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说晚安——持尘
时间:2022-08-04 06:25:05

  在这股力量驱使之下,我打开浏览器,搜索花朵图片大全,如同大海捞针。
  当一株长着两朵花的图片跳入我眼帘,像是从腐朽的黑暗之地滋养而生,我就知道是它了,忽然之间,心砰砰跳不停。
  我按着心口,点开图片,是双生花,刻在林卿尧手腕上的双生花。
  关于双生花的传说,小时候在哪里看到过,时隔多年想起仍旧能感觉到心脏微微的发麻。
  一蒂双艳,争夺养分,最后一朵花生存另一朵花枯萎,而剩下的那朵却也活不了太久。
  还有一种说法,是它在爱情上的寓意,从同一花株上孕育出来的两朵花,永远朝着相反方向生长,直到花期将至,它们努力扭转花枝,在陨落之前终于相对,一生相爱却背对的两生花在死亡的前夜相遇。
  双生花的花语是:错过的爱。
  那么林卿尧呢?他也有一段错失的爱吗?
  再次联系林卿尧是第二天,夏小星打过来那两千块之后。
  我有林卿尧的微信。
  前一天晚上他送我到楼下,我解开安全带,正要和他说再见下车,他叫住了我。
  我打开了门,一条腿挂在外面,扭回头,和他四目相对。
  潮热从门外涌进来,夜,是极静的,路灯灯光幽淡,落在林卿尧身上,半明半昧,凌厉的五官添了几分神秘。
  不知对视了多久,他笑出声来,眼底荡出几分痞坏。
  我还是没明白过来。
  看我的样子有些呆,他伸手抓过中控台上的手机,像是无奈,“加个微信。”
  对哦,我还要还他钱,没有联系方式还怎么还,他不会以为我想赖账吧。
  我连忙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低头去包里翻手机,点开微信页面,刚要问,他已经把二维码伸到我眼前来了,我点开扫码,跳出添加好友申请,垂着眼在上面输入名字。
  “好了。”我说。
  他低头通过,我刚想说“路上开车小心”,他突然抬头,定定看着我,“晚安,舒覃。”
  我心神一晃,很快镇定自若,对他点了点头,平静道,“晚安。”
  下了车,我走进楼道,好久没听到动静,疑惑地转过头去,林卿尧的车还停在原地,裹在浓重的夜色里,隔着一层屏障似的,我依稀看见他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重逢,与十二年前的我们。
  我朝他挥了挥手,朦胧的夜色中,看到了他也朝我挥了挥手。
  我们隔空注视着彼此,我的心口涌上一股冲动。
  但我什么也没做,既没向他奔去,也没有任何举动,在这个盛夏,隔着雾一样的夜晚,和十二年前的林卿尧告别。
  “再见,林卿尧。”我轻声说。
  然后转身往回走,头也不回的。
  在他离开的那个秋夜里,我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这个愿望在十二年以后的盛夏夜晚终于圆满。
  我没有遗憾了。
  ×
  我把夏小星的两千块加上卡里的一千块,转给了林卿尧。
  他发来一个问号。
  我向他解释:【这是昨天晚上你帮我垫付的三千块。】
  手机上方的昵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没过几秒,跳进来:【这么快发工资了?】
  这显然是一句调侃。
  我这才反应过来。
  昨晚我说十号给他钱,虽然没有明说发了工资给他,但潜台词不难听出,他也该知道我不是在事业单位工作就是在国企或是上市公司。
  而他的这句话,不啻一语双关。
  在周旋过程中,语言的奥妙不仅在于疏而不漏的防守,也要一语双关的攻克。
  在这点上,我不是林卿尧的对手。
  在昨天说到“十号给他钱”时就已败落。
  可对林卿尧,我总是这么的信任,即使是十二年未见,也相信他的为人,就算被他看出破绽,也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我不想对他用上一切被称为“技巧”的东西。
  以他的聪明,不难看出,要不然他也不会多此一问,隐瞒或撒谎反而显得刻意,我如实答复:【向朋友借的。】
  “对方正在输入”跳跳停停,我等了等,想为上面那句话做补充,我朋友并不急,想先还掉他的,刚打出两个字。
  “对方正在输入”彻底停了,像是等我。
  我犹豫了一下,意识到冒险性。
  这不异于告诉林卿尧,他的好意我并不领情,甚至有跟他划清界线的意图,这是不明智的。
  没有人会愿意被这样对待,更何况他昨晚二话不说帮我的忙,我这样的行为显得没有人情,有时候过于的客套反而是一种不礼貌。
  考虑再三,我打消了这多此一举的行为,将手机放到一边。
  月底了,一大堆事情等着我,月中工作情况汇报,每个月一篇的材料报告,还有领导的发言稿,以及我自己本职工作的零碎事务,这其中任何一样都让人头秃,大脑随时处在负荷爆炸的边缘。
  领导开会时强调年轻人多干一点活儿,为人民服务,多体验生活,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钱钟书在《围城》中写道“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去”。不仅是婚姻,工作也是一样的。
  我现在别说结婚了,满脑子工作,恐怕连谈恋爱的时候都在想着明天的工作计划。
  看到林卿尧的信息是一个小时以后,他问我:【方便打电话吗?】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吃午饭,上午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中午不用加班,我回复他:【我十一点半吃饭,吃完饭打可以吗?】
  他大概在忙,没有回复我。
  到吃完饭,十二点,我回办公室,收到他的信息:【现在呢?】
  我心念陡然一转,手永远比脑子反应快,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按下了语音通话。
  没多久,那边传来他磁沉的嗓音:“这么快吃完了?”
  他的声息带着一丝笑,击中我的耳膜,我连忙屏住呼吸,故作镇定道:“也不快,都半小时了,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问,“下午几点上班?”
  “两点。”我等了等,都不见他切入主题,“为什么突然想打电话。”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有些事微信上说不清楚。”
  我意识到他此番真正目的,“你那钱干嘛还不收?”
  他:“区区三千块,还不至于。”
  我:“你是看不起三千块吗?”
  他沉默了一秒,“麻烦把打车费结一下,燃油费涨价,每一米都是钱。”
  我气笑:“林同学,你是怎么做到十年如一日的蛮不讲理。”
  他也跟着轻笑,“彼此彼此。”
  我脸烫起来,拿手扇了扇。
  我清楚他指的“我没变化”是什么地方,如果换个人恐怕不会这么执着于还钱的问题,就像当年催他交作业,换个人早就放弃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死脑筋”,但这真的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性格这东西,就像夏小星说的,要是轻易能改,我们就不是我们自己了,所以为什么要改呢?
  我毫不示弱道:“和你比起来,我可太善良了。”
  他又是一阵闷笑,我的心酥麻,拿离手机,平静了一下,听到他说:“五点下班?”
  我:“你怎么知道?”
  他:“正常推断。”
  又说:“我去接你?”
  我楞住。
  他解释:“王涛说笑笑恢复的不错,我正好找他有事,一块儿去。”
  虽然对他的“一块儿去”持有怀疑,但想到可以因此省下打车费,我便没再犹豫。
  蹭车这种事,多蹭几次就熟练了。
  王涛就是那家宠物医院的院长,昨晚加了微信,说是方便我跟进笑笑的情况,王涛还特意拉了个小群,但我唯一纳闷的事是,林卿尧为什么也在群里,他又不是宠物医生,对治疗笑笑有什么帮助吗?
  王涛给予的解释是,林卿尧也很关心笑笑,想借此随时随地了解笑笑的恢复情况。
  我感动的不行,更加确定了,经过这十二年时光的洗礼,林卿尧从过去那个厌世少年蜕变成了活雷锋,我深感欣慰。
  我问道:“你和王涛认识很久了吗?”
  他:“去年认识的。”
  我惊讶:“你俩感觉很熟的样子。”
  他:“他跟谁都自来熟。”
  我笑:“看出来了。”
  我对林卿尧有太多想知道的,但不尽然都能问出口,只能藏在心里,从深入接触中了解他过往的每个瞬间。
  而使我真正关心的是,我希望林卿尧能比以前快乐一点。
  生活总是充满悬念,起起伏伏,一会儿惊险,一会儿惊喜,我刚和林卿尧打完电话,没过多久,保险公司的电话进来,商量理赔事宜。
  有两种方案供我选择,一种是直接给我打钱,让我自己和4S店交涉,另外一种是直接把钱打给4S店。
  我当然选择第一种。
  这其中是大有来头的,我之前吃过这个亏,钱还是得捏在自己手里才牢靠。
  这笔钱暂时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算是因祸得福,只不过林卿尧不肯收那三千块,我又没有他的卡号,心里始终像是有一块石头搁在那里。
  那天傍晚,他来接我下班,驱车到宠物医院,笑笑精神好多了,看到我,撒娇喵喵喵叫,我抱着它放进王涛给我的猫包里,因为来的比较匆忙,没有带航空箱,这个猫包是新的。
  我要给钱,王涛却指了指林卿尧,“他给过了。”
  我看向林卿尧,无奈又无语,“你这样不行的。”
  他笑的很痞,靠在台沿边,从我手里接过猫包大步往外走,我只好跟着他身后,对王涛挥了挥手,“我们走了。”
  到车边,林卿尧停下,问我:“自己抱着还是放后面?”
  我伸手去拿猫包,“我抱着吧。”
  他却不给我,朝副驾驶扬了扬下巴。
  我看懂他的意思,打开副驾驶门,系上安全带,林卿尧把猫包送进来,然后绕过车头坐进来,我侧过头看着他:“林卿尧,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了?”他发动车子,目不斜视。
  “昨天三千块,今天这猫包也得一两百吧,给你钱你也不收,你家开印钞厂的吗?”我气呼呼的。
  “欠三千块也是欠,欠两百块也是欠,让我占点便宜怎么了?”他声音很淡,好像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可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沉默下来,梳理思路。
  车子开到主干道,他问,“在想什么?”
  “我不想欠着你钱,如果只是一两百也就算了。”我有点烦,转头看向窗外。
  身后,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半晌,他说,“你是一点都没变。”
  我的心轻轻一颤。
  作者有话说:
  注:双生花的那两段来自百度搜索。
 
 
第十章 
  一段关系,亲情友情爱情,在乎的,就想方设法维护,原则在爱面前也要退让。
  只要还想继续,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爱了,随便一件小事都能分崩瓦解。
  这三千块,我不想再计较。他说不还,那就不还吧,我总有别的方式,我自己的方式让心好受。
  林卿尧说得对,我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个固执拼命也很较真的舒覃,时光并没有完全把我打磨成一个大人该有的圆滑和世俗。
  他身上也能看到以前的影子,尤其是他笑的时候,眼神的清澈让人心动。
  时光变迁,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稚嫩和单纯。
  “林卿尧,”我突然叫他的名字,“变开心了吗?”
  我知道林卿尧听得懂。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但我就是知道。
  我说完才看向他。
  侧脸线条流畅,从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下颚,我没有见过谁拥有比他还流畅的面部线条。
  他脸上最好看的是鼻子,眉弓很高,鼻梁高挺,随着年纪的增长,五官线条越发深刻,剑眉星目,T字部位清晰,这样的五官和面向,自带贵胄之气,他是真的很会长。
  我有时候也在想,林卿尧的父母该有多好看,才能生出他这样的。
  他是天生的微笑唇,笑的时候有种孩子气的纯真;不笑的时候又冷感疏离,身上自带的贵气划开距离;微微抿唇时,眼里透出一股蔫坏,邪痞邪痞的,是真的让人怦然心动。
  他的气场强,举手投足间都自带味道,迷人又危险,让人忽视不得的存在感强大。这副模样,夏小星看了肯定会说,像个渣男。
  林卿尧按了一声喇叭,声音夹杂在里面淡淡的:“还算可以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开心”,而是用“可以”取代。
  我自动翻译成,这几年来,他过的一点也不开心。
  “和你爸妈还有联系吗?”我状似不经意,实则想借此了解他和家里目前的关系。
  “没有。”他回答的简洁又明了,显而易见不想延伸这个话题。
  我适时而止。
  气氛沉落。
  看来这些年他依然没有走出来,我尝试着换个话题,在心里打着腹稿,没想到他主动打破寂静:“直接回家?”
  我揣测着他的潜台词,打着小算盘,试探问:“晚上有空吗?”
  他侧头瞥过来,我们的视线再次相接,他露出了然的笑意,像是把我看透:“想请我吃饭?”
  直白到不给我任何周旋的余地,我正打算迂回再进攻,他紧接着,“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彻底把我的后路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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