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比喻就是:冰川里的冰,冰箱里的冰。
叶萦萦看着那两颗小巧精致的配钻,低声喃喃道:“所以,这两颗配钻,是用我们的头发培育出来的?”
阚冰阳勾了勾她的手心,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他想过结发的方式,可是都太多传统,他本身也是个喜欢打破枷锁禁锢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喜欢上叶萦萦。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寻找一个特有的方式。
叶萦萦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到用两个人的头发提出碳元素来组成两颗钻石,她诧异地抬头,问他:“……嗯?你怎么搞到我头发的?”
毕竟,能培育出两颗成色不错的钻石,可不是只需要一根两根那么简单。
阖眼的瞬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阚冰阳敛起眉心,问她:“还记得你当年上山的时候,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吗?”
叶萦萦眉毛一挑,气鼓鼓地反问道:“记得啊,怎么了?爆炸头碍你眼了?你不是打了我好几巴掌吗?比我爸还凶!”
阚冰阳看着她,三分淡薄的眸子里,浸透出深深的宠溺,他笑道:“我第一次打你手心板之后,你就自己把那几簇毛毛躁躁的头发剪了。我原本是想帮你收起来,等以后让你看看自己以前是个什么形象,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叶萦萦靠近了一些,娇嗔着追问:“没想到会喜欢上我吗?”
她没羞没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阚冰阳不自觉地收回目光,喉结滚动更急,然后转过头,拿起一块还未切割开的原石。
眼前,暗色的崎岖原石,看不出以后的光彩夺目,非要等切割之后,才能看清里面的纯粹和闪光点。
“不是,是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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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叶萦萦又跟着交响乐队出了一趟国。
回来的时候,已经入了春,等候四月桃花开的日子如期而至,仿佛又是那个雨水霏霏的时节,连新鲜的嫩笋都刚从土壤里冒出尖儿。
订婚悄悄在江城酒店举行,没有请媒体,也没有请生意场上的伙伴,只有双方的亲人朋友。
格外低调。
倒是不符合叶萦萦的作风。
毕竟,谁都知道她干什么都要大张旗鼓,连订婚戒指都大得让人不敢像,又怎么心甘情愿接受这样一场低调得跟不存在似的订婚。
对于她的这枚钻戒。
多数网友都表示:【我他妈连玻璃都不敢戴那么大的。】
【这世道变了,连这种十克拉的雷迪恩都敢推荐给我了?我像买得起的人吗?】
【看人家的,再看看我这十分的,头胎是门技术活,然而我并没有掌握。】
但叶萦萦就跟没看到似的,她心态放得很开,每天都把戒指戴在手上,但是目光呢,永远停留的都是两旁的配钻上。
订婚结束,叶萦萦挽着男人的胳膊,声音嗲出了水,“我想踏青,陪我。”
自从二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又订了婚,连双方家门都出入自如,叶萦萦几乎完完全全黏上了阚冰阳,哪怕他刚工作完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解剖室的味道,她都无所谓。
黏着、抱着、搂着、挂着……
什么姿势都有。
初春之景,怎么可能错过。
再说了,两个人就是在这个桃花纷飞的时节定的情,没人会拒绝。
阚冰阳应允同意,给她拿了一件透明雨披,“现在山上雨水太多,别着凉了。”
到了紫灵山脚,四月的小雨已经笼罩了整座紫灵山,抬头看去,自半山腰到山顶,都完完全全被轻烟薄雾掩埋,看不见山更看不见人,连仰头一眼的巨大阴阳八卦阵都不见了踪影。
叶萦萦没选择坐缆车,而是沿着小溪石子路一路往上爬。
下雨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抱着阚冰阳的胳膊,越到山顶就越放肆,连带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师父,你说祖师爷看到了,会不会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阚冰阳拍了拍她的手臂,“你的姻缘符都是在祖师爷眼皮子底下求的,现在只是来还愿。”
“……”
行吧,说不过你。
叶萦萦怏怏抽手,自作多情地抿了抿唇,然后慢慢转身朝山顶走去。
晏清早就等在了门口。
半年不见,他倒是显得更加圆润富态,连下颌的棱角都看不出来了。
啧,这紫灵山烟雨养人,连男人都养。
“哟,这不是我那半年都没来看我一眼的侄儿吗……”
他走上前,将道袍的宽袖一理,便有礼有节地颔了颔首。
抬脸,又是恭敬一笑。
叶萦萦直接打开包,将里面准备好的红色信封递给他,说道:“师叔,这是香火钱。”
晏清愣住,低头一看这厚度,错愕道:“这么多?”
这里毕竟是江城数一数二的正一派道观,叶萦萦内敛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祖师爷连姻缘都帮我牵好了,不得多给点?”
晏清也不再跟她客气,将她的红包接过,然后与阚冰阳说道:“那个……师父在集糜轩等你们。”
熟悉的路和熟悉的雅致小屋。
弥漫着淡淡的稻香米粥的味道。
清晨少了些许阳光,却多了更多的人情味。
晏清先去添灯油。
褚施端了一碗粥,一个人静静坐在一侧,瞧见他们来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两个位置。
“自从百日摄制组下了山,集糜轩就鲜少这么热闹过了。”
叶萦萦局促地吸了一口气,拿了碗筷坐好。
阚冰阳恭敬唤了一声师父,然后走到偏角,将供奉在祖师爷肖像前的灯油添好。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一如往昔的心境却不复存在,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褚施淡淡笑了笑,说道:“好了,过来坐下吧。”
三个人安静吃粥。
叶萦萦时不时抬眼看看,见他们都不说话,自己也只好憋着不吭声。
褚施严厉,“食不言寝不语”不仅是硬性要求,更是常规操作,阚冰阳是在紫灵山长大的,自然会遵循这里的规矩。
等年迈的观主放下碗筷,叶萦萦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师公,这半年你身体还好吗?”
褚施点头,眉眼慈祥,“我这种修行之人,心境开阔、了无牵挂,身体当然好。”
叶萦萦点了点头,余光瞥见阚冰阳淡若无状,又只好继续闷声不语。
褚施收拾好碗筷,起身扬袖,松绾的发髻歪斜插着一支发簪,似是春秋楚国的风貌,仙风道骨、鹤唳骚雄。
“冰阳,与我去拜一拜祖师爷吧。”
阚冰阳颔首道:“好。”
正殿游客不多,泥泞的鞋子怕润了殿中的清净,大家都将鞋子脱在殿外。
祖师爷依然彩泥金身,多年来没有一丝变化。
叶萦萦抬头看着张道陵的金身大像,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当年那三个月的点点滴滴。
她不止一次被罚睡正殿或者睡偏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境太过于空白,她完全没有怕的感觉,深夜只身,和衣而睡,对她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师徒三人拜了祖师爷。
褚施回首看了一眼叶萦萦,见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自己不信却不干涉别人的信仰,不言不语不打扰,相较于19岁的时候,拘谨多了。
他不由哂笑:“小姑娘长大了,但是这双眼睛,依然没变。”
叶萦萦愣住,不明所以。
褚施满意地看向阚冰阳,点了点头,“眼光好。”
他不再多说,留了二人在大殿,取了玉制法印之后,便一个人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阚冰阳没有跟上,也没有询问。
等了一小会儿,灯油加满,他拉起叶萦萦的手,说道:“师父一会儿有法事要做,我们先出去吧。”
橖顶的风依然很大。
雨点吹拂在面颊,清冷沁骨,然而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叶萦萦往阚冰阳的怀里一躲,坐在桃花树下不肯再走。
她始终没有明白褚施的意思,不依不饶地问道:“喂,你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老人家每次说话都是藏一半露一半,剩下的就要靠猜,我这脑袋要是能猜中,我还用得着来变形吗?”
阚冰阳捏了捏眉心。
这女人,怎么老是急急燥燥的?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以后十有八九也是他来伺候她,他不宠着谁宠着。
阚冰阳从地上捡起半截被风折断的桃花枝,将其插入泥土中,春风尚未送暖,绿叶却已经盎然生机。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也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叶萦萦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抚摸树枝上那片还没得来绽放就即将凋零的绿叶。
“天生的一身反骨……”阚冰阳捧了一抔土,将枝桠底部掩进土里,然后抬眼看她,哂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道:“一双眼睛却格外真实,不虚不假,根本不管外界怎么看,有什么说什么。”
他笑着,话语也不轻不重,像极了曾经罚她之后的安抚,带着气、也带着宠溺。
叶萦萦撅着嘴,犟着脾气往后缩了缩,说道:“知道我是这样的人,那你还变着花样儿整我?”
戒尺板子,可没少挨。
祖师爷大殿,也没少睡。
一个人坐在橖顶吹风罚坐最后呼呼大睡,那也是司空见惯了。
听她这么说,阚冰阳稍稍一顿,回想片刻,也确实不假,他无奈地笑笑:“那以后换一换,嗯?”
叶萦萦:“换什么?”
阚冰阳静然不语,唇角挂着的一缕笑随着手中的动作慢慢沉入眼底。
扦插的枝桠已经深深埋入土里,就等着雨季将过的时候,滋润过它的茎脉,萌生新芽。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的雨水,包裹着桃花的娇艳。
山下是沁江镇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山上又是紫灵宫的超然物外、遁世绝俗,永远沉浸在脱离世俗的霏霏薄雾里。
叶萦萦忙不迭地追问:“问你呢,换什么?”
阚冰阳缓缓侧过头,一双眸子认真凝视着她,“换你整我,什么花样儿都行。”
两个人目光相接,烟雨里的桃花都黯然失色,叶萦萦懵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把推开他,然后站起身就要往后山跑去。
没走几步,阚冰阳就拉住了她的手。
叶萦萦象征性地推搡了他一下,气鼓鼓地说道:“你干什么?我还没嫁给你呢,拉拉扯扯……”
阚冰阳却不听,将她背身拉进怀里,然后低头抵住她的头顶,慢慢将唇滑过她的耳边。
“姻缘是祖师爷给的,也是你亲手求来的,是时候还愿了。”
叶萦萦抬起头,懵懵地问:“怎么还?”
面前,是橖顶桃花的摇曳,花瓣掉落在肩头,荣归故土般的献祭泥泞土壤。
遥远的祈福摇铃已经传来,隔着山涧还能听见企盼风调雨顺的经文。
阚冰阳沉默片刻,认真说道:“嫁给我。”
此时,有人祈福,有人超度,更有人来求最灵光的姻缘。
姻缘有了,便是往后的生活。
似乎有了盼头,更有了期望。
叶萦萦靠在男人的怀里,听着远方经文,闻着淡淡降真。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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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写了挺久的,感觉要出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个题材,道士,而且是现代的道士,大概跟我看多了抖音最帅道士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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