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峰从小就被邵春娥教导着要跟爱护老婆, 在跟莫莉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就很自觉地把自己的工资存折交给了莫莉，当时他也跟莫莉说了自己要是任务完成出色的话还会有奖金, 当时莫莉说让他自己存着，男人手里多少得有点钱, 还说他存了多少钱也别告诉她，等她随军了再拿出来，置办家具的钱就从这里出了。
顾锐一直记着莫莉说的话呢, 这两年烟都不怎么抽, 有点钱就往存折里存。
年代太过久远, 莫莉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了，而且上一世顾锐峰牺牲带回来的物品里也没见到这个存折。
85年50多块钱购买力是巨大的, 这么一大笔钱部队的人肯定不会贪, 而上一世顾锐峰的遗物被送回去时她跟邵春娥都不在家, 那些东西是顾正扬跟顾老婆子接手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笔钱一定是被顾正扬贪了。
那上一世她想不通的东西也就说得通了，她就说当年李芳芳那房子为啥给的那么痛快呢, 合着她的损失都有顾正扬在后面给她兜底呗？
李芳芳那房子都破成那样了, 她卖一百块钱都被挑三拣四了很久呢, 这五百块钱在河下镇镇上买个小院子不也足够了？
顾正扬可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拿自己儿子的卖命钱去讨好情人他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顾锐峰看莫莉一直不说话：“你真忘了？”
莫莉的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是真想不起来有这一茬事儿了，在顾锐峰充满谴责的目光中，莫莉心虚了，她清清喉咙：“那啥，我去看看妈做好饭没。”
临走之前她顺手就把存折装进棉袄兜里。
莫莉踢踢踏踏的走了。
她走了之后顾锐峰无声大笑，莫莉刚刚尴尬又心虚的样子在顾锐峰看来简直是太可爱了。
要是莫莉再晚走一分钟他可能就憋不住上去抱她了。
邵春娥已经在炸土豆了，邵春娥看了莫莉一眼：“咋进屋来了？油烟味儿多重啊，你这马上就要有反应了，别把那些反应勾起来。”
上辈子的晓晓在肚子里就很乖巧，莫莉怀着她的时候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在还没显怀之前她怀着孩子跟别的大姑娘没啥区别，除了饭量多一点外啥反应也没有。
这一世已经改变了许多了，她变馋了也嗜睡了。
邵春娥现在最怕的就是莫莉孕吐，她当年怀顾锐峰兄弟俩的时候吐得啥也吃不下，那种滋味儿现在邵春娥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没事儿，我觉得这油味儿还挺好闻的。”莫莉暂时还不想去跟顾锐峰独处，刚刚顾锐峰那一脸失望的表情她现在还在她眼前晃呢。
不过这件事儿还得跟邵春娥通通气的，她压低声音：“妈，顾锐峰存私房钱！”
邵春娥眉头一挑就要说话，莫莉接着道：“数目还不小，有五百多，妈，按道理说这个是锐锋的那啥，部队是不会要的，那么上一辈子这笔钱哪儿去了？”
莫莉这话一出，邵春娥瞬间就忘了顾锐峰藏私房钱的事儿，重点放在了莫莉的最后一句话上。
莫莉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邵春娥当然也能想明白，她恶狠狠地看着锅里的土豆：“顾正扬这个老王八。”
莫莉也恨得不行，除了恨还觉得心寒。顾正扬到底是哪个品种的奇葩？怎么就把一个女人看得这么重？
顾老婆子对别人是不行，可对他那是掏心掏肺一点保留都没有了吧？他是怎么做的呢？在李芳芳火速嫁人以后他天天借酒浇愁，顾老婆子害怕他晚上喝酒喝多了被呕吐物呛死，大半夜的还要起来去看她，结果一脚踩空摔在地上，头磕到了锅台上，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说是毫无人性一点也不为过。顾老婆子一死，王淑娟懒得伺候他，就撺掇他来找莫莉跟邵春娥的麻烦。
“我过段时间回趟老家。”邵春娥咽不下这口气，她必须得把这口气出了，不然这一辈子都气不顺。
“行，等过了这一波事儿，咱们一起回。”这一波事儿是什么事儿莫莉没说，邵春娥也没说，但两人心里都懂。
邵春娥也不拦着莫莉，因为顾锐峰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莫莉的丈夫。
事儿就这么定了，锅里的土豆也炸好了，邵春娥把土豆盛出控了控油，撒上用辣椒粉、孜然粉花椒粉盐味精调制而成的调料，拌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
“吃饭了。”莫莉扭头朝屋里喊，饭菜都还没摆好顾锐峰就出来了。
莫莉中午点的菜一样没少，邵春娥蒸出来的馒头又白又软，她放了一点点的糖，吃着还带着一股回甘，就着大米粥，莫莉吃了两个，一大盘子凉拌白菜被一家三口吃得一点也不剩，汤汁都被顾锐峰拿来蘸了馒头。
油炸土豆是切成小块的，撒上调料后又酥又香又麻，最后也是一块儿也没剩下。
饭后莫莉睡了个午觉，睡醒听见邵春娥那屋有人在说话，她起来往那屋去，屋里来了三个军嫂，李爱梅也在其中，她的两个孩子也来了，邵春娥给他们一人拿了几颗糖，正坐在炕里乖乖巧巧的吃呢。
李爱梅最先看着莫莉，她道：“睡醒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二连秦安指导员的妻子叶玲玲，这是三连长王援朝的妻子刘家会。她们是去年年底才来随军的，三连指导员的家属还没来随军呢。”
因为丈夫都是一个营的，天生就亲近一点，李爱梅是她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了，她也拿自己当大姐姐，对叶玲玲跟刘佳会几个很照顾。
叶玲玲年纪也跟莫莉差不多大，她对莫莉笑了笑：“莫莉你好，我是叶玲玲。”
刘佳会要木讷一些，叶玲玲捅了捅她她才说话，说话声音也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莫莉跟她们互相道了好，坐到炕上去，好奇地问李爱梅：“一连指导员的家属没有来随军吗？”
李爱梅用随身携带的手巾擦了擦她闺女的嘴巴，随口说道：“一连指导员去年离婚了。”
莫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起来了，叶玲玲很乐意跟人说家长里短的八卦，她接过话茬儿：“我们家那口子说何建军可惨了，他对象是他们村的下乡知青，76年两人结的婚，结婚没一年就恢复高考了。”
“他对象要考高中，何建军作为一个军人也不能拦着是吧，就同意了，还劝了他父母。他那个对象考了三年才考上师范大学。上学的这四年里她的钱票都是何建国给的，何建国想要孩子，她都以学业为重拒绝了。”
“好不容易毕业了，她又说刚刚参加工作，得先熟悉熟悉，这一熟悉就是一年多，何建军再提，她直接就要求离婚。”
“闹得特别大，政委教导员都去做工作都不行，还要去法院起诉，何建军直接同意了离婚。”
李爱梅面露同情：“老何是真的惨，结婚9年，加上之前处对象的一年，钱票都花出去了，结果啥也没捞着。”
“老何都35了，一儿半女都没有呢。”
莫莉也觉得惨：“那你们见过他前妻没？”
李爱梅点头：“见过一次，穿着高跟鞋小西裤呢子大衣，下巴都是仰着的，跟她说话也爱答不理的，可傲气了。”
李爱梅当时气得够呛。
叶玲玲没见到过何建军的前妻，不过说到城里人傲气她倒是很有话说：“城里人不都这样吗？咱们家属院里那几个不就是？”
小小的家属院也有阵营之分，城里军嫂看不上农村来的，农村的军嫂又不是傻，大家都是军属，谁比谁高贵一些？城里军嫂看不上她们她们还不乐意搭理她们呢。
随着叶玲玲跟李爱梅说的话，莫莉跟邵春娥算是开了眼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等她们说完一个段落，邵春娥问她们：“咱们这啥时候有集啊？”
“每周周末就是，一个月四天集，过完初八就有了。”
邵春娥点点头，没在说话了。
出来的时间不早了，叶玲玲得回去了，她一走，刘佳会也跟着走了。
李爱梅家闺女也要睡觉了，一个劲儿的往李爱梅的怀里钻，李爱梅搂着她拍后背：“这孩子在家咋哄也不睡，非得往外跑，出来没一会儿就困，净折磨人。”
莫莉很喜欢孩子，她说:“已经很好了，多乖啊，不哭不闹的。”
刚刚他们聊天，张乐山跟张乐乐兄妹俩不哭不闹的，一点儿也不烦人。
这样的乖小孩最招人喜欢了。
没有哪个当妈的不乐意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李爱梅也是这样，她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也就在外面乖一点，在家就是两个天魔星。”
话落，她又道：“听婶子说你怀孕了？反应大吗？”
“没啥反应，能吃能睡。”
李爱梅羡慕道：“那可真好，我怀我们家这两个的时候都吐，特别是怀乐乐，从怀上吐到生，别人怀孕能胖几斤，我反而瘦了。”
“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我看有的人怀孕喝水都吐，还有人怀到后面浑身都肿呢。”
怀孕生子在男人看来或许很简单，可其中的艰辛只有女人自己知道。
就几句话的功夫，乐乐睡着了，李爱梅要抱着她回去，莫莉往屋外看了一眼，早晨起来还艳阳高照的，午睡起来外面天就阴了下来了，风也大了。
莫莉说：“外面风大得很呢，她都睡着了就让她在我家睡吧，别折腾感冒了。”
李爱梅也往外瞅了一眼，同意了，她也怕孩子生病，孩子一生病连大人也跟着遭罪。
邵春娥已经在炕上铺上褥子了：“把她放下吧。”
李爱梅小心的把乐乐放下盖上被子，中间乐乐动了两下，李爱梅赶紧拍她后背以示安抚。
小孩子睡觉需要一个安静的坏境，莫莉看着虎头虎脑的乐山，拉着他的手：“走，跟姨上那屋去，姨给你好吃的。”
乐山在家属院待了一年了，一点儿也不怕生，听到有好吃的立马上来牵住莫莉的手，莫莉拉着他进正房的炕上，从炕柜里给拿出早上顾锐锋买回来的饼干。
这年头的饼干很好吃，甜甜的脆脆的，奶香味十足。有些人家生了孩子没有奶吃就买饼干回去用水化了喂，于是在七、八十年代的饼干养活了许许多多的小孩儿。
只是到了后来，国民富强了，零食多起来了，小孩子的奶粉也成了人人都能买得起的东西，于是这种饼干就没多少市场了。
李爱梅跟邵春娥在乐山吃了一块饼干以后就过来了。
李爱梅看到乐山在吃饼干哭笑不得：“这孩子又吃上了。我们家远军也爱给他们兄妹俩买饼干吃，给他俩吃得都吃腻了，早上给他一块儿他吃几口就造，到这儿倒是吃得香。”
李爱梅精打细算过日子，但也从来不亏待两个孩子，别家小孩儿有的他俩都有，家里谁省着用都从来不短了他俩的缺。
莫莉拿出针线篓来勾早上刚刚起了头的鞋子：“小孩儿都这样，就算是一样的东西也是别家的香。”
邵春娥做饭够好吃了吧？晓晓却还是觉得别人家的饭香，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感。
李爱梅一直看着莫莉，见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勉强，看着乐山的眼神也温和喜爱，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
“可不是，就图个新鲜。”她坐到莫莉对面：“你在勾鞋啊？手可真巧。”
李爱梅是真的羡慕。
她跟张远军的家庭其实并不算好，张远军当了兵以后才好了一些，但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出息的，拉拔全家就成了常态，也就是随军以后她的日子才过的好了一些。
但像织毛衣这种手工活她是不会的，以前是家里穷学不起，现在倒是学的起了又找不到人交。
莫莉听出了李爱梅话里的渴望，跟她道：“很简单的，你要想学的话我教你。”
李爱梅的惊喜溢于言表：“想学，等我一会儿回去让我家远军去给我买毛线去，到时候来找你教你可不能嫌我笨啊。”
“那不能够。我这儿就有毛线，你先从我这拿，等你去买回来了再还给我就行。”
莫莉取出毛线来，李爱梅挑挑拣拣，跳过质量更好的羊绒线选了红色的腈纶线，她准备下先给乐乐做一件小背心。
莫莉也不急着勾鞋了，拿出蓝色的线教她：“乐乐今年快三岁了吧？我这毛线是中等粗细的，你要给她织小背心的话就得起20针，要是再粗一点的话180针就够了，要是再细一些的线就要220针。”
毛衣领口处要用正反针来织至少四排，只有这样衣服才不会卷边。
李爱梅学得很认真，她的手也很巧，学了十来分钟就会了。
邵春娥在边上给她们卷毛线，看到李爱梅越织越熟练心里羡慕极了：“你们这手都咋长得呢，我学织毛衣就咋学都学不会。”
邵春娥很挫败，她针线做得好，学做饭也手到擒来，在织毛衣咋学学不会，那两根毛衣架子跟那一团线就跟她作对似的，甭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织不成一块布。
李爱梅学会正反针心里高兴得很，闻言安慰邵春娥：“每个人都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东西嘛，就像婶子你早上做的那个油饼多好吃啊，比集上卖的好吃多了。集上卖的一点儿都不软和。”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在集上的油条在李爱梅看来就已经很好吃了，但跟邵春娥做的压根没法比。
酥酥脆脆的不说还满口葱香，莫莉今天送过去的葱油饼都不够吃，张远军还说要是集上卖的油饼也这么好吃他肯定遭不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邵春娥心里一动：“爱梅啊，你说我要是也上集去卖点吃的有人要不？”
李爱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邵春娥还有做买卖的心思，不过这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她认真给了意见:“肯定有人要的。”
李爱梅压抑不住自己吐槽的心:“集市上卖吃食的有的是县城的人，有的是村里的，有的做的好吃有的就不行，好吃不好吃完全看运气。就卖油条这一家手艺好点，但真做不到像你做的那么蓬松。”
“婶儿我觉得你要真去卖买的人肯定不少。”部队以前就驻军在这附近，有集的村叫做柳河村，现在规模较之以前已经大了很多，一到集市那天十里八村的人都往这儿来，特别热闹。
手艺被肯定，邵春娥是最高兴的了:“初八那天我上集瞅瞅去。”
邵春娥是不打算做油饼去卖的，太费事儿也太费油了，她想做那种技术含量不高又不太麻烦的去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