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梁先生表面:我们回家
梁先生内心:最后一击
第28章
夜色冰凉, 风呼啸着从窗口兜头灌来。
暮春将过,窗台旁的花树七零八落地掉下一树繁华,茂盛的生机下掩盖着腐烂的春花。
梁侑墨眯起眸子, 盯着那一点点浸入水洼,染上污色的花瓣, 竟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
床上的少女极浅地嘤咛了一声。
他关上老旧的木质推窗, 转身坐回床尾对向的椅子上。
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他抬手支颐, 目光沉沉地盯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就像猎人盯着走投无路的猎物。
这座破败的,还留着十年前陈旧装潢的老民房,是他最后做下的诱饵。
这是他被抛弃的地方。
也是他被她捡走的地方。
他从不恋旧,对亲情更是淡漠至极。
可是, 他的小兔子看重这些, 他便会利用这些。
去关注她的父亲,根据她的情绪需求做出行动, 去赎回她变卖的故居, 然后在她脆弱的时候带她回家。
只要能一步步把她推进自己的笼子里,那么做这些事也并不是毫无意义。
楼下老旧的石英钟闷闷地敲了两下,把他从久远又濒死的回忆中扯回。
氧气一股脑涌进胸腔, 他蓦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一双掺杂着慌乱、动容、与怯弱试探的狐狸眼。
少女赤足半蹲在他身侧,仰着脸,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梁先生……”
一如年少初见那晚的大雨天,她撑着一把破洞的格布折叠伞, 隔着重重夜雨,试探着朝他伸出手。
他垂眼看她, 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尖儿,微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沙哑,“叫我什么?”
倪喃微微睁了眼睛,贝齿轻咬住下唇。
梁侑墨眸色一沉,抬手按上她的唇瓣,重复道,“叫我什么?”
“先生。”
梁侑墨拉起她的手,一点点从手指根,摩挲着揉捏着,最后流连在她指尖那一对小痣上。
“倪喃,”
他猛地用力拉起少女的手,让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抱。
他扣住她的腰身,欺身于她发烫的耳畔,“这一次,没有退路了。”
“你还敢来换吗?”
少女抵住他胸膛的手抖了一下,停顿须臾后,转而滑向他的脖颈,轻咬一口,“我早就身无一物。”
从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曾经住了十多年的旧居中醒来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一场自投罗网式的博弈——
她一败涂地。
“除了你。”
除了你赋予我的。
我早就一无所有。
昏黄的一角台灯被拂落在木质地板上,映照着二人交缠的脚步,最终只和破碎的衣衫为伴。
——
天色蒙蒙亮。
床头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便被人一秒按断。
梁侑墨看了眼怀中安睡的少女,沉默着打开手机。
手机里,林安发来短信:【倪先生已经醒来了,全面检查后并未发现后遗症。】
目光停留在“后遗症”几个字上,男人似海的长眸里掠过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并无后遗症?”
他手指动了动,把问题抛给林安。
放下手机,他收紧胳膊,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她拥入自己怀中。
很快,倪喃被他折腾得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幽幽转醒。
“你父亲醒了。”
他埋首与她的颈窝,沉沉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试探,“你要去看他吗……”
“真的……吗?”
倪喃刚开始还迷迷糊糊,意识到他在说谁,蓦地收紧了呼吸,“我要去看他。”
可当她对上梁侑墨那双漆黑的瞧不清情绪的眸子,她愣了一下,抬头吻上他的喉结。
“可以吗?”
她没有自顾自决定地要过去,而是讨好着试探。
屋内光线昏沉,可梁侑墨将她眼里的渴望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浓烈的情感,哪怕那是被她称为父亲的人,也浓烈到他觉得刺眼。
他弯了弯唇,用尽自制力压下满腔的占有欲,吻住她的眼睛,“当然。”
赶到医院时,天光大亮。
听到护士说父亲刚刚才又睡下,倪喃没忍心打扰,决定先出去买点吃的。
刚刚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这会神经松懈下来,她才意识自己的肚子也早就发出抗议了。
“我去帮你们买点早餐水果,你想吃什么?”
看着女孩一甩消沉,眉眼亮亮的模样,梁侑墨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都可以。”
恰在此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走了进来,对梁侑墨恭恭敬敬地欠身,“梁总。”
梁侑墨朝他颔首,对倪喃笑道,“我有些工作要处理,就不陪你去了。”
倪喃点了点头,拿起手包离开了病房。
瞧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梁侑墨坐进沙发中。
西装眼镜男这才抬了下手,示意门口的人可以进来了。
林安把改好的病历本拿给梁侑墨,“梁总,周特助,医护这边都嘱咐好了。”
周特助也补充道,“唐夫人那边的消息也已经封闭了。现在就只差,倪先生这边了……”
“嗯。”
梁侑墨简单翻看了一下病例。
术后相关后遗症里白纸黑字写着——有记忆缺失可能性的相关字样。
他看了眼床上床上的男人,“林院长,你先出去吧。”
挥退了林安,梁侑墨踱步来到倪承泽床边。
毫无意外,对方早在交谈中醒了过来,眼神空空地望向天花板。
对于这个陪了倪喃二十多年的男人,梁侑墨还是保留了几分慈悲。
但是,这并不代表在知道真相后,他会继续任由这个男人扒着倪喃吸血。
“倪先生,我们谈谈。”
床上的男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仍旧盯着天花板。
“谈一谈倪喃的身世。”
此话一出,男人空洞的眼神颤了颤,慢悠悠地看向梁侑墨,满脸的凝重,“我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倪承泽开口的声音极哑,嗓子像是被沙粒划过。
话落,他闭上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是你的女儿?”梁侑墨笑了笑,“还是,唐铎的女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倪承泽仍旧闭着眼睛,可面上紧绷的线条暴露了他的情绪。
梁侑墨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给床头柜上的杯子倒水。
周特助走到床畔,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倪承泽眼前,“倪先生,这是倪喃小姐和唐铎先生以及唐沐雨的亲子鉴定。”
“等倪喃回来,你就失去了和我谈条件的权利。”梁侑墨把水递到他面前,笑着步步紧逼,“我劝你珍惜这还能做倪喃父亲的这十几分钟。”
倪承泽咬牙:“你以为你是谁?”
周特助推了推眼镜,“倪先生,既然梁总能查到您和沈穗的过往,那么让您一无所有也不在话下。”
“……你到底,”
在男人魔鬼一般地低语里,倪承泽终是绷不住情绪了,“为什么?”
“因为……”
梁侑墨加深了唇角的笑意,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刚刚倒的那杯水,尽数倒在倪承泽脸上,“倪喃是我的。”
他不允许她的心里还放着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他会把一切围在她身边的苍蝇蚊子都赶走。
“你……!!”
倪承泽惊恐地屏住呼吸,可碍于脖子和右腿带着支架,只能直挺挺地忍下。
接过梁侑墨的水杯,周特助面无表情地按下手机,“林院长,病人喝水洒了一脸,五分钟后来换一下绷带。”
“怎么样?”
梁侑墨垂眼看他,“配合我,吸我的血,会比抓着倪喃吸血要获利更多。”
“难道你就不想报复沈穗吗?”
“毕竟,她可是骗了你二十年,唐沐雨是你的女儿。”
听到这话,愤怒的男人呆了一瞬后,大喘着气瞪他,“你说什么……?”
周特助打开亲子鉴定,递到男人眼前。
上边白纸黑字写着——唐沐雨与倪承泽并无血缘关系。
倪承泽拼命直起脑袋,紧眯起眼睛,试图仔细看看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什么字。
可看来看去,上边的白纸黑字无一不透露着他被沈穗这个毒妇欺骗了二十年的事实。
临到老时,才被人提醒,自己孑然一身,像个笑话。
蓦地,他像是一只被抽走了生机的树木,悲哀地倒回床上。
病房内,惨白的灯光把一切都照得无处遁形。
可立在窗边的男人,就像是照不透的无尽深渊。
用尽办法,把人拖进他的沼泽里。
“你……”倪承泽磨了磨牙,恨恨道,“怎么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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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我好兴奋2333
第29章
“很简单。”
得了梁侑墨的示意, 周特助拿出另一份合同,解释道,“倪先生只需要按照合同做事, 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报酬都在合同里, 如果没问题, 请签字。”周特助公事公办地引导道,“当然, 如果倪先生中途反悔,那么您的归宿会是金州路100号。”
金州路100号——S市疯人院。
倪承泽拿笔的手抖了抖,“倪喃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她不需要知道,也不会知道。”
因为他的利爪, 只会来保护她。
倪承泽大口呼吸着, 把手中的合同都捏皱了,“该去金州路100号的是你。”
“那和我交易的你, 又算是什么呢?”
梁侑墨笑着抽走他手中的合同, 确认无误后把东西递给周特助,“现在假装关心她,已经晚了。”
“如果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关心她, 或许我会酌情考虑留下你这份假的父女羁绊。”
可是没有如果, 这位“父亲”这么多年来只是一昧地把对于沈穗的怨念发泄到倪喃身上。
没有给过倪喃最需要的感情回报,只会装疯卖傻地用虚假的羁绊捆住倪喃,让她过得艰难不已,却又不得不依赖于这唯一的一份羁绊。
他最珍贵的女孩把血和汗错付给了垃圾,他既然知道了, 就不会姑息。
叮叮——
门铃响了一下,林安在门外询问是否还需要更换绷带。
周特助把所有文件收拾妥当, 这才去开了门。
护士这边刚换好了绷带,倪喃便带着早餐回来了。
看到满屋子的医护,她脸色一白,脚步趔趄着扑到床前,“父亲……”
梁侑墨先于他人一步扶住倪喃,安抚地揽住他的肩膀。
周特助无声地给在场的人递眼色。
林安立马会意,一脸紧张看向倪喃,“倪喃小姐,倪先生他……”
林安话音还未落,倪承泽就一脸茫然的看过来,“你又是谁?”
病房内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无声地看向倪喃,目光中都带了些怜悯。
梁侑墨环住她的肩膀,冷冷地瞧向倪承泽。
不愧是装疯卖傻十几年的人,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医……医生,”倪喃红着眼,嗓音颤抖道,“这是怎么了?”
林安叹了口气,“倪小姐,倪先生现在的状况比较复杂。”
“手术之后,他先前的认知障碍有所好转,只不过刚刚检查发现,倪先生目前表现出来的症状有些像选择性失忆。”
“我家阿妹呢。”倪承泽皱眉,一脸严肃地看向倪喃,“你是谁?为什么长得和她那么像?”
“父亲……我……我是您的女儿啊……”
倪喃缓缓在床前蹲下,试图去握住倪承泽的手,却被对方避开。
“我没有孩子。”倪承泽一脸冷漠,“我要见阿妹……”
他顿了顿,似乎很是头疼地皱紧了眉头,“不,是沈穗,现在的唐夫人。”
听到这里,倪喃震惊地瞪大了双眸。
父亲的意识没有再错乱了,可,怎么就不认自己了呢?
肩头搭上一只大手,倪喃无助地地回头,看到是梁侑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为什么?”倪喃咬唇,哽咽道,“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倪喃,不信你问他们,这些年都是我陪着您的!!”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倪喃细细的啜泣声。
梁侑墨蹙起了眉峰,把女孩拦进自己的怀里,沉声道,“选择性失忆能治吗?”
林安摇了摇头,“不确定,这是患者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病人会下意识遗忘他不愿面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