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房门,他面上的平静层层均裂,尽数化为了无尽的怒火与暴虐。
东方昕元迎面撞见了重雪照,心下一惊,小心地开口问道:“尊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她还是想要离开吗?”
从血招面无表情那种,他说他不走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但看重雪照的面色,东方昕元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再多问。
重雪照安静半晌,突然开口道:“我只是想让她真心留在我的身边,有这么难吗?她为什么非走不可。”
“明明在这之前她都愿意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东方昕元听完过后,犹豫着道:“属下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只是不知道夫人她适不适用。”
“什么方法?”
东方昕元捏着扇子,斟酌着道:“之前有好多女子为了让我留下来,都想要和我成亲,甚至于……想用孩子来捆住我。”
“所以属下猜测,如果尊上您想让夫人真心实意地留下来,也可以试一试这种方法。”
重雪照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东方昕元苦笑着道:“属下也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并没有什么万全的把握。”
重雪照默了半晌,凤眸中的情绪倏然一变,他认真地道:“我要娶她。”
他顿了一下,道:“生孩子现在不太可能立刻实现,但我娶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到。”
东方昕元没想到重雪照竟然真的会这样做,震惊开口道:“尊上,事关重大,您的婚事不可儿戏啊!”
“我是认真的。”重雪照一字一句地道“,我一直都想娶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迎上重雪照那双平静的眼眸,东方昕元一时竟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口了,他默了默,道:“……属下明白了,这就着手去办。”
他现在只能希望,大婚过后夫人能回心转意吧。
……
云晚白觉得重雪照最近有些奇怪。
自从她那日逃跑失败,跟重雪照说想回魔域,并且再也不会离开他后,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云晚白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变化,但是,总会发现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就笑得很开心。
经过这几次逃跑,云晚白已经不敢去问他了,便默默地观察着他。
半个月后,他们回到了魔域。在这期间,云晚白也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安安分分地待在了重雪照身边,再也没有尝试过逃跑。
她确实累了,也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重雪照却因为她这样的行为,莫名高兴了起来,有时候又会像从前那样凑过来想要抱她。
云晚白任他去了,只是却沉默了许多。
到达魔域的那一天,云晚白再度回到了她之前一直住的重雪照的寝殿中。
第二天她下意识地前去了小厨房,到达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再也没有阿照会在这里等她了。
亦或者说,这偌大的魔域中从始至终其实也只有她一个人。
云晚站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她筑基之后其实也不用进食了,看样子以后也不需要每日千里迢迢的跑这么远了。
只是她刚回去就见昝晨正在寝殿门口来回踱步,瞧见她来了,一脸复杂地道:“夫人,有人找你。”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他们说是你的父母。”
云晚白愣住了。
……
“晚晚……”长相清丽妩媚,生着一双和云晚白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的女子激动地看向了她,想要伸手触碰她,但又硬生生地按耐住了。她眼中含泪,道:“晚晚,我是娘啊……”
云晚白愣愣地看着她,转而看向了一旁同样一脸激动难耐的云潮生,最终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淼清仙尊身上。
淼清仙尊看到了她眼眸中的茫然无措,便走了过来,放缓了声音,道:“团团,他们真的是你的爹娘。没事的,不用害怕。”
云晚白喃喃道:“师父……”
几乎是淼清仙尊刚走过来的刹那,云晚白就躲到了他的身后,只胆怯地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朝云潮生和秋陵烟看去。
直看得他们二人心中酸涩不已,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把云晚白吓到。
“没事的,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淼清仙尊安慰地拍了拍云晚白的头,温水道:“团团不怕,慢慢来,不着急。”
“我、我就是……”云晚白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杂乱无章,跳得飞快,她小声地道,“师父,原来我真的有爹娘啊……”
她这话一出口,秋陵烟和云潮生险些落下泪来。
秋陵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同时将头转到了一旁,不想让云晚白看到她此时的狼狈。
云潮生红着眼,哑声道:“对不起团团……是我们来的太晚了,一直没能找到你。”
“我……我不怪你们,我只是太高兴了!”
云晚白眼中含着盈盈的泪光,她又看向淼清仙尊,弯唇一笑,泪水同时夺眶而出,道:“师父您也活着,真的太好了。”
……
“所以说……其实我当年的走丢是有人蓄谋已久吗?云晚白怔怔地道。
淼清仙尊点了点头,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道:“现在还不知道幕后真凶到底是谁,不过团团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把这人揪出来,还你一个公道的。”
那日他将赵夫人和云婉晴交给云潮生处理后,云潮生也问出了当年的真相,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赵夫人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云家的地牢中。
而她临死前说的是——
当年她偷走云晚白是有人指使的。
其实,仔细想来这件事也充满了疑点。
赵夫人固然想让云晚白消失,但她当年修为不高,且并无权势,却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带走云晚白,还能讲这件事完美收尾,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显然不是光凭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她背后的那个人,心思之深,不言而喻。
淼清仙尊看了一眼云晚白,沉声道:“我和你爹娘也讨论了一下,觉得问题可能出现在你的体质上,而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
“团团你跟我们回去吧,离开魔域。”
“师父您的意思是……”云晚白根本没有想到淼清仙尊会这样说,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一开始之所以想要离开……主要还是为了去完成淼清仙尊的遗愿,以及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如今她的愿望都已达成,云晚白心头的大石突然落地,莫名的……想要离开魔域的愿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更何况她好像——
好像什么云晚白一直不敢细想,也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但是。
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了的。
淼清仙尊微微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这些天待在魔域,重雪照对你也还不错,你不想走是人之常情,但是团团——”
“你知道为什么你对重雪照的病有抑制作用吗?”
云晚白咬了咬下唇,道:“师父,为什么?”
“他应该也和你说过他的病,其实这也可以说是天道对他的惩罚。淼清仙尊淡淡地道,‘天道用天雷来降下惩罚,好让天雷无时不刻地在他体内肆虐,让他痛苦不已。但是团团,你不一样。”
“你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据说当时你的母亲正好要渡雷劫,但生下你的时候,所有的雷劫都褪去了。”淼清仙尊沉声道,“团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云晚白怔愣地看向他,就听到淼清仙尊继续道:“……这意味着你可以抑制天雷,或者说,你可以让重雪照体内的天雷平静下来。”
“所以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剂良药,但是——”
淼清仙尊目光悲悯道:“天道是仁慈的,是严苛的,也是公平的。”
“所以他不会任由重雪照以这种方式作弊,你一直待在重雪照身边,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引饮鸩止渴。”
“你现在能给他带来一时的平静,但是长此以往,天雷一直被压抑,迟早会爆发出来。等到了那一天,他将面临的是,是更可怕,也更无法轻易度过的天雷惩罚。”
“所以团团,如果你真的想让重雪照好,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开他。”
淼清仙尊没有错过云晚白面上的痛色,叹声道:“我知道这个事实对你而言很残忍,但是,这是无法避免的。
“而且,重雪照最近不是没有成功度过雷劫吗?那这就意味着,他马上就要再次度过雷劫了。你在这个时候留在他身边,不会对他提供任何的帮助,反而还会加大他的负担。”
淼清仙尊看了一眼正垂眸的云晚白,喟叹道:“团团,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淼清仙尊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准备先行离开。
只是他还没踏出房门,云晚白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她道:“……师父,我想好了。”
“我跟您一起回去。”
……
“尊上您看……现在要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吗?”
昝晨战战兢兢地开口,根本不敢抬头看一袭红衣的重雪照。
重雪照穿了一身喜服,本来是想试一下衣服是否合身的,再看看其余的布置有没有遗漏的。
毕竟,婚期就安排在七日后。
但今早,云晚白和那些人走了。
重雪照捏碎了手中的合卺杯,漠然道:“收起来吧。”
人已经走了,留下这些又有什么用?
临走的前一天淼清仙尊对他说过的话浮现在了脑海中。
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大概在一百多年前正道对他的围剿中。
当时淼清仙尊对他出手,但是却没能将他斩于剑下。
如今再次相见,淼清仙尊眼中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杀意,反而多了一些怜悯,他道:“重雪照,你还能度过接下来的雷劫吗?”
“本尊不知道你是如何度过心魔劫的,但是接下来的雷劫对你而言应该很困难吧。”
“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团团留在魔域,又有什么用?”
他轻笑了一下,道:“你若是没死还好,你若是惨死在雷劫中,你要让团团她眼睁睁地看着吗?”
“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重雪照。”
重雪照不记得当时他回了什么,但他清楚当时他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最后淼清仙尊只留下了几件灵器,说是可以帮助他渡过雷劫,又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他说:“更何况对于团团而言,她应该也是想要离开的。”
重雪照当时心头满是戾气,甚至想把淼清仙尊给的灵器扔出去,想大声反驳他。
——不是的,团团她不会走的,她答应他了,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可是……她还是走了。
离开了他。
重雪照闭上了眼睛,眼尾泛红,突兀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第五十五章
回到玄光派后,云晚白本以为自己要适应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其实她根本没费什么功夫便融入到了其中。
大家对她都很好,也都很照顾她。
三个月过去了,云晚白也从刚入门时的什么都不懂,到了现在的门派大师姐。
其实以她的身份来说,她可以直接成为门派长老的。但云晚白赶紧拒绝了,毕竟她目前修为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刻苦修炼才行。
但就这短短的三个月,云晚白已经从刚突破筑基到马上就要进阶金丹了。
只能说,不愧是天极灵根。
而且在这期间,她和云潮生和秋陵烟的感情可谓是突飞猛进。
一开始他们二人都觉得亏欠了她,愧疚难当,心中也都有着一些隔阂。
但之后在一次机会中,他们把话都说清了,那层隔阂便消失不见了,他们一家人的关系也变得更亲密了一些。
秋陵烟留在了云家,只是时不时便会来玄光派看望云晚白。
而云晚白在每月的假期中也会抽时间回云家一趟。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
她时不时会想起那个人。
那个,对她而言不一样的人。
她经常会在半夜惊醒,下意识地朝床边伸手过去,待抱了个空才意识到,现在她已经不在重雪照的寝殿中了。
她在玄光派有自己的小院落,她现在是一个人住。
云晚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习惯,但她现在确实忘不了,也……不想忘。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次玄光派打算在附近招收弟子,但名额不多,只有十位。
此时的云晚白修为,已至金丹圆满,眼看着就要元婴了。
她打破了修仙界修炼晋级的最快速度,所有人都说,她一定会是下一个飞升的。
听到这话,云晚白也不过是笑笑,心里想的却是——
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重雪照他渡劫成功了没有。
她不愿去想其余的可能,甚至觉得,只要魔域没有传来消息,那便是好的,证明重雪照还好好的活着。
——只要他还好好的活着。
新弟子考核那一天,云晚白身为门派大师姐自然要去参加维持秩序,结果她还未走到,便听到两个女弟子在兴奋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