个牙印,两边对称了,她差点没有忍住笑了出声。
只见白舒云看着地上的红薯,一脸苦大仇深的对晏修同说:“孩子,苦了你了,不过能给家里换一点红薯,也值了,毕竟样貌没有什么用,活命才是要紧事啊。”
晏家其余人努力憋笑,在他人眼里就是敢怒不敢言,想不到堂堂镇国公府居然也要靠出卖儿子换取红薯,但是转念一想,不就是三岁娃娃咬两口吗,能换饱腹的红薯,他们也行啊。
半个月后,流放众人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到了荆州境内,荆州早年旱灾,流民占领安新山,成立黑蟒寨,靠抢劫为生。
这些年黑蟒寨越发壮大,朝廷派兵多次镇压没有结果,山匪愈发猖獗。
程稚清看着官差自从进入安新山范围后,个个严阵以待,手握着刀柄,神情严肃,不明所以。
这半个月靠着吃食和官差打好关系,每个官差见到她都能喊她一声小严。
她拿着新鲜出锅的玉米饼去给王沉换换口味,顺便打听打听。
王沉见到程稚清拿着吃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他们押送犯人吃不上热乎的,有白馒头就顶了天,偶尔路过城镇还能打打牙祭,大多数还是荒郊野岭上哪儿弄吃食,他们一个个大男人也不会做啊。
不过自从严清来了,他们那就有口福了,不知道一个小伙怎么厨艺如此好。
“小严啊,今天又做了什么,我这隔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王沉坐在地上冲着程稚清朗声问道。
“玉米饼,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人您就别夸奖我了,凑合吃。”
“诶,这话不对,你说你一个大小伙怎么厨艺这么好?”王沉咬了一口玉米饼有点疑惑问道。
程稚清露出一个苦笑:“我娘生我小妹难产走了,我爹一个大男人哪里做的来饭,我就自己跟着邻居大娘学了几道菜,然后慢慢摸索着做。”
王沉明白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对了,大人,最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程稚清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口。
王沉的眼神瞬间像一把剑一样射向程稚清:“哦?怎么说?”
程稚清装作没有看懂他的眼神,挠了挠头,憨笑道:“我看最近官差大哥好像很严肃,手一直拿着刀,都没有放下来。”
王沉哈哈一笑又迅速转变为严肃的神情:“你小子观察还挺仔细的,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荆州,我们到了荆州的安新山,这里有一个黑蟒寨,朝廷多次派兵都没能清剿成功,我们要是遇上了怕是凶多吉少。”
程稚清听到安新山脸色大变,她差点忘了,晏修景就是在这里死的。
上一世流放队伍经过安新山正好遇上黑蟒寨大当家带人回寨,大当家一眼看上钟思洁,要抢她回去做老婆,晏家众人不让两方打了起来,最终晏修景为了救钟思洁而死。
钟思洁当时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在女儿死了又经历丈夫离世,沉重打击下流产了。
晏承平带着伤拼着命杀了黑蟒寨的大当家才将他们击退,官差死了好些个,损失惨重。
王沉看着程稚清惨白的小脸,以为他被吓到了便安慰道:“别慌,不会这么凑巧遇上的,如果真的遇上了,你带着弟妹躲到我们包围圈内,我们会保护你们的。一个大男人,吓得脸都白了,像什么样子。”
程稚清听见他的话回过神,勉强冲王沉笑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不是说这群犯人里面有上过战场的嘛,他们不是可以去打山贼,当过兵应该都不弱吧,死了就死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王沉听到这些话眼中闪过精光,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对啊,晏家人怎么也比这群半吊子武艺高强,当初四人掀翻了他们二十来人,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
程稚清回了马车后,王沉立马叫手下喊来了原镇国公晏瀚海。
晏家人不知道王沉有什么事,有些担心的看着晏瀚海,晏瀚海摆摆手示意没事,跟着去了。
这半个月在程稚清不断偷偷送药送粮食接济下,他们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就是晏修同脸上的伤迟迟没有消下去,一个好了,另一个新的咬痕就续上,他们还是装作虚弱的样子,以免有人看出端倪。
晏承平意味深长的往马车附近看了一眼,刚才她去找王沉说了什么,之后王沉才派人来寻爷爷。
晏瀚海被人带到王沉面前,他双手握拳向王沉行礼:“王大人。”
王沉立刻后退了一步,伸手将他扶起:“国公爷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